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20 天賦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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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箬看著正出神,後背被拍了拍。

    “這樣躲在角落裏偷看別人,很帶勁?”

    杜箬回頭。莫佑庭的俊臉就閃到了自己眼前,她心裏咯嘣一聲,幹脆回答:“我沒有,我哪兒有偷看!”

    “沒有?那剛才去後台的不是你?”

    “額……”杜箬詞窮,臉立馬通紅。

    莫佑庭看著她傻傻的囧樣就想笑,可杜美人立刻發現不對勁,抬頭斥吼:“你明明知道我過去,你那激情戲還能演得那麽火烈?”

    “當然,那種時候讓我ng還不如讓我去死!”莫佑庭壞笑著回答,一副很有理的樣子。

    杜箬簡直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明明知道有人在旁邊,他居然能夠旁若無人地跟女人繼續鬼混下去,且中間一個咯噔都不打,完全是節奏順暢,聲情並茂!

    我了個去!天生的花花公子,天賦秉然,技藝超窮!

    杜箬不想莫佑庭他爭下去,遂拿著酒杯喝酒。

    有少爺將一把貝斯送到莫佑庭手裏,他便衝著杜箬埋頭喝酒的側臉笑了笑,轉身也去了舞台。

    很快就有調音的聲音響起,杜箬轉身看向舞台。莫佑庭已經在角落的椅子上坐下,換了衣服,溫雅的黑色毛衣變成了帶著幾何圖形的黑t,簡短的頭發上了啫喱,一撮撮都豎起。

    台下早就聚集了一眾莫美人的粉絲,頻頻拿著相機出來對著他拍照,他似乎對台下客人的熱情很不在乎,隻是稍稍偏著頭,麵目嚴肅地與身旁樂隊的成員一起試音…

    杜箬拿出手機也朝著莫佑庭的方向按了快門,雖然距離遠,映像模糊,但是他坐在那一群人中間,還是可以一眼被辨認出,沒辦法,天生氣質絕佳,擋都擋不住。

    “原來莫公子是貝斯手。看不出來,他認真做事的模樣還挺靠譜!”下麵是一張莫佑庭坐在椅子上調音的照片。

    鄭小冉接到這個短信的時候正在從項目現場趕來酒吧的出租車上,看到下麵那張照片,很仔細地端詳了很久,嘴角的笑就一直持續到酒吧門口。

    出租車司機從後視鏡裏看著。最後還是沒忍住插嘴:“小姐是去見男朋友吧,喜成這樣!”

    鄭小冉心裏驚了驚,但很快就收好手機回答:“嗯。去見男朋友…”

    現場的氣氛很好,口哨聲,喝彩聲,電吉他和架子鼓的碰撞聲,此起彼伏,熱浪高漲,杜箬卻始終窩在角落裏,因為舞台前的有利地形她搶不到,全部被那幫莫迷占據。

    麵前已經排了一列空酒杯,不是她貪酒,是心裏積的事實在太多,白天喬安明在辦公室說的那段話,之前在崇州的那個擁抱,所有一切交集在心裏,鬱鬱沉沉,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鄭小冉問了好幾個少爺才找到杜箬,找到後捶了她一肩才抽了她身旁的高腳椅坐下,看到吧台上那一排空酒杯,問:“這些都是你喝的?中午吃飯的時候見你還好好的,又受刺激了?”

    “沒有,就這氣氛太好,不知不覺就喝多了。”杜箬多少有些感謝莫佑庭,如果不是他邀請她來看演出,她現在絕對一個人窩在被子裏黯然落淚。

    鄭小冉見杜箬神情珊珊然,也不再多問,自己脫了棉襖,再放眼望去,舞台前圍著黑壓壓的人群,以她現在所站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台上表演的人,於是鄭小冉去試圖拉杜箬:“坐這裏幹嘛,多沒勁,去看表演啊!”

    “我不去,你沒看到那幫女人嗎,恨不能把莫佑庭大卸八塊扛回家,我又不是他的粉絲,去湊什麽熱鬧!再說他們唱的那些歌跟狼嚎一樣,我一句也聽不懂!”

