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撥開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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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淵思量再三實在是不願帶太多從者招搖過市,與段大將軍略作商議後,他出門時依舊隻有榮十一、十二做隨身護衛。

    妍冰沒兩日就得知了這事兒,索性自己直接去找了丈夫養父——知內侍省事、輔國大將軍段榮軒,嗯,他又升了一階,從二品變正二品了。

    文淵夫妻說是住在段府,實則是一處有單獨側門進出的偏院,與段大將軍夫妻居所隔著不薄的牆,有門一道但由婆子看守著,進出需通傳。

    妍冰趁著文淵出門辦差,但段將軍恰好休沐時讓人傳話說要求見,本想由雅香、暖香扶著去了前院花廳,誰曾想段將軍夫婦卻屈尊自己來了,說是不想她勞累。

    妍冰在堂屋接待了這一對看起來挺青春的爹媽,挺著腰身行禮道:“父親、母親萬福。”

    “快、快免禮。”葉夫人急忙快走兩步親手扶了妍冰,將她攙到一側花梨木的高腳椅上坐好。

    兒媳已經懷胎七月,因雙生子的緣故肚腹看著特別大,行禮還得屈膝,葉夫人總覺得看著有點觸目驚心。

    待坐定之後,她才開始溫溫柔柔詢問妍冰吃得如何,睡得怎樣。

    “胃口還好,就是不管怎麽躺沒多久都覺得腰酸背痛的,睡不沉,夜裏總是會醒來。”妍冰挑揀了部分內容來回答,並未告訴婆母其實她自己在刻意控製飲食,怕孩子太大不好生。

    “聽說雙生子少有足月生的,也熬不到倆月了吧,快好了。”葉夫人一麵說著寬慰話,一麵伸手捏了捏妍冰那水紅底銀如意紋的夾襦衣袖,試其厚薄軟硬。

    而後她又輕言細語關切道:“這十月間天見冷了,起夜時注意保暖,萬萬不能著涼。我那兒新得了一件赤狐裘的鬥篷還不錯,回頭給你送來。還有沒有缺什麽?”

    “多謝母親,衣裳夠用的。”妍冰隨口客氣了兩句,心裏卻在想怎麽把話題拉回到自己想要的方向。衣服吃食不是重點啊!

    好在段將軍是個不愛磨嘰的,兩女人還沒說上幾句話,他就省略無所謂的寒暄直接開口問道:“找我有什麽事?”

    “是為文淵的事兒想拜托父親幫幫忙,”妍冰見他問得直接,回答起來也不繞圈子,直截了當道,“他前幾日不是幫崔家的殺了一位襲擊者麽?現在那一幫凶徒還沒逮住,兒擔心有人衝文淵來打擊報複。”

    無需妍冰多言段將軍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直言道:“想讓我為他多安排幾個護衛?”

    “是呢,就十一與十二郎跟著他,會不會少了些?”妍冰聽說那崔仆射是被十幾名惡徒圍攻,總覺得文淵隻有兩名護衛太少。

    段將軍沒想到收個養子居然還得幫忙解決小兩口之間,信息溝通不良的問題,他微微歎息,略作思索之後才道:“文淵有他自己的想法,想必是怕你擔心並未直言相告。”

    咦,居然還有隱情?妍冰頓時有些小緊張,上身不由自主的微微前傾看向段將軍道:“父親可否為兒解惑?”

    “除了明麵上的那兩個,暗地裏還有三五人輪班跟著,均為能以一當十的軍中好手。此外,我本就是天承軍中尉,早已安排了一小隊人根據文淵慣常走的路線與時辰巡邏,”段將軍先安撫了妍冰,而後才正色道,“他除了不想招搖之外,也有打算以身做餌的之意。”

    妍冰聽了他前麵的諸多鋪墊稍微放下了心,但也因著最末一句話驚訝道:“……做餌?!”

    “隻是一種設想,可能性極低,總之你放心吧,保護他的人手是足夠多。”段將軍此外不再多說,先一步離開隻留葉夫人略坐了坐。

    黃昏時文淵自大理寺返家,聽說妻子竟問到了養父那去,很是驚訝,無奈致歉道:“我也是不想你擔心才不願透露實情,其實真的一點也不危險,不過是對上峰做個姿態表達一下我的決心罷了。如今,滿城搜捕漢中、蜀地口音的壯漢,那些人早已蟄伏不出,怎可能還繼續當街殺人?”

