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22 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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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箬一直趴在膝蓋上,直到肯定空氣中都散了他的氣息才敢抬頭,空空的屋裏。早就沒有剛才那抹影子。
喬安明的理由很充分,怎麽看都是顧慮了她杜箬的感受,可是她還是不甘。
她情願他的出現隻是一場夢魘,第二天醒過來,頭疼一場,照樣是能哭能笑的自己,可是他都將心裏的話挑明,明顯就是不給她任何再接近的理由。
他以為這是最溫柔的方式,卻不想他這鹹淡不濟的幾句話,直扣入杜箬的心脾。就真的應了之前她的那句台詞:“上天入地都隨你,卻連喊疼的機會都沒有!”
她怎麽喊疼?他的道理擺得這麽正,雖說得含糊婉轉,但條條都在那裏,從道義到責任,從命運到遺憾,清清楚楚,句句在理,如此溫柔的拒絕,其實最終就歸結於四個字——此生無緣!
而感情這種東西,一旦扯上“緣分”兩個字。結局大多是悲劇。
喬安明將車駛出杜箬所租住的巷子,開入馬路,最後停在路邊,將額頭抵在方向盤上,保持這個姿勢一直沉寂到東方都泛白。
感情的萌發需要很多時間,從相遇,相知到相互吸引,這中間的過程需要太多因素的促使,天時地利,缺一不可,可是感情的結局,隻需要一夜時間,一念之間,一段話而已。
他活到四十五歲,第一次願意花時間和心思去跟一個女人撇清關係,手段雖然有些殘忍。但是結果,他不得不承認,他也沒有全身而退,不然不會一夜不睡,一直在路邊想到天明。
杜箬本來是請了兩天假。但是天一亮她就起床收拾東西去車站。
沒有辦法,她覺得整個市區都散著喬安明的氣息,她多呆一刻都覺得窒息。隻能銷假,用最快的速度返回武穆山基地。
坐在進山的大巴車上,包裏的手機震了震,她打開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的“喬”字,依舊是一條短信,內容也很空泛:“以後別再赤腳,半夜一個人在家別輕易開門,如果你無法確定對方是你熟悉的人,記得套件外套再去開門!”
杜箬很快看完,不給自己留回味的時間,迅速就摁了刪除鍵!
此時大巴拐過山路的彎口,被山遮住的陽光瞬時傾瀉而來,暖暖地照入人的眼裏。
杜箬吸了一口氣,掏出隨身帶的小鏡子開始用粉遮自己金魚一樣的黑眼圈。
如果你愛上一個人,傷痛和哭泣都逃不過,倒不如坦然去麵對,哭過痛過,轉身再一個人好好生活。
這世界到處是糾結難分的愛情,每天都有人為了感情的事去死,她至少還能見到陽光,得到他那幾句真心,這樣就已經夠了。
莫佑庭翻了個身,觸到身旁柔軟滑膩的皮膚,他猛地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頭頂的天花板,再下來是圈住自己脖子的芊芊玉臂。
身旁的女孩懶懶動了動,用更為緊貼的姿勢摟住莫佑庭,很快又沉沉睡去。
他抽出手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再摸到手機看了一眼,早晨8點,陽光已經從窗簾的縫隙裏蹦進來。
看樣子是一個大晴天,莫佑庭的心情瞬時就好了一些。
身上的女孩還在呼呼打著輕鼾,莫佑庭卻再也睡不著,於是很有風度地拍了拍她的額頭,準備把她叫醒,可是女孩卻始終沒有反應。
昨晚一夜,筋疲力盡,她當然不可能這麽早醒,但莫佑庭腦子裏有些亂,巴巴睜著眼看著從窗簾縫隙裏投進來的光線,正想爬起來,枕邊的手機卻適時想起。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shit!美好清晨的美好心情頓時蕩然無存…
女孩估計也被電話鈴聲吵醒,很不情願地翻了一個身,圈住莫佑庭的手和腳鬆開,嘴裏嘀咕著:“誰這麽早給你電話啊,真是討厭!”
莫佑庭沒回答,在嘴邊比了個“噓…”的姿勢,很快摁了接聽鍵。
“喂,譚小姐…這麽早找我有事?”
