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92 血溶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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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瀾回崇州,江磊親自駕車送她回去。

    “姐,其實我覺得你真沒有必要去爭孩子的撫養權,成天看著孩子,你不添堵嗎?”

    顧瀾閉著眼睛坐在副駕駛座上,籲氣:“不要撫養權怎麽辦?江磊,我沒有辦法,孩子畢竟是安明的骨肉,如果我不把孩子留在身邊,就算那女人跟安明斷了聯係,安明的心也會一直在她身上。”

    “那你覺得,你把孩子要過來,喬總就能收心了?”

    “當然,感情這種事,時間久了就能變淡,孩子隻要在喬家,安明隻要不跟她聯係,慢慢兩人就幹淨了…”

    顧瀾疲憊地翻了翻身,將側臉貼在椅背上,輕輕笑著看向江磊:“更何況老太太也要這個孩子,她讚同把孩子要過來由我撫養。你要知道,血溶於水,就算現在他們斷了,你能保證安明不會暗地裏再去找她?我自己又生不了,若是若幹年後這個孩子回喬家認祖歸宗,還不如讓我死!”

    顧瀾頓了頓,眼裏閃著陰冷的狠。

    “知道消除隱患的最好辦法是什麽嗎?就是把孩子放在我眼皮底下!”

    所以就算顧瀾多麽不情願,她也得忍痛去爭取孩子的撫養權,讓孩子叫她媽媽。

    讓杜箬的孩子叫自己媽媽,顧瀾想到就覺得心裏抽痛,揪緊,呼吸不暢,隻能粗粗喘著氣說:“快點開吧,我得趕回醫院陪安明吃晚飯。”

    丁阿姨已經把東西全部收拾好。

    杜箬去開了出院單。

    雖然之前周朗一直拖著她,但醫院也有規矩的,杜箬強烈要求,院方也隻能同意出院。

    莫佑庭陪著杜箬去結賬,卻被告知費用已經墊付,喬安明一次預付了好幾萬的住院押金。

    杜箬拿著醫院退回的押金一籌莫展。

    莫佑庭搶過裝著厚厚現金的信封:“愁什麽愁?我把錢給喬安明送去,扔到他臉上,說謝謝他操心,以後你和寶寶的事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

    “多傻,你背台詞呢吧!”杜箬假裝開玩笑,將信封拿過來塞進口袋裏:“幹嘛要把錢還給他,就當給他一次盡父親義務的機會,走吧,丁阿姨還在房間等我們。”

    ……

    喬安明第二日出院。

    顧瀾去接他,琴姨在一旁收拾東西。

    “媽本來也說要來接你的,被我勸住了,天氣太冷,她刀口還未完全恢複,怕她再著涼。”顧瀾一麵說一麵幫喬安明套大衣,麵容柔靜,大有一副賢妻好兒媳的姿態。

    琴姨在一旁將喬安明的換洗衣服放進紙袋裏,幫腔:“是呢,小姐前幾天剛去西邊兒看過老太太,老太太恢複得不錯,氣色也好。”

    “嗯,陳媽說她現在一頓能喝小半碗粥了,胃一點點撐起來,營養師也定期去,等天暖一點估計胃就恢複了。”顧瀾隨口聊著,幫喬安明將大衣的下擺和衣襟捋平整。

    那是最普通的夫妻場麵,太太幫丈夫穿大衣,扣扣子,嘴裏隨便扯些家事,可喬安明卻因為顧瀾貼得太近而有些不適應。

    他將頭稍稍往後仰了仰,不動聲色地按住扣子:“我來吧,自己能扣,又沒生多大的病,就是在醫院裏躺乏了…”

    喬安明說完自己很迅速地扣好衣扣,轉身問琴姨:“好了嗎?走吧,我一會兒還得回公司。”

    從頭到尾,他眼裏有閃爍不明的回避,雖然喬安明隱藏得極好,但是顧瀾多麽細致啊,怎麽逃得出她的眼睛。

    多少有些隔膜了,夫妻之間發生了這麽多事,第三者,一個孩子,鬧到要離婚,種種“大逆不道”,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和和順順地過日子。

    可是顧瀾有自信,她相信隻要杜箬不再來介入他們的生活,隻要她將孩子的撫養權爭到手,接下來便隻是時間問題。

    她會用餘生好好修複跟喬安明的感情,好好對這個男人用心,以一個“寬宏大量”,“顧全大局”的喬太太身份一點點重新堆砌自己的婚姻。

    總有一天,那個對她“關愛有加”的喬安明會重新回來。

    現在這點冷淡算什麽?