    這確實是杜箬的實話,她坐在這裏聽了快一個小時,除了耳朵幾欲震聾之外,真的一首歌都沒聽明白。

    鄭小冉卻鄙夷回答:“人家玩樂隊的要的就是這刺激,那是金屬搖滾,你當然聽不懂。不過好歹你也才25,別總是把自己放到阿姨那個年?層去好不好!”

    “那我真的聽不懂啊,歌不好好唱,就抱著吉他在上麵搖頭晃腦踱地板…你都沒見剛才那女孩,就那穿紅裙子的主唱,上場的時候還披著一件小皮衣呢,一首歌唱到完,就直接光著膀子了…嘖嘖,這麽冷的天,底下還有這麽多觀眾…”杜箬嘴裏說著,再想到剛才在廊子裏看到的那火辣一幕,耳根又開始紅起來。

    她其實就真的光有妖精的臉,對於男女之事,有時候單純得鄭小冉都不好意思說她!

    台上台下的氣氛依舊火熱,且有越來越強烈的趨勢,鄭小冉卻也沒有湊到台前去湊熱鬧,而是陪著杜箬窩在吧台角落裏喝酒。

    一曲畢,音樂全部停住,酒吧裏瞬間就安靜了許多,但很快有人拿著麥克風講話:“很感謝今天這麽多人來捧場,這是我們樂隊的首場公開演出,接下來是我們四個人的合唱…”

    繼而流暢卻略帶憂鬱的音樂響起,杜箬的心一沉,噓口氣開玩笑:“總算能唱首安靜一點的歌了…”可是下一秒,音樂秒停,接下來便是低沉卻異常好聽的男音:“每當我想往高處飛翔總感到太多的重量,遠方是一個什麽概念如今我已不再想,每一次衝動背後總有幾分淒涼,我隻要不停的歌唱停止我的思想……”

    整場的人聲似乎刹那被消去,低啞卻帶著穿透力的男音透過人群的縫隙傳到每個人的耳裏,杜箬的心尖一震,隨著歌聲看過去,握著麥克風站在舞台中央的,赫然就是莫佑庭。

    她沒有想過莫佑庭會唱歌,或者說,她從未想過莫佑庭在台上唱歌會是這副樣子,微低著頭,閉著眸,仿佛全世界都離他遠去,他隻需要那一柄麥,一曲淡淡音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他平時有多鬧,多調皮,多幼稚得像個孩子,這些杜箬都知道,可是現在看著他站在台上唱歌的樣子,認真深情,突然杜箬就像看到了另外一個莫佑庭,一個讓她從來沒有想過,完全陌生的莫佑庭。

    “喂,原來莫公子會唱歌耶,還唱得這麽好!”杜箬好不容易從震驚中醒過來,握著酒杯的手順勢推了一把旁邊的鄭小冉,眼睛卻始終盯著台上。

    旁邊的鄭小冉似乎沒有反應,杜箬以為她沒有聽到自己說話,遂又加重力度踢了踢她的高腳椅,眼睛轉過去,卻見鄭小冉端起酒杯滿滿喝了一口,頭漸漸垂下,深歎一口氣,然後轉身認真地看著杜箬,回答:“這是《浮躁》…”

    “什麽?什麽浮躁!”杜箬完全不懂她的意思。

    鄭小冉又喝了口酒,將圓形的酒杯握在手裏慢慢地貼著杯沿揉,再靜靜開口:“這首歌,歌名叫《浮躁》,許巍很早之前發的專輯,專輯名字叫《那一年》…”

    “許巍?就是那個唱搖滾的許巍?”

    “嗯!”鄭小冉點點頭:“這首歌的旋律其實很鬧,但是他們改編了一下,就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這樣挺好聽,搖滾不一定就得鬧啊。”杜箬完全沒有感覺到鄭小冉的異常,繼續在那裏自言自語:“真沒想到莫佑庭還能唱歌彈貝斯,跟他認識這麽久,他永遠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這估計是迄今為止,從他身上發現的第一個優點。”

    “他不是非要吊兒郎當,他其實也很想認真做些事。”鄭小冉的聲音突然就小了很多,杜箬聽了一個大概,但酒吧裏太吵,沒聽清楚,便又順著鄭小冉的話往下說:“他還能認真做什麽事啊?他做什麽不是玩票性質?之前開酒吧,後來調酒,現在又搞什麽樂隊,你看著吧,堅持不了一個月,這樂隊肯定解散!”