“莫哥哥…你起來了嗎?在家嗎?”
莫佑庭看了看身旁的女孩,她剛鬆開的雙手已經再次圈住自己的腰身,手指在他裸露的小腹皮膚慢慢畫著圈,挑起一陣陣情欲。
他也很給麵子的回應,一隻手握著手機,另一隻手已經開始往女孩的內衣裏探進去…女孩被他撩得耳紅心燥,他臉上卻依然一副很君子的模樣,還能用平常的口吻和語速回答電話:“嗯…我剛起床,正準備出門,有事嗎?”
“就上次不是跟你說過東方神起要來桐城開演唱會嘛,我讓我爸弄了兩張票,回頭找個時間給你行不行?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看…”
莫佑庭的手指已經熟稔地撚開女孩的內衣扣子,長腿翻到她身上,埋在她的脖間一字一句:“可以,你定時間,我過去拿!”
“好,要不一起吃頓晚飯吧,我去找餐廳,到時候訂好時間再給你電話!”
女孩的唇已經從他的胸口蜿蜒到莫佑庭的喉結…輕輕咬,他的呼吸開始有些不穩。
“莫哥哥…”
“嗯…可以。”
“那你等我電話哦!”
“好…”話音一完,他就果斷掛了手機,身下女孩一直憋住的呼吸和嚶嚀終於可以喊出來,聲音一點點高昂,果然是陽光燦爛的清晨!
莫佑庭將手機壓到枕頭底下,長指慢慢沿著女孩的腰肢往下麵探…卸掉最後一道遮掩,蓄勢待發的時候,該死的手機又開始叫起來。
“shit!”莫佑庭明顯已經有些火,不想再去接,女孩卻覺得這個邊接電話邊挑逗的遊戲很帶勁,便徑自從枕頭下麵摸出手機遞給他:“接吧,說不定有什麽要緊的事!”
他看了眼手機上的名字,眼底的欲望熄了一半,有些不情不願地接過來。
“喂…”冷清清地就吐了這麽一個字,語氣明顯沒有剛才的熱忱。
杜箬聽他這淡淡的口氣,頓覺自己有些叨嘮,趕緊道歉:“不好意思,這麽早給你電話,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是!打擾到了,嚴重打擾到了!”他又加重了幾分語氣。
杜箬覺得他這火發得莫名其妙,心裏不服,也加重口氣反駁:“打擾到你什麽了啊!不就是擾了你的清夢嘛!”身下的女孩見莫佑庭的臉色放得有些沉,以為對方是他不想待見的人,便摟住他的脖子躬身貼上去,再沿著他的頸脖一路親吻,最後停留在他的嘴角,酥酥膩膩地低吟:“莫少,不想接的電話就掛了吧…嗯?”
杜箬一滴冷汗冒出來…那聲音?天……又開始眼冒金星!
莫佑庭卻依舊無所謂的樣子,冷冷回複:“聽到了嗎?現在知道打擾到什麽了嗎?”
“……”杜箬完全找不到詞來反駁,隻能抓著手機不出聲。
女孩等得有些心焦,低吟了幾聲,伸出手就要去奪莫佑庭手裏的電話,莫佑庭避了避,整個身體卻依然跨在女孩身上,隻是微微將上身直起,恢複常態地問:“幹嘛不說話?大清早打我電話有事?”
杜箬用手拍著自己的腦門,咬咬牙,盡量用最正常的聲音回答:“那個,錢的事,你能不能給我一個卡號,月末我會定期把錢打到你賬戶裏…”
“你打我電話,就為這事?”
“額……”杜箬又詞窮:“我,那個…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做那事…”她支吾半天,越說越錯,莫佑庭卻依舊不放過,突然帶點挑釁地問:“什麽那事?那事是指什麽事!”
杜箬的臉已經漲得很紅,這廝絕對是故意的,大清早滾.床.單不說,居然還能在電話裏肆意的表演,不遮不掩!鄭小冉哪知眼瞎了,居然看上這樣的人!
