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潼琢磨了又琢磨，慢吞吞憋出一句話，“宗澤哥，你是不是對曉曉說了什麽？”

    “哦？我能說什麽？怎麽問這麽奇怪的話？”白宗澤的聲音含笑，隱隱有股子逗弄的意味在其中。

    這家夥明明清楚她想知道什麽，偏偏不答，不識好歹的家夥，非逼著她打開天窗說亮話！

    梓潼抿抿嘴，組織了一下語言，方才說道：“曉曉不適合從事您的這項工作，全國十幾億人，您需要新鮮血液，還不是分分鍾的事，何必挑曉曉呢。”

    白宗澤微笑，如果胖許多，他這會的笑臉看起來一準像尊彌勒佛，“她沒做過，你也沒做過，你怎麽知道她不適合？”

    他竟不否認招募！

    梓潼不由得皺眉，“做您這種工作不能強求吧？不得本著自願的原則嗎？強扭的瓜不甜，她不願意，您還要招募她，您的工作保密程度要求高，她不樂意幹的工作，您不擔心她泄密？相信泄密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事情吧？”

    白宗澤目光狡黠，像隻老謀深算的狐，“你怎麽知道不是自願，你怎麽知道是強扭的瓜？潘曉願不願意，你剛才沒看清楚嗎？”

    “……”梓潼頓時被他噎得說不出話，曉曉的表現哪能與“不自願”沾上邊啊，恐怕在她眼裏，白宗澤已經是男神光環加身了吧。

    梓潼難以反駁，白宗澤又是一笑，“她行不行，由我評估，我說了算，你用不著擔心。”

    梓潼強忍著一腳踹飛他的衝動，低聲說：“宗澤哥，您別考慮曉曉行麽？我相信，會有很多人對您提供的這份工作感興趣的。”

    白宗澤被她的口氣逗樂了，“哈，你這丫頭，我又不是讓你的小姐妹殺人放火，你也太不了解我們的工作性質了。”

    少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工作就是和殺人放火有關好麽！

    她現在總算理解了莫掌櫃和莫喬昨天的心情。

    何況……人可以不陽光，不上進，不積極，但不可以扭曲。

    以梓潼對潘曉的了解，看似不著調，大大咧咧，其實非常敏感，以她的心理素質，絕對不適宜從事這項工作，很容易心理扭曲。

    梓潼耐著性子解釋，“我大概有點了解，為國家服務不是嗎？可是，您恐怕對曉曉還不太了解……”

    “聽著，我現在有個想法。”白宗澤一改先前溫煦可親的談話風格，似毒蛇出擊，一擊必中，他突兀打斷了梓潼的話，強勢地把持話語權和談話節奏。

    梓潼頭皮隱隱發麻，有不妙的感覺。

    “潘曉不加入，就必須有人替她，你覺得誰是那個合適的人選？”

    繞來繞去，還是繞回她身上，梓潼突然覺著自己有點蠢，“我有那麽重要嗎？又不是香餑餑，值得您繞那麽大一個彎兒？”陣名狂巴。

    “值得，完全值得。”白宗澤笑吟吟地糾正她，“不過，不是繞彎，我的確是在評估潘曉，她基本具備我需要的素質。”

    “不行。”梓潼頭搖得像撥浪鼓，曉曉那麽漂亮，少不了犧牲色相，她無法想象在沒有愛的基礎下，曉曉和一個又一個的目標人物xxoo……那樣的生活有什麽意思。

    她雖然長得也不錯，但白宗澤更看中的應該是她的大腦。

    梓潼爽利地說，“我加入，您不要再評估她。”

    白宗澤慢悠悠地說，“我們不做強迫的事情，本著自願的原則……”

    切，說這話也不怕遭雷劈，梓潼瞪著他，聲音猛地飆高，“我自願加入！”

    白宗澤哈哈大笑，道不盡的滿意，拍拍她的小肩膀，“哈哈，自願加入就自願加入嘛，用不著那麽大聲，我還沒老。”