    “你為什麽對莫佑庭這麽有偏見!”鄭小冉一直低著的頭突然抬起來,眼裏蓄著些許寒意地盯著杜箬,杜箬被她看得心裏發毛,愣愣地解釋:“我沒有對他有偏見啊,他這人其實還不錯,就衝他願意一次借我三十萬這件事來說,至少他大方,真誠,沒有太多城府,雖然有時候幼稚花心了一點,但這不是富家少爺的天性嘛,嗬嗬……他有這個命成天混日子,跟我有什麽關係,我幹嘛要對他有成見!”

    杜箬說得很隨意,完全沒有遮掩自己內心對莫佑庭的真實想法,說到最後索性又將眼光轉到台上,莫佑庭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握著麥克風在唱副歌部分,身後的其他隊員配合著他和音。

    鄭小冉卻突然又開口:“杜箬,其實你如果願意靜下心來,用公平的眼光看莫佑庭,你會發現他活得不比我們輕鬆。”

    “什麽?”杜箬完全沒聽清楚鄭小冉的話,重複問了一遍。

    鄭小冉提高了一點音量,繼續下去:“他從小出生在那種家庭,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念什麽學校,讀什麽專業,去哪裏上班,甚至早晨吃什麽早餐,穿什麽衣服,這些一早就都有人幫他安排好,他都沒有辦法自己選。我去陪他相過一次親,對方是桐城副市長的千金,驕縱蠻橫,他卻還必須笑臉相迎。就這樣的生活,說話做事都按著別人的意願在過,你覺得,他活得能有多輕鬆?”

    “……”杜箬不說話,因為她驚到無話可說,不是對莫佑庭真實生活的震驚,而是對鄭小冉能夠如此深入了解莫佑庭而震驚。

    可是鄭小冉依舊在繼續:“你聽到剛才那首歌的歌詞了嗎,如果你仔細聽,可以聽出他聲音裏的無奈和無助,那種對未來的彷徨,和對現狀的妥協…所以…”說到這裏,她的聲音似乎被卡住,趕緊又喝了一口酒才能繼續下去:“所以,別老是帶著有色眼鏡看他,他所承受的,不比我們少!”

    如此冗長的描述,深入的剖析,以一種安靜到類似於旁白的姿勢,鄭小冉給杜箬拚湊了一個與以往完全不一樣的莫公子,可是杜箬看著她微垂著眸的樣子,心裏突然就開始慢慢地變涼…

    當時鄭小冉坐的位置剛好背對著舞台,舞台前全是客人舉在手裏慢慢搖晃的熒光棒,而莫佑庭就埋在那一堆熒光棒和人影裏唱著那首《浮躁》,距離不算遠,但因為光暈和人群的剪影擋在麵前,所以台上的莫佑庭在杜箬眼裏就隻剩下一點模糊的輪廓。

    但是鄭小冉是真實的,她就坐在自己麵前,雙手慢慢揉搓著那個杯子,垂著頭,有些零散的頭發遮住大半個額頭,隻餘有些圓潤的下巴,而台上那光影和掌聲,全被她擋在身後。

    在不遠的將來,杜箬曾一度很怨恨自己,怨恨自己沒有早一點將鄭小冉敲醒,可是她哪裏會不知,感情這種東西,一旦開了頭,永無收回的餘地。

    聽完如此冗長的剖析,她有些明白鄭小冉這些表情背後所擁有的意思,但是她不敢承認,也不敢去問。

    對於一段毫無出路的感情,她有過經曆,喬安明在數小時之前那樣直白地拒絕了她,所以她深懂無望感情的苦,自然也就不希望鄭小冉走自己的老路。

    況且這個莫佑庭,一小時之前還在後台跟那個樂隊主唱擁吻纏綿,鄭小冉和他,完全不是一個路子。

    “小冉…”杜箬頓了頓,將高腳椅挪到鄭小冉麵前,問:“你什麽時候開始聽搖滾?為什麽你對莫佑庭的事知道這麽多?”