“喂,杜箬…”
身下女孩聽到這個名字,眼神突然一冷。
莫佑庭卻還在繼續:“又不說話了?你大清早擾人好事就為問我要卡號?那你就先欠著吧,我現在沒空!回頭想起來再給你!”
“隨便你,你愛給不給吧,不說了,掛了,你繼續!”杜箬有些惱火地掛了電話,莫佑庭看著漸漸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各種複雜的情緒開始蔓延。
身下的女孩輕輕推了推:“莫少?莫少…?”
他才回神,低頭看了一眼,頓覺有些索然,便拉了地上的襯衣披著下床。
女孩卷著被子追過去,盡量壓住脾氣撒嬌:“怎麽了嘛?”
“沒什麽。”莫佑庭半低著頭,又從地上撿起褲子套上,開始滿屋子找煙,最後總算在茶幾的抽屜裏找到半包,點了慢慢抽起來。
女孩見他的臉色陰得很,心裏漸漸就有了答案,走過去推了推他,嬉著臉問:“很少見你抽煙,怎麽了?有煩心事?”
他轉身看了女孩一眼,口中的眼圈吐出,眉頭蹙得很緊,卻不願意說實話。
“沒有,哪來煩心事!”
“騙子!剛才還好好的,接了她的電話就突然這樣…”女孩也冷冷笑了笑,拿過他手裏的煙吸了一口,再對著他的臉慢慢吐出煙:“從昨晚我第一眼見到她開始,就覺得你對她的反應有些過激。很榮幸,認識你半年,還能有機會看到你莫大少為了一個女人黯然神傷的一麵!不過…”
她突然停住,將臉湊近,曖昧地籲著氣。
“不過什麽?”
“不過,你似乎在她麵前有些遮遮掩掩,她不知道你喜歡她吧?哈哈哈……莫公子,你這叫暗戀!”
“去!長這麽大從來不知道暗戀兩個字怎麽寫!”莫佑庭很果斷地打斷,嗤笑著從她手裏搶過自己的煙,一手就摁在煙缸裏。
女孩卻無所謂,聳聳肩,淡淡回答:“隨便,反正是不是你自己心裏清楚。不過感情這回事,暗戀是最傻的一種方式!”女孩苦澀一笑,圍住被子從他麵前閃過去。
莫佑庭看著煙缸裏一點點熄滅的煙蒂,耳裏不斷回蕩著女孩最後說的那句話:不過感情這回事,暗戀是最傻的一種方式!
薑浩最近是一半得意一半煩心,得意的是仕途正旺,借著丈人的靠山在局裏混得風生水起,台麵上同事都喊他一聲薑科長,私底下聊天的時候,大家都尊稱他為徐局的乘?快婿。
但生活總是公平的很,不可能讓你事事如意,所以薑科長在局裏春風得意,在家卻窩囊受氣。
徐曉雅的肚子越來越大,脾氣也越來越大,但她好歹是孕婦,醫生說孕婦情緒化是很正常的事,那行,薑浩作為男人和丈夫,小事上忍忍就過去了,可是大事呢,大事他得作主啊,可徐曉雅橫得很,性子一上來,徐峰林都拉不住!
所以薑浩最近糟心的事也多得很。
比如徐小主辦公室裏的女同事結婚,夫家住在綠色公寓,恒溫恒濕,一年365天室內一個溫度。徐小主去那公寓瞅了一眼,回來就嚷著也要去購置一套!
