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酷吏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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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那繞圈的路線,文淵心中忽然有了一個猜測。雖有些荒誕,但既然此刻對案子尚無別的頭緒,那任何可能性都需一試。

    他隨即便向妍冰告辭道:“夜已深了我不便久待,你快快安寢去吧。”

    “嗯,淵郎路上小心。”妍冰見他不願再談也不多問,怕涉及案子隱秘自己知道了不好,可又舍不得匆匆一見就分開。

    她索性在婢女的陪伴下,又親自提了一盞素白燈籠相送,直至二門方才依依惜別。

    文淵這一走,就足足三日不曾再登門,期間隻命人傳了句話:“多謝娘子提點,案子破了。正在撰寫需交於上峰的陳詞,待後日休沐時再來探望大家。”

    案子究竟怎麽破的卻沒說。

    興益一臉好奇的望過來問妍冰:“你提點什麽了?”他可沒覺得自己妹妹有那破案的頭腦。

    “不知道啊?我就問了一句凶手為什麽要繞大圈子到寺廟栽贓。”妍冰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恰逢此時暖香從廚下端了冰糖銀耳湯來,不由梨渦淺笑,建議道:“郎君、娘子,可喚葛二嬸來說說,葛管事與她才出門采買回來,方才還在後頭繪聲繪色的給人講這事兒呢。奴婢走得匆忙就聽了一耳朵,隻知道姑爺是破了奇案卻沒弄清緣由。”

    “那感情好,快快,清風你去叫葛二家的來。”興益指了正坐窗邊給自己納鞋底的清瘦貼身婢女,讓她去喚人。

    不多久,葛管事的精明媳婦就風風火火進了內院,大嘴一張便眉飛色舞的為兩位主子說起榮郎子的赫赫事跡。

    “聽說那夜榮縣尉得神仙提點,匆匆趕回縣衙點了七八名精壯外班衙役出門,披星戴月的去了城南磨盤坡。那地界都住的窮人,靠三岔路口處有一木屋屬於打更的羅貴英夫婦,淩晨時羅更夫剛剛返家,兩口子正膩歪呢,隻聽‘砰’的一聲巨響,門被撞開了。郎君、娘子,你們猜怎麽著了?”

    “快說!還要打賞嗎?”妍冰正聽興頭上,葛二家的卻還想賣個關子,她隨即笑道,“暖香,趕緊拿兩枚銅子兒給扔說書先生衣兜裏去。”

    葛二家的也不嫌少,笑著接過去又接著講起來:“嘖嘖,小門小戶的可沒什麽照壁、屏風,那屋裏情形眾人一覽無餘,可羞煞人了。他倆也一眼就見著了威風凜凜的榮縣尉,以及他身後膀粗腰圓煞神似的衙役,頓時驚得不行。”

    隨後葛二家的繼續繪聲繪色講書:隻聽榮縣尉劍眉倒豎,眼如銅鈴炯炯有神,大喝一聲:“羅貴英,你可知罪?”

    眾衙役隨即拔刀相向,齊刷刷將刀刃對準了榻上的兩人,那寒光嗖嗖的直衝羅更夫眼睛上射去,嚇得他麵如白紙唇色發青,渾身直哆嗦。當即便跪下道:“青天老爺,饒命啊!我知罪、知罪!”

    妍冰聽到此處才恍然大悟道:“難怪要繞路,原來是更夫必須按時沿既定路線去敲更呀!可他跟趙翁能有什麽關係?姐夫外翁家資頗豐和一更夫能有多大仇?”感覺八竿子打不著誒。

    葛二家的訕訕道:“這老奴可就不知道了,想必正因為完全沒聯係他卻依然被抓住了,所以大家才說榮縣尉是如有神助吧。要不您等榮郎子來了再親自講講?”