    梓潼鬱悶，“我中氣足。”

    “好！就是要中氣足！”白宗澤隨即上下打量，“不過，你的身體需要多多鍛煉鍛煉。”

    鍛煉個毛線！她家老爺把她當個易碎品一樣的嬌養著，她這輩子都不可能鍛煉得達到他的標準。

    梓潼連忙擺手說明，“您可別指望我拳打鎮關西，腳踢東方不敗，千秋萬代，一統江湖。我先天不足，鍛煉不了的。”

    “哈哈，你這鬼丫頭……”白宗澤再次被梓潼逗樂，看得出來他心情絕佳。

    笑夠以後，白宗澤評估性地說，“既然這樣，那咱們不鍛煉，走點野路子吧。”

    “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我聽您安排。”梓潼猜測莫掌櫃可能有的反應，怕會被他拍死，於是說，“晟睿那邊，您和他去說，我不敢。”

    不料，白宗澤的回答出乎梓潼意料之外，“不需要告訴他。”

    “呃？”

    “先稍微自我介紹一下，”白宗澤微笑說道：“我，白宗澤，新成立的十八局局長，管理調研工作。”

    梓潼聽完他自我介紹，小等一會，誰知，他沒聲了。

    “這就算介紹完了？”梓潼肯定現在自己的表情很傻，要不然他怎麽那麽樂嗬呢。

    “完了。”白宗澤話音帶笑。

    “呃，等等，我要提問。”就算被他忽悠進了隊伍，也不能一味被忽悠呀，別看他介紹得簡短，這裏麵的信息量可大著呢。

    白宗澤氣定神閑，“可以提問，不過，你目前的涉密級別不高，在我這屬於考察階段，我暫時隻能回答你一些基礎的東西，問吧，開始提問。”

    拉攏我上賊船，又和我一本正經地講什麽涉密級別，你還能再流氓無賴點麽？

    梓潼被他弄得沒脾氣，開始提些基礎問題，根據白宗澤的回答，梓潼的腦海中漸漸有了一個朦朧的輪廓。

    國安部依據工作方向，下設十七個局，新增的十八局由白宗澤管理，他現年42歲，擔任局長，這個年紀能混到這個份上，除了說明他本事，還說明他資曆夠深，不過，他上麵的那位隻比他大兩歲的副部，是他的國關校友，大概這層關係也起了一定作用吧。

    總歸一句話，他前程似錦。

    不過，他想真正“似錦”，還需擊敗與他同級別的另外十七位局長，以及數位下轄的研究所所長，才有機會升任副部長，乃至部長。

    咂摸咂摸，梓潼突然有點自得其樂，腦中冷不丁蹦出龍門飛甲裏的廠花，雨化田雨公公，白宗澤幹的這行大約相當於明朝錦衣衛和東西二廠，他且算是特務機構的頭子，擱古代的話，尊稱他一聲“廠公”都不為過啊，至於是幾檔頭，還有待商榷。

    假如白宗澤知道梓潼這會腦袋裏轉著什麽念頭的話，估計他會把她直接轟滅成碎渣，成為大自然循環的一部分，再也不會考慮其他。

    問得差不多，梓潼接前麵的問題提問，“為什麽不需要告訴晟睿？難道一直瞞著他，以後你派給我任務，我難道招呼不打一聲就消失嗎？他是我丈夫，我們還有個兒子，你覺得現實嗎？”

    “這是我下麵要談的事情。”白宗澤雖然是笑，可神情當中透著一股莊重剛毅。

    白宗澤車軲轆似地說了一大串為國奉獻的崇高理念，但，說到底沒有具體向她說明這個分管調研的十八局究竟調的是什麽研，梓潼卻沒有打斷他的話，她靜靜聆聽，把他說的每一個字刻在腦子裏，每一個詞放在腦子裏分析，每一句話吃到腦子裏咀嚼。