她的理由也很充分,薑浩跟杜箬婚前買的那套公寓麵積很小,擠擠的80平米,都沒有地方做嬰兒房,更別說恒溫恒濕,所以她以孩子健康為出發點,強烈要求薑浩也去買一套,且她還不要單層,她得要複式,頂樓做陽光房,到時候可以帶著孩子在樓上看書寫字,想想都覺得自己的建議長遠可行得很。
薑浩背地裏自己算了算,一套恒溫恒室的公寓,就算100平米,買下來也得逾百萬,他手裏沒這麽多閑錢,必須得貸款。徐曉雅又不願意,按她的原話是:“我堂堂一個局長的女兒,買套小公寓還得貸款?以後怎麽出去見人!”最終她回家去問老頭子要了錢,第二天就去售樓中心簽了合同!且都沒有跟薑浩商量一聲。
薑浩雖貪心,但他也有大男子主義,做徐局長的女婿,半喜半憂,喜的是他畢竟因為娶了徐曉雅坐上了科長的位置,憂的是這話說出去,總感覺是他沾了徐家的光,現在又讓丈人出錢購置新房,以後住進去,天天躺在床上就會想,這房子的錢還是丈人出的,你一個大男人,連套像樣的房子都買不起,所以為了這房子的事,他回家跟徐曉雅小鬧了一場,最後徐小主一氣之下就收拾鋪蓋回了娘家。
徐峰林半夜把薑浩叫過去,很是循循善誘了一番:“薑浩啊,曉雅這丫頭性子是急躁了一點,這房子的事嘛,她處理得是有些不合適,畢竟你們現在是夫妻,有些事還得跟你商量一下再決定,但她的出發點也是為了孩子,你們現在住的房子確實小了點,周圍環境也不好,離我住的地方還遠,所以現在買套房子也沒什麽錯,等下半年房子交付,你們裝修一下就可以住進去過春節,再者,不讓你背貸款也是為了減輕你的負擔,曉雅這都是為你考慮…”
說了半天,敢情全是為他薑浩一個人著想。
他幾世修來的福!
可徐峰林的說辭套得滴水不漏,最終薑浩落得個欲哭無門,更可笑的是,購房合同上還是簽的徐峰林的名字!
最後薑浩把徐曉雅接回家,兩人冷戰了幾天,一周之後徐峰林叫他們兩人回去吃飯,薑浩隻能巴巴地湊過去討好講和。
心裏雖然卡著刺,但麵上他得裝得寬容大度。
事後徐曉雅還特委屈地跟他訴苦:“……你以為我想回家問我爸要錢,他在那位子上,買這套房子還擔著風險,但是也得你出得起這個錢啊,我不還是心疼你嘛,不想讓你背債,不想讓你有壓力…”
薑浩苦笑著一句話都接不上,隻能猛抽煙,徐曉雅見他埋頭不說話,情緒又開始撩起來,走過去搶了他的煙就踩到地上:“又抽煙!跟你講話你就盡抽煙!以後不準抽煙了,趁現在寶寶還沒出生,趕緊給我戒了!”
薑浩看著地上被徐曉雅踩扁的煙蒂,心裏悲涼無比。島叼叨圾。
其實婚姻就是一麵照妖鏡,婚前的時候你不覺得,看到的都是各自身上最好最美的部分,她能給他背景,權利,他能給她麵子,軀體,可是一旦結婚,日夜交集,很多醜陋和不足就一點點暴露,柴米油鹽,孩子房子票子,這些俗物一件件攤開擺在麵前,是人是妖,一照便知。
結婚前薑浩有想過徐曉雅這不饒人的性子,但他權衡利弊之後還是選擇跟杜箬離婚,因為那時候他以為,感情這東西不能當飯吃,在利益誘惑之下,他還是覺得權利牢靠一點,但是結婚半年不到,各種情況層出不窮,他要處理徐曉雅說爆就爆的脾氣,要處理老丈人探究考量的眼神,一路走到現在,說不後悔,那是騙人!
今天是徐曉雅定期做產檢的日子,薑浩一周前就答應她會請半天假陪她去,但局裏臨時有個會議,他必須出席,所以中途變卦,為這事,徐曉雅一個早晨都沒跟他講話。
下午的時候接到趙蘭芳的電話:“薑浩啊,晚上帶著曉雅回來吃頓飯吧!”
薑浩一聽這話就頭疼,徐曉雅正在氣頭上,哪裏會和和睦睦地跟他回家吃飯,於是他便找借口推脫:“今天局裏很忙,她下午還去產檢了,要不改天吧。”
“她去產檢了?那更要回家吃飯了,回頭我得問問她孩子的性別能看出來了嗎?我聽以前單位的同事講,孩子這麽大的時候b超是能看出生男生女了,你給她去個電話吧,我湯都已經燉上了…”
……
最終薑浩沒拗得過老太太,答應晚上去吃飯。
掛了電話,薑浩又開始頭疼,想著這事怎麽跟徐曉雅說,是短信還是電話,要不還是短信吧,電話裏要是講得不愉快,氣氛反而搞得更僵!
