v001 殘忍淩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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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箬捶著喬安明後背的手垂下去,整個身體無力地趴在他的肩頭。

    “……你不想?”

    “不是……”

    “你不敢?”

    “不是……”

    “那是什麽?”

    “是,不忍…”

    不忍碰她。不忍傷她,他對她最強大的寵愛,便是離她遠遠的。

    喬安明將懷中無聲的軀體摟得更緊,手掌粗糙的紋理下,是她冰涼光滑的背……

    杜箬閉了眼,淚還是掉了下來,哭聲漸漸起來,最後在他的肩頭哭得幾欲背過去。

    整個過程,喬安明都將她緊緊摟住,那悲戚絕望的哭聲。是對他最殘忍的淩遲。

    喬安明走出樓道,上了車,疲憊倒在皮椅上,渾身濕透…

    修煉那麽多年的功力,一朝用盡。

    第二天,被電話鈴聲吵醒,杜箬撐開紅腫的雙眼摸了手機接起來。

    “喂,誰?”

    “我啊,莫佑庭,昨天你打我電話的?”

    “是。”杜箬含糊回應,困頓得很。

    “找我有事?”

    “沒事了。”

    “哦。我還以為你找我有事呢,昨天我剛好手機關了一會兒,一開機就看到你的未接來電……對了,你的大衣在我酒吧呢,回頭去取。”

    “好,沒事掛了。”

    杜箬扔了手機,再次倒回被窩裏。

    莫佑庭握著手機發愣,這丫頭聲音聽上去不對勁啊。

    但是他卻不知道,就因為他關機的那短短兩小時,改變了他們三個人的命運,如果那一夜,接電話的是莫佑庭而不是喬安明,可能一切就不同。

    因為那一夜的事情,杜箬的春節過得自然不舒心。

    節後上班第一天,每個人都精神奕奕,隻有杜箬頂著個黑眼圈。

    “春節在家沒睡好?”

    “不是。”

    “那就是年底獎金不滿意?”

    “不是!”

    梅姐見問不出。也不再多問。

    打開郵箱,接到通知,預計本周召開的年初銷售計劃會議被改期到下周。

    杜箬有些失望,以為這周便能看到喬安明,看樣子得多等一周了。

    下午吃過飯回辦公室。卻見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著她。

    梅姐偷偷問:“你是不是又得罪高層了,怎麽突然被發配邊疆?”

    “什麽發配邊疆?”

    “你自己去看郵件吧。”

    杜箬有些心慌,打開郵件。第一封便是人事部的調任通知。

    “……營銷二組杜箬,由總公司考核決定,下周開始調至武穆山中藥生產基地擔任營銷組長……”

    最後落款:總經理辦公室。

    下麵喬安明的簽字,蒼勁有力!

    而她去上任的日期,剛好是下周銷售會議的前一天。

    杜箬不禁苦笑,有權真好,不想見一個人,可以用最直接最徹底的方式讓她消失!

    “喂,杜箬,要不你去找夏建國談談,幹得好好的,幹嘛要把你發配到山溝溝裏去啊!”

    “不要了。”她不會去問,況且,夏建國也是聽命行事,不會知道其中的緣由。

    “那你就這樣聽話地過去?”

    “嗯,挺好的,我也想換換環境,再說,過去就是組長,不是升職嘛!”杜箬"zi wei",笑得比哭還難看。

    武穆山那邊的行政工作似乎很細致,很快便為杜箬安排好了住處,更聯係好了搬家公司來市區搬杜箬的行李。

    效率之高,服務之周到,杜箬都要懷疑是不是喬安明刻意吩咐的。

    照理她一個小小組長要移駕別院,無論如何也驚動不了那邊的行政經理親自為她安排。

    一切都收拾妥當,她守在空了一半的屋裏,捏著手機,想給喬安明道聲別,卻最終放棄。

    她以什麽立場,什麽身份跟他道別?

    既然他要她消失,那麽她就乖乖走遠遠的。

    如果那夜不是因為喝了酒,她想她也不會有勇氣做出那麽出格的事。

    人生本就遺憾,她都那樣爭取過了,不顧自尊,不顧名譽,他都沒有就範,那何必再用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

    有些東西得不到,就不用再強求了。

    莫佑庭和鄭小冉約杜箬出來吃晚飯,當是為她踐行。

    地點定在蓬萊公館,莫佑庭的老巢。

    “什麽老板啊,要不我請你,別去那深山老林了。”酒一多,莫佑庭的話就也多了。

    杜箬笑著推他:“你請我?我能去酒吧幹什麽?當公主?”

    “我怎麽舍得,當管賬的也行啊!”

    “管賬通常都是老板娘做的事情,我可沒那命勝任。”杜箬玩笑,莫佑庭卻突然認真起來。

    “誰說你勝任不了,你又沒試過,要不試試?”