    “安明…”顧瀾站在原地愣了幾秒,抽了一條男士圍巾跑出病房去:“戴上吧,外麵風大。”

    說完她便踮著腳尖,伸手為他戴圍巾,因為兩人的身高差距,她的鼻尖剛好觸到喬安明的下巴。

    如此近的距離,她在刻意貼近,他卻在刻意躲避。

    “你最近瘦了好多,顴骨都有些突出來了。”顧瀾忽略到他眼裏尷尬的神情,破天荒地用手捏了捏喬安明的下巴,一副嬌嗔樣子。

    喬安明晃了晃頭,苦笑著躲:“都看著呢,走廊裏這麽多人。”

    “你怕什麽?我們老夫老妻了,什麽沒做過呀,倒是你怎麽瘦這麽多?想心事?愁工作?”

    喬安明還是不適應這樣的貼近,扶住顧瀾往後退了半步,自己將圍巾戴好:“沒愁工作,隻是在醫院睡不好。走吧,回去。

    琴姨跟在身後,麵前是顧瀾挽著喬安明胳膊的一雙背影。

    那應該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冬日早晨,可很多事情卻在那一天改變,因為在一百多公裏之外的桐城,莫佑庭牽著杜箬的手一同走進民政局大門。

    喬安明回家後換了衣服便回公司,彭於初親自來接他。

    “喬總,其實您真應該在家再休息兩天。”

    “不行,公司擱了太多事,本來這周要安排出差的。”他捏著手機回答,很熟練地按下杜箬的號碼,剛想撥過去,周朗的來電卻先進來了。

    “喬總,杜小姐昨天出院了…”

    “為什麽沒通知我?”

    “我還在外省呢,是醫院同事告訴我的,第一時間就給你打電話了,似乎她走得挺急。”

    喬安明立刻打杜箬的電話,那頭等了好久才接起來。

    “喂…”依舊冷淡的聲音。

    喬安明習慣了,開口就問:“你出院了?現在在哪兒?”

    還未等杜箬回答,隻聽到那邊有陌生男人急躁粗魯的催促聲:“那位太太,麻煩能否等拍完合照再接電話?外頭一堆人等著登記結婚呢!”

    喬安明猛地在椅子上坐直,心裏開始發慌。

    “杜箬,你在哪?”

    她不回答,咬緊牙。

    他越發急:“杜箬,回答我,你在哪!?”

    拍結婚合照的工作人員更是急,又催:“喂,太太,怎麽回事呢?照還拍不拍了?婚還結不結了?”

    “杜箬,杜箬…”喬安明的聲音洪亮裏帶著惱怒,穿透力極強,一旁的莫佑庭聽得清清楚楚,他擅自搶過杜箬的手機,替她回答:“喬先生,我跟杜箬在民政局,今天日子好,登記結婚的人挺多,你若有什麽事能否等我們辦完手續再打過來?”

    看似無意的一段話,莫大少真是講得“斬草除根”啊,還帶點“揚眉吐氣”的範兒。

    杜箬閉起眼睛,等著喬安明會發作,可那頭突然就沒了聲音,連呼吸聲都沒有,幾秒之後就被掛斷。

    “怎麽回事?”莫佑庭有些惱,將手機還給杜箬:“他掛了,你還有沒有話要對他說?”

    “沒有,拍照吧。”她笑著主動去挽莫佑庭的胳膊。

    鏡頭前麵,攝影的工作人員機械式地發號口令:“兩人頭挨近一點,笑…女的笑得不自然,男的用手摟她的肩,對,就這樣…”

    哢嚓間的定格,照片很快就洗了出來。

    莫佑庭笑得很好看,帥氣中帶著沐浴陽光的甜蜜。

    杜箬也笑,嘴角裂開,看不出哪裏不協調,隻是她來的時候刻意塗了唇膏,以遮掩發白幹燥的唇,可是得不償失,因為唇色不自然的紅,倒反而趁著臉色過於白。

    喬安明用手機抵住額頭,來回摩擦了幾次,心裏慌張的感覺平息了一點,隨即而來的便是盛怒,越來越濃的盛怒。

    “於初,取消下午的會議,打電話給律師…”

    感情裏啊,再聰明的人都會變成糊塗蟲,他沒有再打電話過去追問杜箬,他得到的信息是她跟莫佑庭辦登記了,她結婚了,他曾經願意放棄江山而要娶的女人,最後一點餘地都不留給他,帶著他的骨血嫁了另外一個男人。

    以喬安明過於自我的性格來講,光這一點就已經要了他的命。

    杜箬不止是背叛和辜負,簡直是一下子毀掉了他對愛情和回憶的所有珍惜。

    片甲不留,釜底抽薪!