    對麵的鄭小冉開始支支吾吾解釋:“我一直很喜歡聽搖滾啊,再說,之前他們排練這首歌的時候我來過一次…”

    如此牽強的解釋,杜箬當然知道她在逃避,遂將她手裏搓熱的酒杯拿下來放到吧台上,再將她的高腳椅轉過來對著舞台,手伸出來,指著莫佑庭身後那抹紅色影子說:“你看到那女孩子了嗎?她是樂隊的主唱,一小時之前,她和莫佑庭在後台的走廊裏接吻…”

    鄭小冉的雙手握緊,將臉轉過來看著杜箬。

    杜箬心疼她如此懵然不肯信的表情,卻繼續往下說:“我知道你心裏清楚莫佑庭是怎樣的人,甚至比我更清楚,他花心,善變,不負責任…”

    話未完,台上突然響起尖叫聲,杜箬和鄭小冉同時抬頭看過去,莫佑庭正擁著那抹紅色倩影舌吻…掌聲,尖叫聲,喝彩聲…一浪浪壓過來,將整場演出瞬間推向"gao chao",而台上的兩個人依舊旁若無人地擁貼在一起,完全忘乎所以地接吻癡纏,女孩子身上的皮衣有一半卸了下來,大半個光滑圓潤的肩膀就露在了外麵,她索性也不管,將整個手臂全部圈在莫佑庭的脖子上,而身體如嬌媚的小鳥般貼在他胸口…

    從鄭小冉所坐的位置看過去,兩具微微向一旁傾斜的緊貼身體立在燈光裏,紅衣黑影,怎麽看都是惹人得很。

    鄭小冉吸了吸鼻子,攬過杜箬的酒杯沉沉喝了一口,拎起臨座上自己厚重的棉襖就走出了酒吧。

    杜箬想追上去,但想了想還是作罷。

    感情的難題,無人能解!

    舞台周圍的人聲逐漸散去,杜箬看了看手表,已經接近淩晨,麵前直溜溜排了一排空杯子,從黑啤到威士忌,她幾乎都喝了一遍。

    鄭小冉走之後給杜箬來了一條短信,就六個字:“你放心,我不傻!”

    杜箬為這六個字,又要了一杯紅酒,然後一邊喝,一邊盯著那簡短的六個字發愣!

    你放心,我不傻!你放心,我不傻!她一遍遍在自己心裏默念,像是勸服自己,又像是催眠。這六個字來得太及時,剛好可以一語敲醒她對喬安明的感情,可是醒來之後呢,醒來之後要麵對的是冰冷的事實和寒冷的話語,她不想醒,她情願在夢裏,至少夢裏的喬安明還會抱著自己,還會說那些讓她心動心痛的話…

    杜箬想起第一次跟薑浩吵架,那時候他們才剛剛開始交往,通常熱戀期的女孩子都有發瘋的權力,所以她當時為了p大一點事跟薑浩鬧掰了,具體什麽事杜箬記不清了,但是她記得那次是自己錯,無理取鬧,無中生有,反正就是仗著薑浩寵,她便肆無忌憚地鬧了一次,鬧完之後她依舊不甘心,甩甩手就跟薑浩說了句“後會無期”,可是她心裏知道,不出12小時,薑浩肯定會屁顛屁顛回頭來找她,管她錯得多離譜,管她鬧得多凶猛,反正她就是想撒氣……

    最後的結局自然如她所願,薑同學帶著她最愛吃的芒果布丁,站在她宿舍樓下吼了一百句對不起,杜美人才勉為其難地高抬貴手,放了薑同學一馬。

    可是現在呢……杜箬將紅酒瓶裏最後一點酒喝幹…

    現在她已經沒有鬧的權力和心氣,甚至,她連鬧的立場都沒有!

