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22 留下來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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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安明昏昏沉沉地又睡了過去,杜箬不敢再在臥室呆著了,跑去一樓找事做。在廚房轉了幾圈,本想找點食材燉粥,可偌大的雙開門冰箱裏麵什麽也沒有,米桶也是空的,杜箬隻能熬了一鍋薑茶用保溫壺溫著,然後去附近的超市買菜。

    喬安明那一覺睡到了下午五點,但外麵天都基本全黑了,秋冬日光短,再加上又是陰雨天氣。

    他扶著仍然很重的頭爬起來,看了下腕表,突然想到杜箬。

    他坐在床上屏息聽了一會兒。屋子裏一點聲音都沒有。

    她是不是走了?

    “杜箬……杜箬……”喬安明連喊了幾聲,沒人回答。

    急了,迅速下床,跑到一樓去。

    一樓的客廳也是冷冰冰,沒有開燈,一片黑漆。

    她不是答應今晚留下來的嗎?

    喬安明在客廳失望地轉了一圈,正想給她打電話。聽到廚房那邊傳來聲響,趕緊走過去…有暖色的燈光從玻璃移門裏麵透過來…

    喬安明懸著的心明顯沉了下去,還好,她還在。

    “你在廚房做什麽?”喬安明推開門。

    杜箬轉身,手裏還拿著半截切了皮的山藥。

    “我看你這裏也沒什麽吃的,所以想給你熬些粥。”

    喬安明心思一暖。見料理台上果然放了許多菜。

    “這些,你剛出去買的?”

    “嗯,不然你覺得你冰箱裏有這些?”杜箬笑了笑,回過身去繼續切手裏的山藥,刀刃切在砧板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整間公寓好像一下子暖了起來。

    喬安明走過去,問:“山藥做什麽?”

    “山藥粥啊,比較清淡,我還買了裏脊肉,到時候粥裏放一些。對了…”她放下菜刀擦了擦手,又從一旁拿過一個保溫杯。

    “喝掉。”

    “什麽?”

    “薑茶,驅寒的,你高燒一直不退是因為淋雨受了寒氣。”杜箬把杯子塞到喬安明手裏。

    喬安明接了,站在一旁。也不喝,光看著杜箬切菜。

    “你出去吧,去床上再躺一會兒。”她實在受不了喬安明杵在她旁邊。

    可他不肯:“不躺了,睡了半天,晚上睡不著了。”

    “那你去客廳,去看電視。”

    “我很少看電視,頂多看新聞。”喬安明又睨了眼手表,將表麵對著杜箬:“時間還早,新聞沒開始。”

    “那你站在這我沒法做事。”杜箬都有些急了,把喬安明往外麵推。

    喬安明蓄著笑,一手抱著保溫杯,被她硬生生推了出來。

    他也不走,就站在廚房的玻璃門口。

    杜箬也不管他了,安心切菜熬粥。

    背影有些滑稽,因為身上穿著喬安明的襯衣,下身是喬安明的睡褲,外麵還披了一件他的毛衣,

    不倫不類的裝束,頭發還被她硬生生地在後腦揪出一個小揪。

    而她似乎絲毫不在意,很認真地在料理台前麵忙碌著,切山藥,衝喜,又將裏脊肉切成絲。

    鍋裏的粥燒開了,她用玻璃碗再沿著鍋沿慢慢倒一圈冷水,隨後用筷子攪拌,熱氣騰出來,她的臉被熱氣熏得泛出紅暈。

    喬安明已經不記得多久沒有這樣的心情了,說不清的心情,好像有塊海綿在心中膨脹,滿滿的,一點點塞滿他整具身體。

    這些年他過得很空涼,唯獨用工作來滿足自己,一天天地就像在混日子。

    有時候一個人在外地出差,半夜會從酒店的床上醒過來,午夜的時候腦中就會想起很多年前和杜箬在桐城那棟別墅的日子。

    她在廚房煮東西,他在後麵給她添亂。

    那麽好的時光,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了。

    “杜箬…”喬安明半倚在玻璃門上,喊了一聲。

    杜箬手裏拿著筷子,回頭衝他笑:“你怎麽還站在那裏?去客廳坐一會兒吧,把薑茶喝掉,一會兒粥就好了。”

    喬安明“嗯”了一聲,像個聽話的孩子一樣開始喝薑茶。

    茶還滾燙,從舌頭尖一直燙到喉嚨裏。

    杜箬又在廚房忙了大半個小時,粥燉好了,又做了兩個清爽的蔬菜,端出去的時候發現喬安明又靠在沙發上睡著了,保溫杯裏的薑茶已經喝掉了一大半,頭上全是密密的虛寒。

    “怎麽在這裏就睡了。”杜箬無奈,去臥室拿了一條毯子過來替他蓋上,可剛一碰到他就醒了。

    “抱歉,又睡著了。”喬安明神情恍惚地將頭支起來。

    “吃了退燒藥都嗜睡,現在感覺好一點了嗎?是繼續睡還是先吃點東西?”

