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破鏡難圓(第5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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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思百轉,梓潼瞬間想了無數個惡毒的點子,把他埋菜園子裏當肥料,或是丟池塘裏喂魚,通通想了一遍。

    可最後她左看看,右看看,要不要叫救護車呢?應該不用了,人高馬大,強悍得跟頭豹子似的,都說禍害遺千年,他大概沒那麽容易死,還是給國家節省點資源吧。

    於是把昨晚顧焱買的退燒藥給他喂了兩顆,喂完藥她又憤憤地想,還以為你真那麽好心給我買藥,原來是給你自己準備的。

    顧焱比她燒得厲害,一時半會醒不來,梓潼想早點把人打發走,於是脫掉他的衣服,用毛巾沾著冷水幫他擦身降溫。

    顧焱迷迷糊糊的任她為所欲為,滾燙的身子遇到冰涼的東西,隻覺得渾身清爽,每一個毛孔熨帖舒服得難以形容。

    看著他舒服的樣子,梓潼突然想起了太子,發現自己的確比較擅於照顧雄性動物。

    可是他比太子可觸目驚心多了,皮膚是傳說中的古銅色,跟海報上的北歐模特似的,色澤誘人,質感上乘,從肩頸的弧線,到手肘的線條都完美得不可思議……這是她第一次仔細看男人的身體,臉很不爭氣的紅了。

    喲,還有胸肌呢,用手指戳了戳,硬硬的,像包了絨布的鋼板,貨真價實,真材實料,絕對不是豆腐渣工程。

    想著又多戳幾下,就算是為昨晚的被他欺負討回的利息。

    戳夠了,從頭到腳擦完後,梓潼起來倒水。

    燒得七葷八素的顧先生卻一下身手矯健地抱住她的腰,嘴裏夢囈般呢喃著,“不要走……”

    梓潼斜著眼睛看他,真的是病糊塗了,若是平時,這樣的話絕不會從他顧先生嘴裏說出來,他是什麽樣的人?習慣了君臨天下發號施令,萬丈高樓平地起,每一句話都要像打樁似的地動山搖鏗鏘有力,哪可能如此脆弱?

    梓潼歎了口氣,放下水盆,回頭安慰病得有些智商退化的顧先生。

    “我不走,不走。隻是去給你做點吃的,乖一點,等我回來。”梓潼揉揉他的脖子,又用手指梳了梳他的頭發,突然想起來,他不是太子,不能跟太子享受同等的待遇,於是摸摸他的額頭,順便測測體溫,似乎沒那麽熱了,估計再發發汗就好了。

    顧焱這才放手,聽話的躺好,看他那麽聽話,梓潼覺得機會難得,惡作劇似的用最厚的被子把他裹得像個糯米粽子,隻露出一張臉。

    她站起來,看了看,突然笑了,獵豹變成了蠶寶寶,看來也沒那麽可惡了。

    八九點的陽光斜斜的照進這方狹小的空間,顧焱慢慢睜開眼,望進滿眼碎金子似的陽光,空氣裏到處都是黏稠甘甜的粥米香,身上的被子厚實溫暖,麵料柔軟。

    他隻覺得渾身骨骼酥軟,人也有點恍惚,仿佛回到童年某個溫煦的片段,一覺醒來,看到外婆忙碌的身影,飄香的皮蛋瘦肉粥,酥黃薄脆的油條,精致可口的八寶醬菜,金色的陽光照在烏漆油亮的紫檀桌上。

    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切,被他深深掩埋在記憶的最深處,以為自己已經忘記的單純質樸,卻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天氣晴朗的早晨,被人在猝不及防之中喚醒,驚惶之間,隻覺得手足無措,雙眼刺痛,幾乎招架不住。

    “你醒了?”穿著白色毛衣的梓潼,細白的胳膊,細白的麵孔,像團輕悠悠的棉花從天邊飄過來。

    顧焱看著她光潔素淨的臉,就這樣把她跟太陽重合在了一起。

    “我餓了。”他說。

    梓潼喂他吃粥,銀白色的不鏽鋼勺,長長的把,末端的細瓷釉著白底紅花,隻是普通的白粥,米粒黏滑稠爛,沒什麽味道,可顧先生吃得特香甜,一滴都沒剩下,竟然還不夠。

    梓潼又盛了一碗,舀一小勺粥,在碗邊磕一下,吹涼了才喂給他。

    顧焱突然不吃了,隻是一動不動地瞧著她。

    “怎麽?燙著了?”梓潼替他擦了下唇角,因為沒出門,頭發鬆鬆束住發尾,低頭的時候,鬢角滑下一綹碎發,逆光裏坐著,眉眼不甚分明,周身裹了一層薄薄的晨曦,好像一副明動亮麗的西洋畫。

    “你怎麽沒戴眼鏡?”

    梓潼歎了口氣,“被你昨晚摔壞了。”

    顧焱哦了一聲,接著吃粥。

    “那你不用去出攤?也不用去店裏?”

    梓潼看著他,點點頭:“是,不用出攤,也不用去店裏。”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你大爺還在這兒躺著呢,我能去哪?