    “別,我還是去深山老林呆著安分!”

    ……

    那天莫佑庭和杜箬都喝多了,鄭小冉卻出奇地清醒,冷眼旁觀他們倆嬉笑打鬧,口無遮攔。

    “走,我打車送你回去。”莫佑庭拽著杜箬的手臂把她塞進一輛出租車裏,生生把鄭小冉晾在了馬路上,隨後出租車啟動,開上馬路,誰都沒有看到車後那張沉痛憂傷的臉。

    下了車,杜箬和莫佑庭跌跌撞撞地相扶著往巷子裏走。島巨縱巴。

    冷風吹在發燙的臉上,讓她驟然又想起除夕夜那個晚上。

    清醒的時候痛楚還沒有那麽清晰,可是醉了,那些畫麵卻全部重播,疼得讓她無法呼吸。

    這些天,她刻意把這些傷楚無限縮小,小到欺騙自己感覺不到。

    可臨行前一夜,她終究不甘。

    酒精可以讓人麻醉,卻也可以讓人瘋狂。

    杜箬掏出手機,顫抖地按了那個號碼……

    喬安明屏住呼吸,看著不斷閃亮的屏幕,還是接了起來。

    “喂……”一如既往的冷淡。

    杜箬僅存的最後一絲力量,隨著這聲“喂”而煙消雲散。

    “我要走了……你不想見到我……我就走,你滿意了?滿意了……?”說到最後,哭音就出來了。

    喬安明的聲音,全部卡在喉嚨口……

    等了很久,沒有聽到他回答,之後便是嘟嘟的掛機音。

    杜箬的心,隨著那越來越急促的嘟嘟嘟聲沉入海底。

    再回頭,身後是莫佑庭那張俊朗的臉,她索性舉著手機,苦笑一聲開口:“他掛我電話,他連話都不想跟我說……”隨後抱著莫佑庭,又哭又笑,像個小瘋子。

    “我要的不多,我不貪心……我知道我活該……可是他憑什麽讓我消失,他真的有這麽討厭我?”

    杜箬趴在莫佑庭的胸口,哭得幾欲背氣。

    莫佑庭將她的臉貼在自己胸口,心髒的位置。

    她口中的“他”是誰?薑浩?

    喬安明站在樹蔭後麵,捏著手機,看著不遠處抱在一起的兩個人。

    她的怒罵聲一句句刺入心中,哭聲,由遠而近,一聲聲全部落入耳裏。

    還沒有開始,他就已經把她傷得如此,以後,他不敢想。

    他知道她不貪心,可是他怕自己太貪心。

    隱忍半生,換來風光無垠,他始終是別人眼裏無懈可擊的喬安明。

    因為他沒有軟肋,沒有缺口,所以他才能永不挫敗,因此沒有任何人和事,可以讓他破戒。

    可是他為什麽要提前一天回桐城,而且鬼使神差地站在這裏等了大半夜?

    他回答不了,因為他不願承認,他等在這裏,是想偷偷看她最後一眼。

    “回去吧,回去吧,拜……”杜箬揮著手,站在門後麵跟莫佑庭告別。

    淚痕已幹,傷痛擱淺。

    門合上的那一秒,被莫佑庭再次推開,身體,也很快閃了進來。

    “杜箬……”

    “嗯?”她迷糊回應,帶著不自知的挑釁。

    “杜箬…”

    “嗯,什麽p快…”話一半,被莫佑庭用吻全部堵了回去…

    這個吻,他不是情不自禁,不是酒後亂性,是深思熟慮的。

    可是杜箬被他突然一吻,後背被推到牆上,不小心就摁滅了電燈的開關,整個房間陷入黑暗。

    口中有他舌尖傳來的酒精味道,杜箬閉起眼睛,攀上他的頸脖,努力回應,等著身體揭起洶湧,可是不行,他終究不是喬安明。

    莫佑庭鬆開,看著黯淡月光下她緊閉的雙眼和被自己吻紅的唇,挫敗感油生。

    “為什麽要逼自己?你可以推開我。”

    “我想試一試,除了他以外,其他人可不可以?”

    他垂眸,有苦澀笑容在臉上。這真是,他聽過的最傷人的理由,情場風/流,居然有天他莫佑庭也會淪落成試驗品。

    喬安明在樓下,看著莫佑庭擁著她上樓,幾分鍾之後,有個窗戶亮起燈,可是很快,燈又滅了。

    一切恢複死寂,包括他的心。

    她有人陪,她消失,這不就是他要的結果,為何,又開始心不寧?