    “不會狗急跳牆嗎?”妍冰卻有些懷疑——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

    “對啊,急了就該跳牆逃跑了,不該是繼續殺人。最近上峰給我的任務就是徹查崔仆射死因,我已經有一點線索了,應當是尋仇或者說叫滅口,和旁人無關。”文淵為讓妍冰安心,稍稍透露了一點信息。

    文淵並未說的是,他在查案之外,最近無事時常會去城門口轉悠,還想看看會不會逮住混出城的人。

    聖人已經下詔:但凡逮住一個,賞錢百貫,抓住魁首賞錢萬貫!萬一逮住了,一舉就可發家致富,比賣糕點賺錢可快得多。

    他有時候甚至在想,若沒有遇到妍冰,沒有陰差陽錯進京又認了段大將軍為父,他很可能因考不上進士而去做捕快,或者是專門抓懸賞人犯拿賞錢那種遊俠兒。

    次日,文淵在午休時並未回家——妍冰要求他無事時別在大街上晃悠,減少出門。

    然而他卻依舊跑了出來,抽空去舒伯爵府找興益密談,讓他悄悄關注一下嶽父當年從蜀地帶回來的人裏有沒有形跡可疑的。

    “早就在觀察了,這還需你說?一說凶徒抄蜀地口音,我就立即緊閉門戶了,”興益卻是嗤笑,又歎息道,“阿爺久在蜀地為官,四郎嫁的毛家也是西南士族,家裏多少有些那邊的關係,平時不覺得如何,這陣子真是煩得很。”

    “後麵可能還有更煩的,緊閉門戶就對了。還有,你趕緊把丈人的書信也拾掇拾掇,查看一下,沒必要留著的不如燒毀。”文淵琢磨半晌,最終還是給了這個建議,防患於未然。

    “怎的?這事兒……不就是個強盜殺人案嗎?”興益聽著妹婿話中有話,頓時一個激靈,瞬間就變了臉色。

    “強盜殺人也得看死的是誰,京城既起了風雲遲一些就該出現雷雨啦。崔仆射死後還有人去他書房盜竊,中途被發現了,想偷的東西沒能得手。我已經看過了他去世前寫的最後一本關於蜀地的秘折,雖並未完成但已是觸目驚心。內容我不便多說,總之,方才我說的話你記住了,趕緊悄悄的把家裏查一遍,不能留下任何模棱兩可的字句。若是能找到一些線索,務必先通知我來看看。”文淵留下這句話後就離開了舒家,隻留興益一人左右思索。

    聽妹婿的話中意思,竟像是在暗指蜀王謀逆?!

    阿爺當初可是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協助蜀王總理所有事務,這事兒難保不牽連到他——滅九族的大罪,簡直不敢想。

    除非,除非,阿爺也是察覺了蜀王的陰謀而被故意害死的!是了,他當初臨死之前說了一個詞,卻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意思。還有興盉,興盉並未過世卻不肯回家,也無隻言片語傳來,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他是不是在暗地做些什麽?

    ……七八日的功夫就這麽耗了過去,案子並未有太大進展,除了全城搜捕引起的驚慌與各種流言蜚語,大理寺、京兆府、天承軍等眾人一無所獲。

    今上很是氣惱,除了罵相關官員,以及發狠話勒令限期破案之外,再次下詔懸賞“能得賊者授五品官,與賊謀告發者亦賞”,當然,詔書最末還不忘添上一句“有不如詔,族之”。

    雖未明說,卻已然將此案做謀逆論。甚至為了刺激眾人的揭發激情,京兆尹直接命人將幾大籮筐銅錢擱在三處城門口昭示。

    如此重賞之下,凶嫌不可能還坐得住,當日文淵就悄悄喬裝守在了東側城門,他估摸著那群人從這門出去的可能性更大。

    臨近黃昏出城高峰時,路上突然出現了一隊披麻戴孝的送喪者。一對瘦些的男子舉著引路幡,抱著靈牌緊跟其後的則是一十來歲少年,六名高壯魁梧的男子抬著棺木,其餘眾人則手持裹著白布的哭喪棒垂首跟在後頭。

    人不多,文淵草草一看,也就二十二三位,黃昏送喪很正常,奇怪的是,整個隊伍女眷隻有三名,還都是年輕婦人。

    “十一郎,趕緊去招呼一聲查查看。務必小心哭喪棒,我懷疑裏麵裹著窄刀。”文淵說的是讓榮十一去找不遠處巷子裏蹲著的天承軍小隊正。

    他倆都是段大將軍手下人,互相認識,想要查個誰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