    喬安明說得很清楚,他隻是因為跟太太鬧不愉快而去找她透透氣而已,也就是說,轉了一圈,她隻是他心情焦灼時候的慰藉,如果當時她不在崇州,或許他找的就是其他人,甲乙丙丁都可以,不是非你杜箬不可,而她杜箬卻傻傻地以為自己是他的例外。

    真是笑話,他喬安明叱吒半生,麵對再大的變故和單子都不會出現“例外”,她何德何能,成為他的例外!

    真是羞死人!杜箬用手掌使勁搓著被酒精醺燙的臉…她不是女超人,今天早晨在他辦公室裏的那番“自取其辱”,場麵雖然難看,但是她幸虧沒有當著他的麵哭出來,還好還好,至少還給自己留了一個轉圜的餘地。

    杜箬掏出手機,找到喬安明的號碼,進入編輯短信的界麵…

    喬總,喬安明……這兩個稱謂她反複的輸入再刪除,最後折騰了半天,手機屏幕上依舊還是隻有一個“喬”字,罷了,還是別發短信了吧,她連他的稱謂都搞不清楚,還有什麽立場跟他發短信。

    莫佑庭其實一直有留意坐在角落裏的杜箬,如果他沒有記錯,這已經是她今晚開的第三瓶酒。

    從剛才在燒烤吧就看出她情緒不正常,現在見她一個人喝悶酒,更能斷定她心裏藏著事。

    莫佑庭換好衣服走過去,輕輕拍杜箬的肩膀,笑著招呼:“怎麽還沒走?”

    杜箬被身後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趕緊將手裏的手機摁滅揣進兜裏,但是那個大大的“喬”字,還是落入了莫佑庭的眼裏,他微微怔了怔,心裏有些抽搐,但臉上依舊是自若笑容。

    杜箬看清來人,笑著回答:“嗯,反正回去也沒事,就多留了一會兒,樂隊的演出很成功,你也很受客人歡迎,看不出來,你還會唱歌彈貝斯…”她說話的語速有些快,明顯是敷衍的口吻,臉上還帶著閃爍不明的情緒。

    莫佑庭反倒很受用她的誇獎,將肩膀聳了聳,很得意地答:“那是當然,連這點看家本領都不會,怎麽出來混!你若是願意多花點時間留意,會發現我身上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刻意將“秘密”兩個字的尾音拉長,搞出一副很神秘的樣子。

    杜箬笑著捶了他一拳:“德性,給點顏色就開染坊!”

    莫佑庭借勢向後退了一把,用手捂住胸口假裝痛苦:“你怎麽跟鄭小冉一個德行,說著說著就動手!”

    杜箬聽到“鄭小冉”三個字,突然心裏就有些隱隱的不安,想跟莫佑庭聊聊他與鄭小冉的事,那個紅裙主唱就湊了上來,一手摟住莫佑庭的肩膀,很親密地貼著他的耳朵說了一句什麽。

    杜箬沒用聽清楚,也懶得聽清楚。

    她一個晚上已經見過兩次他們之間的親密互動,所以見那女孩貼上去,她趕緊將臉別過去看著別處。

    莫佑庭似乎也已經習慣這樣當眾的親密,一手摟住女孩的腰,輕輕笑著回應:“知道了,你去我住的地方等,鑰匙在門口的盆栽下麵…”

    “你不跟我一起走?”

    “這麽心急?…”莫佑庭痞笑著鬆開懷裏的人,皺著眉一副很可惜的樣子:“我也想現在就帶你過去,可是酒吧裏還有些事,所以你先去吧,洗個澡,我一個小時之後就到…”

    杜箬聽得耳紅心跳!原諒她吧,她在這方麵實在有些固執,且麵前兩人的對話太富有畫麵感,再加上剛才她親眼所見的那些熱辣場麵,實在沒有辦法控製自己麵部不斷飆升的燥熱感…

    “喂……喂…”莫佑庭跟女孩交代清楚就回頭喊杜箬,卻見她微垂著頭,緊緊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聽到有人喊她,她才意識模糊地轉過頭,接話:“嗯…什麽?說到哪兒了?”

    “說到你太不溫柔,跟鄭小冉一個德行!”