可是短信怎麽說呢?是先道歉還是直接切入正題!
薑浩衡量半天,覺得還是直接講正題吧,結婚到現在,每次吵架都是他先低頭,已經夠窩囊了,要是再縱然下去,等孩子出生,她的脾氣就愈發收斂不住了!
最後薑科長用他寫發言稿的才學和精神,字斟句酌地給徐曉雅編輯了一條短信:“媽剛給我電話,想讓我們今晚去她那裏吃飯,你體檢完之後先回家吧,我下班之後去接你!”
最後短信編輯完,反複讀了幾遍,覺得語氣似乎有些太過於生硬,便又虛偽地在最後加了一句話:“自己回去小心點,別坐公車了,打車吧!”
短信發出去,他長籲一口氣!
都說婚姻需要經營,他經營到這個份上,是不是過於鬧心了些?
徐曉雅的回複很快就來,不是短信,直接就給他去了電話。
“薑浩,我什麽時候答應去你媽那裏吃飯了?你老說我做事自作主張,你這就不算自作主張了嗎?”
一上來就給他一個下馬威,薑浩的心都揪在一起,眉頭也全部鎖著,煩亂得很,但又不能撕破臉皮,隻能耐住性子哄:“怎麽了?不就是我下午沒陪你去產檢嘛,行了,都是要當媽的人了,還這麽孩子脾氣!媽好久沒見你了,有些想,刻意給你煲了湯,我是托你的福,不然她才不會無辜叫我回家吃飯!”
“托我的福?噢喲…薑浩,這話你可別這麽說,我消受不起!她這湯哪是煲給我喝的呀,她是煲給她寶貝孫子喝的吧!”
薑浩一聽“孫子”兩個字,一整天的陰霾全部掃光,興奮地問:“你查了,是男孩?”
徐曉雅聽出他語氣裏的欣喜,便刻意吊著賣關子:“男孩女孩關你什麽事?你自己下午不陪我來,現在就沒資格知道!”
薑浩已經顧忌不上她話裏的句句帶刺,更加起勁地哄:“好了好了,今天的事是我錯,你說吧,要什麽補償,我都答應你,但是你得趕緊告訴我,醫生怎麽說的啊?到底是男是女!”
“那你希望是男是女?”
一個棘手的問題扔過來,薑浩立刻防備四起。
這問題有些難回答,說他喜歡男孩吧,她肯定得吼自己重男輕女,說他喜歡女孩吧,她又會吼自己太虛偽,再三猶豫,最後薑浩還是取了個中間值:“是男是女不都一樣嘛,都是我薑家的種,都是我跟你的愛情結晶…”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嬉笑著說出口,說完自己都覺得惡心的可以。
可是這招徐曉雅卻受用,嗔笑著立馬換了一副嬌滴滴的口氣:“討厭,還愛情的結晶呢,你要不要臉!跟你說實話吧,算你薑家祖上積德,醫生說是男孩!”
“真的?真的是男孩?準確率有多少?”
“做的彩超,準確率得有80%以上吧,按醫院規定是不允許透露胎兒性別的,我是托了人才知道的!……”
後麵的話薑浩已經沒心思聽!
真好,是男孩!
他薑家有後了,他薑浩有兒子了!