    “咱們局成立後的第一個行動，叫做‘特別安全行動’，我親自領頭，擔任組長，你是組員之一。你的工作是每個月固定向我匯報你接觸過的某些人的動向和談話，至於哪些是有匯報價值，值得注意的對象，在今後的單對單培訓當中，會有教官教你。”

    梓潼忽而打破緘默，“包括晟睿嗎？”

    “你說呢？”白宗澤不答反問，繼而，他意味深長地說，“有些事情不但是防範於未然，也是為了我白家和你們莫家的安全，兩家關係這麽近，唇亡齒寒的道理你應該懂。就算莫家的大本營不在國內，但莫家要是動作太大，觸犯了某些人的底線因而采取行動，怎麽也夠莫家喝一壺的。”

    梓潼想了想，然後，輕輕點頭，說：“明白了。”

    話談到這個地步，如果還搞不懂這個所謂調研的十八局是做什麽的，那她就傻掉了。

    十八局的工作方向，用通俗簡單的話表述就是秘密監視，監視一切有監視價值的人，調查研究其中傳遞出的有用情報。

    同時，梓潼對莫掌櫃昨晚講述q先生故事時，透露出的情緒，她摸清了頭緒，除了擔心，還有微妙的厭惡感和排斥感，再根據莫掌櫃的生活習慣，做了一個大膽的推測和假設。

    莫掌櫃身邊可能早有監視他的人，但是都被他處理掉了。

    要監視一個古老暗殺家族的繼承人，何其困難？

    就監視莫掌櫃而言，白宗澤還真的非找她不可，莫掌櫃本身就是這方麵的專家，沒有幾個人能真正靠近他。

    莫掌櫃被監視，原委不難理解，誰讓他是莫家的繼承人呢，這個家族太特殊了，何況他手下還有鷹巢那麽一個秘密組織，如果她是安全局的頭兒，說什麽都不會放過這麽一個人，絕對要妥善地監視起來，防止出現任何意外，把一切不安定的萌芽扼殺在搖籃裏。

    反正他屬於一定被監視的那類人，不是她，也還會有別人做，倒不如由她來做，她可以看情況選擇匯報什麽，不匯報什麽，一切在她掌控之內。

    梓潼如此一想，便大路通暢般坦然了。

    況且，她並不僅僅監視莫掌櫃，這個工作將會帶給她諸多便利。

    換個角度看，白宗澤活脫脫是古代大家族之中，執掌家族刑堂的人物，隻要有人危害到家族的利益，他不管親疏遠近，一律斬殺。

    是的，他有這個心性，也有這個能耐，昨天在白家老宅，他的陰冷目光，她記憶猶新，更別提他請纓出戰，追殺叛逃的同族叔叔。

    一時間，梓潼心中冒出許多陰險的念頭，彷如七月半鬼門大開，地府蜂擁而出的鬼魅，禍亂人間。

    白宗澤說的培訓，梓潼挺感興趣，她躍躍欲試地問，“培訓有些什麽內容？”

    “什麽都有，各種你可能需要用到的技能。”白宗澤說完，又補充說道：“當然，為了不讓晟睿起疑心，壞了你們夫妻的情分，我會將你的培訓時間和你的正常作息時間錯開。正巧晟睿這段時間不在國內，你的培訓就從明天開始吧。”

    “是諜戰劇裏的那種內容嗎？”梓潼興致勃勃地問。

    怎麽可能……她不需要出什麽特別外勤，學那些沒用啊，這丫頭絕對是諜戰劇看多了。

    白宗澤不想打擊她的積極性，含糊回答，“可能吧，明天會發給你一張培訓計劃表，你看過就知道了。”

    梓潼不太滿意他的答案，“如果課程設置我不滿意，我可以在原有的基礎上，特別要求加開別的課程？”

    會提要求的孩子有糖吃，嗬嗬。

    白宗澤點頭微笑，“可以，隻要你學得來，我滿足你的課程要求。”