    “哦……”杜箬一副傻呆模樣,眼神瞟過去,剛才那紅裙女孩還沒有走,隻是挽著莫佑庭的胳膊站在他身邊。

    杜箬腦裏又浮現那些火辣的畫麵,很成功地,意識又開始脫線…

    莫佑庭又喊杜箬兩聲,她才總算回神,隻是突然站起來開始理包包,一副要走的樣子。

    莫佑庭見她這模樣有些急,追著問:“你去哪裏?走了?”

    “嗯,走了……走了,你忙吧,不用理我……你去忙!”隨即挎了包,繞過莫佑庭就往酒吧門口走,可是腳步明顯不穩,身子也往兩旁傾斜…

    莫佑庭在心裏罵,丫估計又喝多了,還死撐著要麵子,但是他沒出息,心裏放心不下,於是轉身跟旁邊的女孩請假:“她好像喝多了,我去送送她。”

    紅裙女孩一直笑著的臉突然轉陰,惡狠狠地戳著莫佑庭的腦門問:“她是你誰啊?她喝多了關你屁事!”

    “她是我朋友啊,來看我演出,萬一路上出事,我說不過去!”

    “那你放眼看看,這場子裏有一半是你朋友,有三分之一今天都喝多了,你是不是要一個個送!”

    莫佑庭見女孩哄弄不過去,也就沒了哄她的耐心,幹脆從錢包裏抽了一疊錢拍到她手裏,表情很認真地打發:“你如果還有興趣玩下去,那就去我住的地方等我,如果沒有興趣,ok,那到這就散,同一遍話,我不喜歡跟同一個女人重複兩次,你自己考慮清楚!”隨即很瀟灑地轉身,空餘那女孩子愣在原地。

    數秒之後,莫佑庭的背影已經淹沒在人群裏,她握著那疊錢,跺著腳大吼:“姓莫的,你個沒良心的東西!什麽朋友?全他媽是放p!”可是話剛完,一秒就被酒吧裏的人聲吞沒。

    這個世界上,多的是沒有溫度的感情,從身體開始,就從身體結束!

    杜箬從酒吧出來,站在路邊打車。

    冬日夜裏的風很涼,酒吧街路口等車的人也很多,她喝了酒,被風這麽一吹,意識就開始有些模糊,腳步又不穩,所以搶了半天,還是搶不到一輛出租車。島他住技。

    好不容易有輛車停在自己麵前,杜箬剛想開門跨上去,卻被身後的人拉了一把,整個人趔趄著往後退了幾步,艱難站穩,車卻被別人捷足先登了一步!

    杜箬平時就很橫,又醉了七.八分,心情極度不好,再遭遇被別人搶出租車的“恥辱”,所以爆脾氣一上來,直接衝上去就拽住正要上車的女孩的圍巾,那女孩半個身子已經進了車,半個身子被杜箬揪住,姿勢很是難看,所以她用力甩了幾下,甩不開,隻能回頭與杜箬對視。

    杜箬似乎不是很惱,隻是死勁拽住那女孩的圍巾不肯鬆手,口中醉醺醺地呼著白氣,語氣含糊地問:“喂…你怎麽回事?沒看到…沒看到車子,是停我…麵前的嗎?”

    那女孩顧忌儀態,畢竟當街跟一個醉鬼吵架很丟麵子,所以她不回答,隻是用力拽著自己的圍巾,企圖將它從杜瘋子的手裏拽出來,可是杜瘋子不肯撒手,那女孩拽得越凶,她就扯得越緊,最後將她的脖子勒住,那女孩才嚎叫起來:“喂,你幹嘛!鬆手啊!”

    杜箬哪裏肯鬆,使勁拽著圍巾,嘴裏也嚷嚷:“下車,下車…這車是我的!”

    女孩的男朋友趕過來,見自己的女人跟別人掐架,上去就推開杜箬,將女孩小心護在懷裏,寒著臉斥責:“怎麽回事呢,不就為了一輛出租車嘛,至於讓你動手?”

    “是她搶我的車在先,那輛車明明是停在我麵前的!”

    “你怎麽知道車子是停在你麵前?明明是我們招的手!”