    “……”故事聽一半斷更,衰!妍冰無精打采揮揮手讓葛二家的下去了。

    待兩日後榮文淵休沐時至舒家拜訪,兩兄妹趕緊拉著他要聽後續事宜,卻見他支吾半晌不樂意直說。

    妍冰一再追問後他才歎息著說:“都是典妾惹的禍。因趙金柱白丁無官身,年四十方能納妾一人,所以常年以典妾方式多次納良妾,無所出就放妾再納。羅更夫之妻正是他十幾年前的一任妾,黃花閨女因家貧典給趙金柱的。”

    既然已經開了口,榮文淵索性把前因後果通通都講述了一遍。

    羅貴英一直對新婚夜時妻子沒能落|紅而耿耿於懷。趙金柱懼內,那日他悄悄外出喝花酒不敢帶下人,獨自回家時即和羅更夫狹路相逢。

    因趙翁衣飾華麗滿頭白發還能有滋有味玩樂,羅貴英覺得自己又窮又衰,連娶個媳婦都隻能是二手的,實在是妒忌難耐,新仇舊恨夾雜著齊上心頭,就趁著四下無人犯了案。

    羅更夫殺人後泄憤割了那物事,又匆匆忙忙趕去打更,本想帶回家剁了喂狗,走到白雲寺突然想起聽人說趙金柱的外孫奔喪正住裏麵,就順手扔進去以期嫁禍。

    “就是這樣了,命案源於典妾結束於喝花酒夜。”文淵說到此處,不禁想起舒家因妻妾過多鬧出的一連串破事兒,暗暗感慨——還是一夫一妻更好!

    妍冰卻沒能立刻領會他的言外之意,隻替人擔憂道:“這羅更夫差點成功呢,如果不是你相信姐夫人品而是把他壓回去用刑,多半屈打成招做了替罪羔羊。”

    文淵擺了擺手哭笑不得道:“我哪是相信毛坤銘人品?純屬覺得他欺軟怕硬,骨子裏膽小怕事的做不出血腥大案。”

    妍冰聽了噗嗤一笑,竟覺得他這話很有道理,不過既然說到典妾,她又不由盤算起了小心思,若是能借此打消他這念頭豈不正好?

    於是,她眼波一轉,以打趣的語氣調侃道:“你求親時還說打算典妾呢,如今改變主意沒呢?”

    “……”被逼問的榮文淵窘得不行,他正是知道可能會被取笑一開始才不想詳細說這案子!

    略作思索後,文淵隻得苦笑著回答:“隻希望咱倆順順利利能生兒子吧,萬一一時半會兒得不到,我會先去求神拜佛實在無法了咱倆再商議商議。”

    “嗯,到時再說,我相信上天不會那麽殘忍不給予我們希望。”妍冰嘴裏說著唯心主義的話,心裏卻在盤算:我會算排卵期!應當不會太背吧?

    實在無法的話,還可考慮從小叔文衡家搶一個?

    ……

    不多久,羅貴英被判斬立決,妻、子皆流兩千裏,卷宗送京兆尹複核。

    毛坤銘聽聞之後,滿心感激的跑向連襟贈送厚禮,榮文淵再三推辭並未接受,隻央他好好看顧大姨姐。毛郎連連應諾,但因他夫妻倆也要守孝不得出門交際,具體怎麽個看顧法則不得而知。

    之後的日子就這麽按部就班過了下去,舒家兄妹閉門守孝,榮文淵隔三差五登門陪伴未婚妻。

    因守孝的日子不得宴客、看戲、作樂,兩兄妹便時不時讓極會講故事的葛二家來閑聊,權當是說書了,六娘妍清有時也會來旁聽。

    沒多久,就見葛二家的興衝衝跑來得意洋洋道:“不出半年榮縣尉就已在藍田縣威名赫赫了呢。”