    從民政局出來,陰天,風也大。

    誰說今天是好日子的?連一絲陽光都沒有。

    莫佑庭替杜箬扣衣服,戴帽子,圍圍巾,將她整個人包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才停手。

    “媳婦兒,回家!”他樂滋滋,兀自攬著杜箬的腰身。

    她扭了扭,將圍巾從臉上扒拉下來,露出嘴:“莫佑庭,謝謝你願意這樣幫我。”

    他當沒聽見,繼續摟上她的腰:“媳婦兒,回家!”

    杜箬愣在原地。

    莫佑庭實在演不下去了,苦笑著說:“杜箬,能不能敬業一點?戲還沒演完。”

    “我說真的,真心謝你,等孩子的戶口辦下來我們就來把離婚手續辦掉。我不會跟誰說我們辦過結婚的事,以後你還得再娶小姑娘呢,不能耽誤你!”

    她還嗬嗬笑,可神氣語氣都極傷人。

    手裏剛拿到結婚證,紅色本子,油墨味還未散盡,可她卻在跟他談離婚。

    莫佑庭心都被攪得裂開來,卻還笑著用手去擦杜箬發幹的紅唇,手指上沾了一點唇膏。

    “能別這麽快喊醒我不?就當我入戲了,在辦離婚前的這幾天,能不能裝一裝我的老婆?”

    杜箬真是受不了他這樣傷沉沉的講話,平日裏痞相調皮,一這樣講話,杜箬就覺得虧欠他,更何況那天莫佑庭還特意穿了一身很正統的西裝,黑色,暗紋,整個人英氣十足,講話都帶著認真的味道。

    “行。”杜箬無奈點頭。

    莫佑庭立馬就眉開眼笑了,恢複剛才甜膩膩的模樣,幫杜箬重新戴好圍巾:“媳婦兒,把臉包好,風大,你還在月子裏呢。”

    杜箬出院後仍然住在之前的出租屋裏,莫佑庭再三哄她搬到他市區的公寓去,她都推辭掉了。

    本來就沒有真結婚,她隻是想要一張結婚證可以去幫寶寶上戶口。

    莫佑庭送杜箬回去,到樓道口的時候停下來。

    她正準備下車,卻被莫佑庭一把拉回來。島呆溝號。

    “等一下,有東西給你…”莫大少神秘兮兮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白色盒子。

    盒子上印著燙金的英文字母,是某珠寶品牌的logo,杜箬心裏已經預感到什麽,甩開自己的手,問:“你幹嘛?”

    “戒指,婚戒!”他埋著頭回答,又去搶過她的手。

    杜箬搖頭:“不需要,真的,莫佑庭…”

    她已經領教過幾次他的倔脾氣了,這貨瘋起來也是無法無天,可莫佑庭不幹,捏住她的手背,嬉皮笑臉地說:“我知道是演戲,但演戲也得要道具啊,戒指早就買了,好歹戴一下吧。”

    也不管她願不願意,拿了戒指就往杜箬的無名指上套。

    套不進去,尺寸太小。

    杜箬鬆一口氣:“我懷孕四肢浮腫很厲害,手指粗了好多,還沒恢複,所以別戴了,戴不進去。”

    “沒事,我還有…”說完又從口袋裏掏出另外一個白色盒子,一模一樣的盒子,打開,另一枚指環,往她手指上套,結果指環尺寸又太大。

    “別急別急,你手別縮回去,我還有…”莫佑庭手忙腳亂,繼續從口袋裏掏出第三個盒子…

    你有沒有見過這樣買婚戒的人?

    因為他不知道杜箬的手指尺寸,所以他把女孩子最常佩戴的幾個號碼都買了一遍。

    杜箬不知道該說什麽,已經不止是感動了,而是深深的內疚和虧欠,她如此不堪的女人,怎麽值得莫佑庭這樣對她。

    “你到底買了幾個戒指?什麽時候買的?”