    顧焱又哦了一聲,然後低頭接著吃。

    “你……”

    “想說什麽?一口氣說完吧。”梓潼放下碗,索性直截了當。

    顧焱看著她,抬起手幫她把那綹調皮的碎發別到耳後,輕輕的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這碗涼了,我再去給你盛一碗。”梓潼站起來就走。

    “對不起。”顧焱一把拉住她的手,急切的說:“這是我第一次對別人說這三個字,我不知道怎樣說才算有誠意。以前無論使了多少手段,害了多少人,做了多麽過分的事,我從不覺得自己有錯。回濱城這半個多月我想了很多,越想就越覺得自己錯了。潼潼,焱哥哥以前沒有珍惜你,是他沒長眼睛,他做的那些錯事,都得到報應了,他喜歡你的時候,你卻不再喜歡他,這就是他的報應。你失去的一切他還給你,顧雲惠和箐箐都送走了,沒有人再傷害你,他想盡一切的努力來補償,你給他個機會,原諒他好不好?”

    梓潼沉默了一會兒,凝目看著他,“如果你真覺得對不起我,就不要為難海叔,他年紀大了,禁不起什麽折騰。”

    顧焱抿了抿嘴,好半天才好像難以啟齒地說,“我沒有為難他,昨晚是嚇你的。”

    梓潼的臉明顯冷了下來,顧焱苦笑一下,接著說,“我也是沒有辦法,不那樣說,昨晚你可能會跟我拚命。”

    他突然像個要糖吃的孩子死死地抱著她,“原諒我這一次,就一次。以後就算我把自己剁了也不會傷害你。我從來沒求過什麽人,就是被人把刀架到脖子上,也沒服過軟認過慫。可是,這次我認了,我認栽了。所以,別這麽對我,我心裏難受。”

    梓潼沉凝了很久,最後長歎一聲,“你還是覺得我在恨你對嗎?說很多次了,我沒有恨你,隻是不知道該怎麽對你。有些東西沒有了,就是沒有了。如果你還不明白,就換個立場想想,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做?把我經曆的這些事經曆一次,你能做到泰然自若,毫無芥蒂的接受對方嗎?”

    有些東西碎了,就再也粘不回來了,就像一個人與另一個人的初遇,所謂破鏡重圓都是拿來騙鬼的,誰有那麽大的本事,能讓粉身碎骨的東西恢複得完好如初?除非是神仙,跺跺腳就能上天入地。

    她不是神仙,所以她做不到。

    顧焱默然地看著她,喉結上下滑動,半天才說:“那你要怎樣才能接受?要我怎麽做?”

    梓潼笑了笑,看著他的眼睛,“沒有辦法。接受你,我會唾棄自己一輩子,死了都沒臉去見爺爺。人一生的情愛並非無窮無盡,就像一碗水,有人潑潑灑灑,到處留情,對每個人都隻能淺嚐輒止,有人情深意重,全數一傾,從一而終。至於我對你……就像傾了水,又砸了碗吧,一生經曆過這樣一次,就被掏空了。”

    顧焱眼中有東西一閃而過,如同流星劃過漆黑的夜幕,轉瞬即逝。

    他不知道自己這輩子真心哭過幾次,但是這一次他知道:如果他哭了,這眼淚一定是真的。

    之後,他在梓潼的小二樓裏吃了此生最難以下咽的一頓午飯,都是些家常菜,材料還算鮮美,自家種的新鮮蔬菜,清蒸魚,魚是池塘裏養的。

    桌邊兩人靜靜對坐,偶爾說一兩句話,大部分時間都沉默,筷子在盤中撥來撥去,菜夾到嘴邊,咽不下去。

    飯吃到一半,忽然下起小雨,秋雨寒涼,淅淅瀝瀝,天一陰,整間屋子都暗了下來。

    顧焱與梓潼吃完午飯,聽了一會兒雨聲,兩人都不知道說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顧焱隔著桌子捉住她的手,輕輕撫摸她的纖細的手指。  banfu-(.*)sheng. com 難得情深

    梓潼將手抽了回去,開口道:“顧焱。”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顧焱把手收回去,靜靜地看著她,見她隻偏著頭看雨,忽然覺得憋氣,悶得透不過氣。

    梓潼轉過臉,淡淡道,“你走吧。”停了停,又道:“以後,不要來了。”

    顧焱望著她的眼睛,淡漠得沒有一絲情緒,看了許久,他忽然用一隻手撐著額頭,偏頭假裝去看窗外的雨簾,昏暗的天光把水汽投在他幽暗眼睛裏,忽然啞了嗓子,“我做不到……”

    梓潼極其平靜,起身給他麵前的茶杯倒滿水,繼續說道:“那就隨便你吧。”

    迎著她淡漠的目光,顧焱心口生疼,在冰冷的空氣裏聽到自己清楚鎮定的聲音:“別怪我,既然你不願意過來,那就隻有我過去。”

    他要她,已經毋庸置疑,總有某種方法,過程可以暴力,可以溫情,可以強取豪奪,也可以心甘情願。(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