    喬安明看了一眼茶幾上熱氣騰騰的粥,笑著拿起筷子:“喝粥吧,我中午也沒吃東西,況且你在廚房忙了這麽久,我總不能不領情。”

    他玩笑似的,杜箬卻惱了。

    “你中午也沒吃?那你早晨吃了嗎?”

    “早晨喝了一杯牛奶。”

    “所以你一整天到現在,就喝了一杯牛奶?”

    “嗯,事情太多,況且我也吃不下。”喬安明找借口,杜箬惡狠狠地戳他:“那昨天呢,昨天你有沒有好好吃飯?”

    “昨天啊…”喬安明都不敢講了,其實最近一周他日夜在醫院陪著任佩茵,根本沒好好吃過一頓飯。

    “也沒吃吧,你這樣不吃東西,身子怎麽受得住?難怪要生病!”

    “是真的吃不下,那幾天在醫院裏,心裏太壓抑了。”喬安明用手指撚了撚眼角。

    杜箬當然理解他的心情,可他不能這樣折騰自己啊。

    “喬安明,把這碗粥都喝完。”她將碗遞到他手裏,喬安明接了,吃一口,皺了皺眉。

    “不好吃?”

    “不是,挺好,但這碗太多了,吃不掉吧。”

    “吃完!”杜箬聲音大了一點,“我知道你沒胃口,但總要吃東西,不然明天我不給你做,就讓你吃這些剩粥!”

    原來還有明天啊!

    喬安明突然笑出來:“好,我盡量喝完。”

    一頓飯他吃了好久,杜箬也陪著他喝了一碗粥。

    又用溫度計給他量了體溫,依舊38.7。

    “去醫院吧,我陪你去。”

    “不想去,這陣子醫院都呆膩了。”

    杜箬沒轍,隻能又哄他吃了一顆退燒藥,再催他去臥室躺著,祈禱明天早晨燒就能退。

    收拾好廚房之後,杜箬又去衝了個熱水澡,切了蘋果端進去。

    喬安明坐在梳妝鏡前麵,手裏拿著一個陳舊的黃色小布袋,膝蓋上還放著一本相冊。

    “怎麽沒睡?”

    “不困。”喬安明將杜箬拉到身邊,“陪我聊會天吧。”

    “好。”杜箬看了眼他手裏的小袋子,問:“這什麽東西?”

    “平安符,我媽前幾年在廟裏給我求的,一直沒給我,前段時間陳媽收拾西院的閣樓,把相冊和這東西翻了出來。”

    杜箬接過小袋子打開,裏麵果然裝了一張手寫的符,墨汁顏色因為時間關係已經變灰。

    “我覺得你媽不像是迷信的人。”杜箬怎麽都無法把果敢清冷的任佩茵跟拜佛聯係在一起。

    喬安明搖頭:“以前她確實不迷信,但陳媽說這些年她經常去廟裏燒香。”

    “知道為什麽嗎?”杜箬問。

    “為什麽?”

    “她是心裏沒有寄托。”杜箬隻見過任佩茵幾次,但從為數不多的幾次接觸中,她還是能看出任佩茵的個性,太要強。

    “你其實跟你媽很像,話都自己放心裏麵,不說出來。你媽這些年去廟裏燒香,其實也不是迷信吧,隻是想單純地找個寄托。”

    杜箬緩慢說著,將梳妝台上那本陳舊的相冊翻開。

    色彩黃暗的老照片,照片上的任佩茵抱著一個三四歲大的小男孩。

    任佩茵那時候還挺瘦,長頭發,大麻花辮垂在腦後,臉上依舊麵無表情。

    “這小男孩是你?”