    譬如,縣城內原有一幫無所事事的十來歲少年,常在各店鋪白吃白喝白拿,還威脅對方繳納“規費”。

    因少年們大多未滿十五歲,訛詐的錢財也不多,因而縣令判不了刑,一直拿他們無可奈何。

    文淵新官上任時就擇了個趕場的熱鬧日子,在某飯莊門口堵了正白吃白喝的諸位少年郎,讓他們付錢,付不出就認罰。

    大多數少年都沒錢可掏,於是,榮文淵就下令直接在鬧市扒了他們褲裳,齊刷刷排成一列,又扔了好些篾條在籮筐裏。

    隨即宣布,凡從前被訛詐過的商戶都可以隨意的來抽三下,數目不多,可架不住人多,少年們被抽得哭爹喊娘,又光溜溜的忒丟人。待文淵放他們各回各家時,眾人無不痛哭流涕發誓再也不亂來。

    幾個月後時值隆冬,藍田城外又有人在結夥盜竊甚至明搶,牽牛拽羊的差點讓有的村民傾家蕩產。

    榮縣尉看了卷宗後再次出了狠招,根本無需全部逮住,抓一個算一個直接在縣衙外行杖刑,然後就硬挺挺血淋淋的於冬日懸掛在衙門門口示眾,嚇得同案犯要麽自首,要麽再逃遠點。

    一時間雞鳴狗盜之輩紛紛避走他鄉,唯恐下一個被掛牆頭的是自己。

    翻年之後,文淵又因破了十幾年的兩撞疑案而名聲大噪,兩次年末考核都得了“上佳”。

    聖人聽聞後連呼“少年英才”,因他自己就是少年天子,所以特別偏愛年輕臣子,欣喜之中立即升了榮文淵官職,授長安縣縣丞,翻年赴任。

    恰逢此時舒家兄妹在老家守孝已達一年有餘,索性就在年末封筆後與榮家大郎同返京城。

    除夕夜,舒縣伯府。

    眾人吃著牢丸守歲,圍爐夜話讓榮文淵講那破案的故事,均聽得津津有味,又不知怎的忽然說起了出孝一事。

    “明天就是明年了,你們十月就能出孝。”文淵掐指一算覺得日子不算遠了。因說是守三年,實則隻需二十七個月就能出孝。

    “嗯,怎的?”妍冰看向他等著聽下文。

    文淵卻扭頭對興益說道:“我已二十出頭弱冠之齡,快熬不住了。聽說阿冰妹妹的嫁衣已經繡好大半,不如出孝就成親?在秋末初冬時選個吉日。”

    “嗯,行呐!”興益琢磨著女大當嫁,幾乎不做猶豫就點了頭。既然父母雙亡那就是長兄如父,哪怕他隻大妍冰半個時辰,也有資格與文淵商議此事。

    “成親可以,但不圓房!我想守足三年。”妍冰立即表達了自己的意見。十五六歲就結婚生孩子,簡直不敢想啊,太小了點。

    “嘿,你淑女點!”興益聽罷就衝自己妹妹翻了白眼。

    雖說在坐的都是至親好友,也沒幾個人,榮家兄弟外加一妍清而已,可這種事直說也真是夠窘的。

    “無妨無妨,”文淵笑著搖搖頭,而後又答複道,“三年也行,我急需管家娘子與交際娘子。”暖|床的倒還可以緩緩。

    妍清獨坐一旁看著他們笑意盈盈一問一答,總覺得萬般不順眼,如此粗鄙的女子怎能配得上榮縣丞?!

    她如今已虛歲十二,身量本就高挑,再配上那看起來極成熟的妒忌眼神,倒像個小性兒的大姑娘似的。

    妍冰一向不把奸生子妍清看在眼裏,除了好吃好喝供著從不投入過多感情,因而也沒留意她眼神不對,就這麽稀裏糊塗過了除夕夜。

    次日,妍冰起得較晚,午後才去了繡室,推開門隻往繡架上看了一眼她就呆立當場,隨即怒不可遏。

    “誰絞了我的嫁衣?!”她抑不住的當場怒喝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