    “誰看到你招手了?反正我沒看見……所以你們,給我下來!”杜箬一口氣咽不下去,尖著嗓門爭論,旁邊已經圍了許多路人,議論紛紛,大致意思是杜箬小題大做了,何必為了一輛出租車大動幹戈。

    縮在自己男友懷裏的女孩見杜箬孤立無援,又喝醉了酒,於是也不肯服軟,提高嗓門幫腔:“深更半夜一個女人喝成這樣,還要蠻不講理地跟別人搶車,憑什麽你說這車是你的就是你的?你自己動作慢怪誰!搶不過還動手…像你這種女人,就該在外麵多吹吹風清醒清醒…”

    杜箬聽到最後,眼前就隻剩下那女子縮在男人懷裏一張一合的嘴,腦裏浮現太多畫麵,從喬安明的那個擁抱到早晨辦公室的那席對話,所有鏡頭快速切換,像明暗不斷的幻燈片,最後思維瞬間回歸,周圍指指點點的人聲全部傾瀉而來,腦裏那些畫麵也突然消失,耳裏隻回蕩著那四個字:“清醒清醒……”

    清醒清醒…她渾身戰栗,憋了一整天的情緒瞬時崩塌,一步衝過去就揪住女孩的衣服前襟,醉意闌珊地吼:“我知道你覺得我是一個笨蛋,傻子,一個不知道幾斤幾兩,還自作多情的瘋子,但是我告訴你,我願意,我願意當個傻子…至少我還有勇氣,你呢?你這個膽小鬼,憑什麽?憑什麽把別人的感情不當一回事?……”

    被杜箬揪住的女孩兩眼瞪圓,看戲一樣看著杜箬在麵前痛哭流涕,像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最後揪住她前襟的雙手慢慢鬆開,身體失去平衡,整個人就漸漸滑下去…

    那女孩擺脫杜箬的禁錮,見鬼似的拉著男友就閃進了車裏…

    莫佑庭站在人群裏看完杜箬演的整場鬧劇,最後再看著她情緒奔潰,像無助的貓一樣卷縮著蹲在地上淌眼淚。

    他不是替補,他不想每次都在最後出場,然後替她收拾感情的殘局,但是他沒有辦法控製心疼,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她一個人坐在風裏,哭或者笑,心裏念的都是另外一個人。

    “杜箬……”莫佑庭最後還是走過去,躬下身企圖將地上的人拉起來,可是手指一觸碰到她的肩膀,她就條件反射似地將他推開,然後換個更為懶散的姿勢繼續坐在地上…

    莫佑庭深吸一口氣,控製住滿腔怒火,再次拉她起來,可是杜箬使了蠻勁,索性甩開兩邊肩膀將他推出去數米遠,嘴裏還胡亂地吼:“別碰我,別管我,不需要你同情!”

    嚷嚷間,杜瘋子還不忘高亢地再吼了一聲“滾”!

    莫佑庭的好脾氣全部被她磨盡,沉著臉再次走過去,扼住她的雙肩就要將她拖起來,可是杜瘋子有蠻勁,索性雙腿彎曲,整個屁股往地上沉…

    莫佑庭見杜箬一副“爛攤子”的樣子,心裏又憤又心疼,索性手一鬆,她整個人一屁股又坐回地上,他也順勢蹲到她的身旁,摁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都扳過來麵對自己…

    “你看看你,真應該拿麵鏡子讓你照照現在這副鬼樣子?就衝你這張不知死活的臉,是我也不會拿正眼瞧你!”

    “你放p!你知道什麽事嗎?你知道我心裏多難受嗎?如果你不知道,就他媽給我閉嘴!”

    “我是不知道,但是你以為喝酒有用?以為找個陌生人當街撒潑有用?你平時不挺能耐嗎?怎麽一遇到他的事就沒底氣了呢?有種給他打電話啊!有種當著他的麵哭啊…”

    莫佑庭的心火全部被杜箬撩了起來,反正今晚她鬧成這樣,他也不打算再裝下去,索性大家都攤開來說,好過在身後看著她一個人流眼淚強。

    所以莫佑庭快速從杜箬口袋裏掏出手機,翻到喬安明的電話,按了一個鍵就撥了出去……

    杜箬瞳孔擴大,眼淚,心慌,恐懼,所有表情都凝固在臉上,最後回過神來,壓過身子就去搶莫佑庭手裏的手機,他不給,抱著豁出去的態勢要將事情鬧大,兩人糾纏到一起,莫佑庭使勁扣住杜箬不斷揮舞的手臂,將她整個人都圈進自己的懷裏,掙紮間,手機就落了地……