    “嗯,是我,不過我不記得這張照片什麽時候拍的了,可能那時候我還小,大約跟了了現在這麽大。”喬安明將相冊拿了過去,一張張往後翻,他的成長經曆,他二十五歲之前,唯一的親人便是任佩茵。

    “杜箬,可能你說對了,我媽這幾年老去廟裏不是為了燒香拜佛,正如你所說,她是想找個寄托。”

    杜箬知道他又難過了,將手搭在他肩膀上:“喬安明,你還生病呢,去床上躺著,照片以後再看吧。”

    “反正也睡不著。”

    “我知道你心裏難過,可是你這樣也無事於補啊!”

    “誰說我難過,杜箬,其實我心裏不難過。”

    他是壓抑,苦悶,本就空乏的心因為任佩茵的離開而更加空乏。

    “顧瀾上半年剛走,我媽現在也離開了,人人都以為我喬安明無所不能,可是我連自己的親人都留不住。”喬安明的手掌蓋在相冊上,緩緩抬頭看向杜箬:“如果我今天不生病,你是不是不會留下來陪我?”

    這問題好突然,杜箬一時無法回答。

    喬安明冷笑出來:“你看,連你,我也留不住。”

    杜箬因為這句話,心一下被塞住了,隻能用力呼了一口氣,將手臂圈到喬安明的脖子上。

    喬安明伸手攬住她的腰,將臉壓在她的小腹,摟得生緊。

    “喬安明,如果傷心就哭出來。”

    “我不傷心,隻是心裏不好受。”

    “所以你這樣我才擔心,我情願你哭出來,至少有個宣泄點。”

    可喬安明搖頭,手臂將她的腰圈得更緊。

    “杜箬,留在我身邊。”

    “……”她沒說話,隻感覺到他溫惹的氣息隔著襯衣料子往她皮膚裏麵鑽,身上還是滾燙,可他的表情卻那麽冷。

    “答應我,留在我身邊。”他又重複了一遍。

    杜箬沒有回答,吸了一口氣,雙手終於摟住他的脖子。

    一個站著,一個坐著。貞節節才。

    燈光下一雙相擁的身影。

    ……

    後來的事情就記不大清了,因為發展太快。

    杜箬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個高燒的人還會有那麽大勁,也記不清到底怎樣被喬安明扣在了梳妝鏡上…

    隻記得他當時的那雙眼睛,被欲望和悲慟燒紅了,手掌也死死環住杜箬的腰,三下兩下就將她身上的襯衣扯了下去。

    “喬安明…”杜箬一點力都使不上,因為雙腿垂在梳妝台上,被喬安明的膝蓋壓住,而他像瘋了一樣,吻,啃咬,在她的鎖骨上留下一排排密集的牙印。

    她知道他心裏痛苦,所以她願意當他的發泄點,忍著疼,雙腿圈住他的腰身去迎合,可喬安明突然鬆開杜箬,一拳敲在她身後的鏡子上,鏡麵劇烈震動了一下,喬安明用全身力氣在她耳邊吼出來:“為什麽?你既然不肯留下,為什麽不反抗?”

    杜箬不忍看他那雙痛苦的發紅的雙眼,隻是將他的頭摟到自己因為呼吸急促而不斷起伏胸口,手指輕輕撫摸他頭頂硬刺的短發。

    “我為什麽要反抗?我知道你媽的死快要把你擊垮了,也知道你心裏難受,卻不願意說出口,所以我不會反抗,我陪你一起痛苦,並為此感到慶幸。”

    她像摟個孩子一樣安撫喬安明。

    喬安明沒再說話,再次摁住杜箬的手腕,用了更大的勁…

    進去的時候有些疼,但她沒吱聲,喬安明那時候還管得了什麽,任由鏡子因為撞擊而發出有規律的敲擊聲,杜箬的背就貼在上麵,繃著腳尖,一下下,皮膚上涼得很。

    喬安明使了多大的勁啊,恨不能把體內僅存的力氣全部在這一夜花費掉。

    杜箬忍著疼,不敢看他的眼睛,隻能抱著他一直在抖的身子:“喬安明,難過就哭出來,好嗎?”

    他不願意,力道不減,但臉卻往杜箬的發間埋,屏住氣息咬她的耳垂。

    杜箬快要哭出來了,咬著下唇忍住低吟,將喬安明的臉捧起來,看著他:“別這樣,哭出來,嗯?”

    他依舊搖頭,臉上全是汗。

    杜箬心裏疼得快要窒息了,她該怎麽辦?