心裏明明激動得要死,但嘴上還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於是壓住欣喜一字一句的說:“曉雅,你辛苦了,你是我們薑家的功臣,晚上這湯你是一定得喝的,爸媽知道了也肯定很高興!我一會兒看看,如果事情不多就提早下班,你也別打車回去了,產檢完後在醫院門口找個地方坐坐,我去接你……
……
有人算過,如果你25歲結婚,活到80歲去世,那麽中間這55年,大多數時間是跟你的另一半在過。逾越半個世紀的相伴,磕磕碰碰難免,喜憂參半,看你如何衡量。
大多數人經常把婚姻和幸福聯係在一起,卻很少有人把婚姻和感情聯係在一起,為什麽?因為幸福不難,但感情很奢侈。
薑浩跟杜箬是有感情的,至少是有過感情的,但最終他們還是離了婚,因為世間太多誘惑,感情在很多東西麵前就顯得太不像一回事。
而他最終跟徐曉雅結婚,半年時間,吵過鬧過也好過,慢慢學會心口不一,也慢慢學會自己找平衡點。就像今天的事,明明是徐曉雅無理在先,最後卻因為孩子的事,兩人“化險為夷”,前一句話還劍拔弩張,後一句話就能恩愛纏綿,這便是婚姻,這便是惡心死你,但卻不得不順著往下走的婚姻!
薑浩收了手機,看了看電腦上的時間,剛過三點,手邊攤著一堆文件。
他其實還有幾個包抓項目的考核評定沒有批複,明天去企業的活動流程還沒時間過目。
湊巧年初,局裏安排了很多任務,區裏定了幾個年度重點企業項目,各種活動輪番上,他作為項目科的科長,閑的時候真的不多,但答應了徐曉雅要提早下班去接她,他能怎麽辦?隻能收拾公文包關電腦。
這便是他謀算得來的婚姻,外表華麗,骨子裏都有些寒心!
徐曉雅難得抓到薑浩有空閑時間,所以硬要抓著他去逛商場,從一樓鞋子一直逛到頂樓的嬰兒用品,一圈下來,薑浩最後拎了滿滿兩手的包裝袋。
徐曉雅還是不滿意,嚷著要去超市再買些尿布玩具,薑浩趕緊止住:“離預產期還有好久呢,也不急於今天吧,我跟媽說好接了你就過去的,現在已經六點多了,還是先回家吃飯吧!”
徐曉雅嘟噥著嘴,明顯不悅,好在趙蘭芳的電話適時打進來。
“薑浩啊,你們到哪兒了啊,湯都熱了兩回了。”
“已經在路上了,曉雅去商場給寶寶買了一些東西,你們再等等,大概二十分鍾就能到!”
“行,你們快點吧,孩子才剛滿三個月,得提醒曉雅別長時間逛街…”
老太太在那頭又囑咐了幾句,薑浩笑著掛了手機,回頭問跟在身後的徐曉雅:“聽到了吧,媽來催了,改天再陪你逛!”
“那,你說的啊,你得抽時間陪我逛啊!”
“一定,等局裏的事稍微鬆一點,肯定陪你逛!”
薑浩順勢拉過徐曉雅的手,肩並肩地往電梯口走。
車子剛開進小區就看到薑躍民在門口守著等,見到薑浩的車開進去,薑躍民趕緊湊上前敲他的車窗。
薑浩踩了刹車,將車窗搖下,很奇怪地問:“爸,這大冷天的你在門口等什麽?”
“這不是你媽下的死命令嘛,非要我在門口守著!行了,裏麵車都停滿了,你就把車停在這吧,跟曉雅走進去…”
薑躍民將身子側了側,給薑浩讓位,讓他把車子往路邊停。
徐曉雅自己開了車門先下車,神兜兜地喊了一聲爸,b超查出是兒子,她覺得這喊人都喊得特別帶底氣。
薑躍民樂嗬嗬地“哎”了一聲,寒暄幾句就讓薑浩趕緊到著徐曉雅往小區裏走。
薑浩父母現在住的房子是早年趙蘭芳的單位所分配得來,小戶型,老式居民樓,58平方,陽台都不帶封頂。這樣老舊小區的道路自然不寬敞,再加上兩旁都停了車,中間勉強空個走人的位置。
薑浩一路扶著徐曉雅,生怕她給摔了碰了,她對這樣的禮遇也受用得很,沒辦法,誰讓她肚子裏懷著薑家的種!