    “買了五個,10號-15號,店員說這幾個號是最常見的。”莫佑庭回答的時候也沒鬆開杜箬的手,“戒指是早就買好了,就上次你約我吃晚飯,我在去餐廳的路上買的,還買了花,可是最後醒過來卻發現在自己家的床上…”

    杜箬吸口氣,索性將頭偏向窗外。

    窗外陰層層,風甚大,她本來打算大著肚子離開桐城,可最後還是沒能走得了。

    莫佑庭終於將戒指套了上去,尺寸剛剛好。

    “14號,你戴14號的戒指,手指果然粗…”

    杜箬抬起手,無名指上繞著一枚指環,細微白鑽的圍繞下托著一顆粉鑽,鑽石不算很大,但勝在精巧,這是典型的婚戒設計。

    “喜歡嗎?不喜歡的話我們再去換。”

    “不用換,很好看。”杜箬放下手,徑自又開了車門,“走吧,丁阿姨一個人在家快一上午了,寶寶該餓了。”

    走路的時候她將另外一隻手蓋住婚戒,頂端的鉑金鑲爪扣進手心肉裏。

    杜箬這輩子虧欠了太多人,其中最讓她耿耿於懷的便是莫佑庭。

    因為莫佑庭下午還得趕回公司,杜箬沒有留他吃午飯。

    反正丁阿姨隻做了產婦的月子餐,所以莫佑庭在屋裏逗了一會兒寶寶便走了。

    杜箬下午陪寶寶睡午覺,剛躺下便聽到敲門聲,丁阿姨去開門,隨後杜箬便聽到鄭小冉的聲音,她欣喜地趕緊裹了睡衣下床。

    “死樣兒,怎麽來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我是臨時決定來的,剛好有外景任務,要去鄰城出差,所以就抽空來你這裏彎一下,我幹兒子呢?快讓我看看…”鄭小冉脫了大衣圍巾就往屋裏跑。

    寶寶睡在臥室,兩眼閉著,剛吃過奶。

    “起名字了嗎?小家夥太可愛了,這麽白,像你…”

    “名字還沒想好,你有空幫我想想?”

    “好…我想想,對了…”鄭小冉從包裏掏出一個紅包,塞給杜箬:“我來得太匆忙,也沒給小家夥買什麽東西,所以就包個紅包意思一下吧。”

    “別,小冉,你這樣我得生氣了。”

    “你推什麽推,我還想認小家夥當我幹兒子呢,這是見麵禮!”

    兩人推推搡搡,可能因為動作有些激烈,鄭小冉的手背不小心被利物劃出一道血痕。

    “嘶-”地吃疼,她才發現杜箬無名指上的鑽戒。

    “鑽戒都戴上啦,哈哈哈…莫佑庭那小子的眼光不錯麽!”鄭小冉拎著杜箬的手端詳了一番,白皙的手指上戴著莫佑庭對她的承諾。

    粉鑽熠熠生光,刺得鄭小冉的眼睛酸疼,卻還要笑,笑得牙齒都露出來了。 百度@半(.*浮)生 —執愛不悟

    杜箬有些尷尬,介於鄭小冉對莫佑庭的感情,抽回手,問:“你知道我跟他去辦證了?”

    “知道,今天上午去辦的吧?他昨晚一夜沒睡好,給我打電話,說緊張得要死,真是稀奇了,那小子平時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怎麽就栽你手裏了呢。”

    鄭小冉說這話的時候始終在笑,樂嗬嗬,心有澎湃,麵無異色,應該就是她這樣子。

    杜箬哪裏不了解她的脾氣:“你笑p,我跟他之間隻有形式,沒有本質,等我把孩子的戶口辦下來之後就恢複他的自由身。”

    “什麽自由身?他巴不得你一輩子綁著他,杜箬,你就真的不能考慮一下莫佑庭麽?他條件不差,難得還願意這樣一心一意對你,如果你們真的結婚了,他會對你和寶寶好的,你不用一個人這麽辛苦。”

    “我知道,但我跟他真的不合適,況且我不能一直利用他的感情,這樣對他不公平。”杜箬別過頭去,看向床上睡著的寶寶。

    小家夥睡覺的時候也喜歡皺著眉心,這模樣,像極了喬安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