    吻他吧,重逢後第一次主動,捧著喬安明的臉密集吻上去…

    喬安明像是得到了某些暗示,力道更猛,像沉寂多久的火山噴發一樣。

    杜箬慢慢就從梳妝台上滑了下來,他還不願停止,抱著她倒在貴妃榻上……

    後麵杜箬的意識就漸漸模糊起來,任由他擺布,隨著他一同沉淪。

    最後已經不記得到底是誰先哭了,貌似是喬安明吧,衝刺的時候從胸腔發出低沉的嗚咽聲,身子慢慢軟在杜箬身上,咬著她的肩膀,哭聲一點點從牙縫裏出來。

    杜箬不敢動,也不敢勸,心卻隨著他漸漸起來的哭聲慢慢瓦解掉。

    這個男人最終還是哭出來了,在她懷裏。

    這麽多年的辛苦和悲慟,像裂了一個口子般被他嘶吼出來。

    杜箬依稀記得喬安明在她麵前哭過兩次。

    一次是多年前她剛懷孕,要跟他分手,在三亞的酒店房間,他抱著她哭過一場。

    還有一次就是現在,依舊是相擁相溶,他將頭埋在她發間,用哽咽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問:“為什麽,這些年為什麽不找我?……消失三年,你連個電話都沒有!就算你恨我,至少也應該讓我知道你在哪裏,我因為當年的事一直恨我媽,這些年跟她越走越遠,杜箬,她病危的時候我甚至想過,如果這幾年我對她多關心一點…或許她就不會走得這麽早…”

    杜箬閉起眼睛,眼淚滾到喬安明的側臉。

    “我不敢,我好不容易重新開始,喬安明,你以為我還能有當年為了你可以不顧一切的勇氣。”

    “那現在呢,現在我們算什麽?”

    喬安明抬起臉來,燒紅的眼睛咄咄望著杜箬。

    此時他還溺在她身體裏麵,糾纏這麽多年,非要把所有恩怨留在床上解決!

    “你讓我給你考慮的時間,你讓我等你,我等了,可是耐心也快沒了,杜箬,別再折磨我了行不行?……我已經沒有親人,唯獨剩下你和了了……”

    多麽堅強隱忍的男人,這次卻哭得不似人形。

    杜箬不忍心,抬手為他擦眼淚,擦不掉,她便吻,一邊吻一邊嗚咽地說:“喬安明,你到底喜歡我什麽?”這個問題顧瀾問過,任佩茵也問過。

    喬安明始終沒有答案,隻是喘著粗氣說:“我也不知道,但心裏就是忘不掉。連我自己也不相信會在乎一個人到這種地步,三年前你突然消失,我以為時間久了自己就會慢慢放下,不去找你,不再提你的名字,我愚蠢地以為這樣就能把你忘幹淨,可是後來我發現錯了…”

    喬安明抬起頭,看著杜箬哭紅的眼睛:“你消失的那幾年,有次我去外地出差,客戶帶我去了一間小酒吧,服務員送啤酒的時候會順帶給我們放一個杯墊,杯墊上寫著字,客戶好奇就把上麵的字讀了出來…那晚我才知道自己根本沒有忘記你…”

    杜箬好奇:“杯墊上的字,寫的什麽?”

    “冷笑話,就是以前你跟我講過的小雞燉蘑菇的那個冷笑話,所以那晚我才知道自己根本放不下,不去找不去想,隻是因為我刻意壓抑。”

    杜箬感動加悲痛,吻了吻喬安明的額頭:“傻瓜…”

    “是挺傻,那你願不願意留在一個傻瓜身邊?”這話好沒下線,可他還能說得理直氣壯。

    杜箬吸了吸鼻子,皺著眉頭:“我要怎麽回答你才滿意?”

    “看你…”喬安明大汗淋漓,手又開始到處遊離:“看你誠意,不行的話,我抓緊時間再來一次!”

    他說得特嚴肅,不像開玩笑。

    杜箬急了,拉住他往自己小腹探的手:“不要…”

    “那過幾天你就回宜縣辭職,然後跟了了搬來崇州。”

    “……”這麽快?

    杜箬一下子沒想到這一層,可喬安明一向是注重效率的人:“不快,都三年了。”

    他恨不得現在就把杜箬綁在自己身邊。

    “等你燒退了吧,況且你媽剛過世,我覺得我現在這樣大張旗鼓地搬過來不好。”

    “有什麽不好?”

    “怕別人說你閑話。”

    喬安明皺著眉,支著下巴問:“誰敢?況且你什麽時候怕這些了?”

    “我自己無所謂,但我怕你受影響。”

    喬安明想了想:“那再過段時間吧,現在這樣讓你搬來確實不好。”

    杜箬心尖一疼,但還是笑著點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