趙蘭芳聽到樓道裏有聲音,趕緊將菜都端上桌,一直溫在瓷鍋裏的湯也開大火。
烏雞山藥湯,枸杞,八角,紅棗,都配好了放在火上足足燉了一個下午,後來接到薑浩的電話,趙蘭芳又去菜場添了幾個菜。
這個新過門的媳婦,雖然脾氣上有些驕縱,但好歹是當官人家的女兒,隻要不觸及她的底線,趙蘭芳都能理解,況且,現在這個媳婦還懷著她薑家的孫子,所以禮遇自然就得高幾個級別。
薑躍民先進屋,衝著在廚房忙乎的趙蘭芳興匆匆地吼了一聲:“老伴,兒子媳婦到了。”
趙蘭芳趕緊擦著手從廚房裏衝出來,拿了拖鞋扔到門口,剛好薑浩挽著徐曉雅進門。
老太太殷勤地弓著身將一雙幹淨的女式拖鞋放到徐曉雅的麵前:“先換鞋,一會兒就開飯。”隨即很快又奔進了廚房。
徐曉雅換了鞋走進客廳,象征性地對著廚房吼了一句:“媽,你別忙活兒了!”
“沒事,你再等等,餓的話叫薑浩先給你盛碗湯,我再炒一個素菜就好!”
……
之後的情景就很家常。
幾分鍾之後趙蘭芳終於從廚房出來,一家人坐下來吃飯,發展到這裏,氣氛其實一直都挺好,就連悶了半天的薑浩也把那些不愉快都拋到了九霄雲外,這其樂融融的天倫,偶爾享受一次,心裏暖得很。
但壞就壞在了那碗湯上!
趙蘭芳客氣地盛了一碗湯送到徐曉雅麵前。
“你嚐嚐,沒放味精,燉了半天了!”
徐曉雅很自然地接過來,她現在是薑家的功臣,姿態一點點高起來,對於婆婆這樣的殷切照顧都覺得理所當然,隻是眼光瞟到了湯麵上慢慢晃蕩的幾顆枸杞上,徐徐笑著的嘴角就有些垂下去。
趙蘭芳見她光看不喝,又問:“怎麽了?不喜歡喝?”
“不是,你這裏麵放了枸杞,醫生說枸杞屬於寒性,脾胃虛寒的人忌食,而且書上說枸杞容易引起胎動,所以…”她頓了頓,慢慢將那碗一口沒動的湯又放回了桌子。
氣氛瞬間就冷了下來。
趙蘭芳看著徐曉雅毫無波動的臉色,再看看自己辛苦熬了半天的湯,親自去菜場挑的烏雞,再回來一點點洗一點點燉,最後巴巴奉到她手上,她倒好,一句話就把湯給擱下了!
全場人的臉色都開始不好看,除了徐曉雅。
趙蘭芳笑容訕訕地僵在臉上,但是總不能為了一碗湯就動氣吧,所以她隻能嗬嗬笑了幾聲坐回椅子。
晚飯繼續,但剛才其樂融融的景致不再,氣氛有些僵,趙蘭芳便想找話題說話:“曉雅啊,現在離你的預產期也沒幾個月了,該準備的都準備了嗎?我跟老薑也不懂你們現在年輕人的想法,不知道需要我們這邊準備點什麽嗎?比如尿布啊,小衣服什麽的。”
“不需要,現在都不用那些了,現在寶寶可以用紙尿褲,衛生方便,衣服商場也有賣,純棉無纖維的,薑浩會帶著我去買的!”徐曉雅回答得很隨意,繼續對付著手裏的飯,連頭都沒抬一抬。
趙蘭芳頓了頓,依舊笑著說:“我知道那紙尿褲,不透氣,而且用完就扔,還浪費錢,還是尿布好,我等天暖一點就把家裏不用的被單理出來洗幹淨曬曬,回頭做點尿布給你備著。”
“媽,真不需要!”徐曉雅終於抬頭:“現在還有誰用尿布啊,不光會尿在褲子上,還特麻煩,再說誰洗?反正我是不願意洗!”