    杜瘋子的情緒由亢奮變為崩潰,整個人都癱在莫佑庭懷裏不斷抽泣…最後的罵聲也漸漸變成哭泣聲,眼淚密集地落下來,浸濕眼瞼,浸濕臉頰,最後順著下巴一直淌進脖子…

    莫佑庭心疼地抱住她的身體,雙臂圈住她的肩,下顎抵住她的頭頂,雙手柔順地撫著她的頭發,輕輕地貼著她的耳際說:“好了,杜箬,好了…都會過去的…”

    她卻不回答,隻是將側臉貼在他的胸口,慢慢開口,一字一句:“…他不喜歡我,我不怪他,但是我不能忍受的是,他到最後,還是以一個老板的身份在跟我撇清關係…你知道這種感覺嗎,像是我一個人在演獨角戲,演了一個徹頭徹尾,完全沒有一點轉圜餘地的傻子…更可笑的是,我還覺得,心甘情願,即使這樣委屈…我還是不舍得放棄…我連恨他,連討厭他的勇氣都沒有…”

    ……

    喬安明握著手機,聽著電話那頭斷斷續續混著哭泣聲的話語…

    她應該在路上,因為電話裏有車聲,風聲,鳴笛聲,再混著她的抽泣聲,一點點講出她心裏的那些委屈,同時也將他的心一點點淩遲…

    他不知道她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撥通這個電話,但是從對方的背景可以聽出,她似乎並不知道他正握著手機在聽…

    為了早晨那席對話,他已經分神了一天,一堆工作因為她沒有做完,所以這麽晚他還在辦公室加班,可是又無辜接到這樣的電話…

    喬安明屏住呼吸,握著手機靠在椅子上,腦裏已經開始浮現她哭泣痛訴的畫麵。

    喬安明在心裏默默說服自己,責任,道義,情感,欲念,種種矛盾匯合在一起,他無從選擇。

    他知道自己太貪心,就是因為貪心,才成就了現在的喬安明,可是也會因為貪心,終有一日會將電話那頭的女人傷得麵目蒼夷,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甚至現在聽到電話那頭斷斷續續的哭泣就已經心疼不已,他要如何,帶著她走進以後未知歲月的苦難。

    種種不舍得,其實最終就隻歸結於一句話:她很好,不是他不願意,是他負不了責! ㊣:㊣\\、//㊣

    電話那頭的聲音還在繼續…喬安明卻沒有勇氣再聽下去,遂鬆開手機,摁了掛斷…

    莫佑庭緊緊摟住杜箬,她的聲音已經變得很小,連哭聲也漸漸熄滅下去…

    “我知道他有家室,我知道自己這樣不應該…可是我控製不了…已經努力過了,真的,我嚐試著放棄…可是心裏太難受,像憋著一口氣,悶住自己,不出來就會窒息…”

    她趴在莫佑庭的胸口,低低申訴,不遮不掩,再也不是那個故作堅強的女瘋子,太多委屈都堵在胸口,總需要一個契機去說出來。

    這場抗爭,不是,倒不如說是發泄來得更恰當,她從最初的歇斯底裏到現在的妥協放棄,淚痕全部幹涸在臉上,發絲貼著麵頰,嘴唇是被冷風吹過的幹裂,這些她都不管,隻是窩在莫佑庭懷裏,像隻困頓找不到出口的小獸,貪戀這片刻的溫暖。

    莫佑庭心裏又疼又恨,疼她惹上如此沒有出路的一段感情,結局都已經寫好,她是飛蛾撲火,肯定“不得善終”,恨她每次都不把他當外人,委屈和疼痛都隻講給他一個人聽,她當他是朋友,知己,可以掏心窩的人,可是他不願意。

    親眼目睹她的委屈和崩潰,比讓他自己痛苦還要難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