    因為武穆山基地的員工宿舍還沒有建好,所以杜箬暫時被安排在藥農空置的小屋裏。

    麵積雖小,但也算幹淨,隻是沒有暖氣,沒有空調,杜箬可以料想到,這個冬天,她會過得怎麽刻骨銘心。

    帶來的東西不多,幾套換洗衣服和日用品,外加莫佑庭送的那個抱枕。

    驟然想起前夜那個倉促的吻,杜箬苦笑,將抱枕扔到床上。

    武穆山地勢很高,加上水土不服,杜箬到後的第二天就開始生病。

    先是胸悶,嘔吐,繼而因為氣溫過低又開始發燒。

    才去了一周,整個人就瘦了一圈。

    莫佑庭給她打電話,她剛吃過藥躺下。

    “怎麽了?你聲音聽上去不好。”

    “有點水土不服吧,發燒呢。”杜箬有氣無力,覺得這山裏的氣溫低得有些過分。

    ……

    掛了電話,昏昏沉沉睡了一覺,醒來發現天都黑了。

    山裏不似市區,天黑之後靜得駭人,杜箬通常會把屋裏所有燈都開起來。

    胡亂吃了泡麵正準備躺床上去,卻聽到有敲門聲,這麽晚怎麽會有人?

    杜箬手裏捏了把晾衣架,屏住呼吸去開門。

    而門扉開啟,門外站的,竟然是莫佑庭。

    鼓囊囊的黑色羽絨服,線帽,圍巾,整個人包得嚴嚴實實,隻剩一雙細長的眼睛露在外麵。

    杜箬有一瞬間呆滯。

    “你怎麽過來的?”

    “開車啊。凍死了,這鬼地方怎麽這麽冷!”他搓著手便擠進了屋裏。

    杜箬卻依舊詫異,追著問:“你自己開車過來的?”

    “當然。”

    “可是外麵下這麽大雪,山路上,很危險。”

    “是挺玄,好幾次差點滾下山。”莫佑庭講得很隨然,杜箬卻聽得心驚膽戰。

    深夜,從市區冒著大雪趕來,爬了幾裏山路到這裏,如果說不感動,她自己都不信。

    杜箬倒了一杯熱水遞過去。

    莫佑庭已將帽子圍巾拿下了,露出凍得通紅的?尖和臉,手中氤氳的熱氣將他玉色的臉模糊掉,讓她忍不住心悸。

    “你來做什麽?”

    “來看你呀,下午電話裏聽你快死的樣子。”他笑意很濃,實則心裏虛得很。

    杜箬白了他一眼,無力地坐回床邊。

    莫佑庭環顧四周,心疼地大叫:“這地方沒有暖氣,沒有空調,怎麽過?”

    “就這樣過。”她挨了一周,沒死,就不會死了。

    莫佑庭見她一臉的沒精神,歎了口氣:“辭職吧,跟我回市裏,這地方沒法呆。”

    “不,習慣習慣就好了。”杜箬推諉,其實她知道,自己心裏還存有希冀。

    莫佑庭深知她脾性,也不再勸,像變戲法一樣從包裏掏出一個保溫袋,再從保溫袋裏掏出一個保溫杯。

    一杯熱騰騰的牛腩蘿卜湯便端到了眼前。

    杜箬本來眯著的眼見到那湯,立刻瞪圓,問:“你費這麽大勁上來,就為了送這一杯湯?”

    “嗯哼,感動嗎?”莫佑庭雲淡風輕地回答,杜箬卻笑不出。

    氣氛一下子有些僵,總算牛腩的香味撲?而來,將杜箬的食欲勾起,一碗湯下肚,體溫暖了,心也跟著暖了些,甚至連話也跟著多起來。

    “你知不知道,這鬼地方就隻有草藥,連個像樣的蔬菜都沒有,我來一周,吃得跟兔子一樣。”杜箬用紙巾擦著嘴巴,忍不住抱怨。

    莫佑庭心疼,卻不表露。他一進門就看到,她手裏捏著杆晾衣架,神色慌張,臉色憔悴,而且還有黑眼圈。

    他知道這裏環境差,但是她這樣頹靡,應該不僅僅是因為生病。

    想到那天夜裏喝醉後她的胡話,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那天你喝醉後,打了一個電話,對方,應該不是薑浩吧。”

    杜箬沒有料到他會問,眼神閃躲,被莫佑庭輕易捕捉到,所以即使她不答,他也明白了,原來在她心裏,藏著另一個人。

    雪勢更大,能聽到枝頭被積雪壓斷的聲音。

    莫佑庭開始重新戴好帽子圍巾,一副要走的樣子。

    杜箬不忍心,便說:“明天走吧,現在下山很危險。”

    “那就是,你留我?”

    “隨你怎麽想,我不希望你為了我有任何閃失。”杜箬別過頭,怕他誤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