薑浩見徐曉雅的口氣有點衝,趙蘭芳的臉也已經有些不好看,他趕緊幫場,替徐曉雅說話:“是啊媽,現在真沒人用那東西了,你也別忙活兒了,紙尿布挺好的,幹淨衛生。”
徐曉雅見薑浩替自己講話,不免得意,趙蘭芳也不好再強說下去。
氣氛變得更冷,擁擠的餐廳隻聽到杯盤撞擊的聲音。
薑躍民是直性子,樂嗬嗬地又扯話題:“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嗎?男孩,得取個響亮一點的名字,還有孩子誰帶?你媽退休好多年了,想帶孫子想的手都癢,到時候搬到你們那裏去帶孩子吧。”
“不用,我想給寶寶找月嫂呢,現在講究科學喂養,月嫂都是經過專業培訓的!”徐曉雅很快接話,趙蘭芳這回可就徹底不樂意了,放下筷子就問:“幹嘛找月嫂啊!月嫂多貴啊,再說我自己的孫子怎麽放心讓一個外人去帶。”
“媽,月嫂帶寶寶有方法,而且到時候你也不用這麽累,帶孩子多辛苦啊,這不也是為你著想嘛!”徐曉雅說得理所當然,趙蘭芳聽得心驚肉跳,正想反駁,旁邊的薑躍民卻在桌底下踢了她一腳,直直投過來一個眼色,把趙蘭芳蹦到喉嚨口的話又生生壓了回去。
這些小動作全被薑浩看在眼裏,他在心裏暗暗歎氣,扒拉了幾口飯下去,就把筷子放下,衝坐在對麵的趙蘭芳說:“媽,孩子的事以後再說吧,我局裏還有些事沒做完,回去得加班!”說完又輕輕推了推旁邊的徐曉雅,問:“吃完了嗎?吃完了就走吧!”
徐曉雅很快放下碗就站起來:“吃完了!走吧!”隨即便走去門口換鞋子。
趙蘭芳和薑躍民有些呆滯地坐在椅子上,看著兒子和兒媳蹲在地上換鞋,很快就開門走出去,樓道裏響起腳步聲,繼而是樓底的鐵門關閉聲…很快恢複平靜,老倆口低頭看了看滿桌的菜,張羅了半天的心思,他們就隨便應付了幾口,心裏那酸意,都沒法說出口。
趙蘭芳還是氣不過,轉身衝薑躍民發火:“你剛才踢我幹嘛!”
“我不踢你你就說脫嘴了!”
“她那態度我不能說她幾句嗎?好歹我還是她婆婆,現在孩子都沒出來呢,她就開始擺高姿態,以後孩子出來,哪裏還容得下我?再說你沒聽到她剛才那話?擺明了孩子不要我帶,薑家的孫子,我不帶誰帶!”
“算了,孩子們的事讓他們自己決定吧,你輕鬆一點不舒服?”
“給不給我帶和我願不願意帶是兩碼事,你沒聽到她剛才那話嘛,什麽科學喂養,什麽受過培訓,這意思不就說我不會帶孩子嗎!”趙蘭芳越說越氣,最後索性撒到底:“是,我是不懂什麽科學喂養,不懂什麽脾胃虛寒,她講究,講究到把別人的心思隨便糟蹋!我這湯哪裏不好?人家孕婦都喝,就她不能喝?多稀罕!不就該個當局長的爹嗎……”
老太太越說越沒邊,薑躍民聽了頭疼,索性站起來歎著氣往門外走。 [ban^fusheng]. 首發
趙蘭芳在身後喊:“喂,老薑,你去哪?”
“出去,出去透透氣!”
……
薑浩一路上開車都沉著一張臉,徐曉雅也當看不見,徑自坐在副駕駛上玩著手機。
車子開入小區停車位,薑浩也沒有主動走過去先幫徐曉雅開門,她坐著等了一會兒,便隻能自己開門走出去,哪知薑浩直接下車就往樓裏走,這下徐曉雅就火了,在他身後跺著腳吼:“喂,後備箱那麽多東西,你不拎?”
薑浩的身體沉了沉,最後硬著頭皮回頭打開後備箱,將那一大堆包裝袋全部拎在手裏,然後不發一言,從徐曉雅的身邊擦過去。
徐曉雅看了一路他的臉色,現在他又給自己甩臉子,心裏的火就燃得更旺,索性走到他麵前,咄咄逼人地問:“姓薑的,你這臉子擺給誰看?一路上都這副樣子,我哪裏得罪了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