    “我可不可以要求待遇福利？”梓潼再進一步，“我這是正當要求，就算是英雄也要吃喝拉撒的嘛。”

    這要求提得白宗澤感覺奇怪，“你職業九段的收入還少嗎？晟睿的媳婦，莫家的五少奶奶，要什麽沒有？”

    梓潼搖頭，正兒八經地說，“那不一樣，幹一份活，得一份活的報酬，您不給我福利，就等於剝削。另外，我做的是高危工種，萬一被晟睿發現，跟我吵架，跟我離婚，我找誰負責去？您可好，拍拍屁股，什麽事沒有，可如果我離婚的話，還得養兒子，您忍心呀？”

    “好啊，你個鬼丫頭會找退路！”白宗澤隻覺好笑，他逗她，“那你說，你要什麽待遇福利？多少工資？”

    “錢好說，我對錢的興趣不大。”

    “哦，那你要什麽，說來聽聽。”白宗澤好整以暇地笑望她。

    “安全局是政府部門吧？”梓潼問。

    “是。”

    “那也就是說安全局的辦事人員算國家公務員囉？”

    “算。”

    “那好，您既然用我，那我就是十八局的人，反正您是十八局局長，就您一句話的事兒，把我編入十八局的公務員編製，別忽悠我哦，不能是編外的，算我是正式職工，有編製，發工資，有福利，逢年過節發東西，交社保的那種。”梓潼話不帶喘，一口氣說完，最後，目光閃閃地盯著白宗澤。

    “哈……咳咳咳……”白宗澤剛想笑，便被突如其來的口水嗆得連連咳嗽，大喘氣。

    這鬼丫頭可是讓他開眼了！

    “一句話，行不行吧？！”梓潼才不管他死活呢，反正咳不死人。

    “咳……行……咳咳……沒……咳……問題……”

    白宗澤深覺自己沒看走眼，同時亦是扼腕，這反應，這靈敏程度，絕對是幹這行的好材料，可惜已經是晟睿的人了，否則一直在他手下的話，必定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梓潼和白宗澤說好明天碰頭的時間和地點，白宗澤就離開了。

    **

    晚上，把小莫莫哄睡著之後，梓潼去到書房，關好門，便撥通了莫掌櫃的手機。

    “怎麽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我正要出門。”莫掌櫃老早就收到消息，他家小媳婦今天和顧焱還有白宗澤都見過麵了，心裏非常不爽，所以語調淡淡的，聽上去沒啥情緒起伏，“晚上的藥喝了沒？”

    別看梓潼外形弱質纖纖，實際上卻是一個挺堅強的人，百折不彎的那種，可她這會聽了莫掌櫃的聲音，心頭竟然委屈得想哭，被白宗澤那廝設套忽悠的委屈。

    “喝過了，牛奶也喝了。老爺……”梓潼含含糊糊地喚他。

    她聲音不對勁……

    “怎麽了？”

    梓潼揉揉鼻子，哄他的話脫口而出，“好像是想你想得有點感冒了。”

    男女情趣方麵，她頗有些領悟力，男人也是需要哄的。

    梓潼看不到的某地，莫老爺驀然紅了臉，淡淡的微斥聲隨即響起，心裏卻受用得要死，“胡扯！我看你玩得挺開心的。”

    的確是胡扯，玩也確實有玩，開心倒未必，被人設套去做監視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這會兒她心裏梗著一口氣呢，怎樣都撫不平順，電話裏與他亂扯幾句，那氣兒就順多了。

    梓潼嘿嘿地笑了幾聲，“聽喬喬說你找到謝閆了，爺爺有消息了嗎？”

    “是找到謝閆在阿拉斯加的住處，但晚了一步，他去了費城，這會兒我正準備趕過去。”

    說到這裏，莫掌櫃停了下來，梓潼聽見電話那邊的不遠處有人在說著什麽，好像是威爾的聲音，他回了聲知道了，接著繼續和梓潼說話，“我該上飛機了，到了費城打你電話，嗯？”

    “好的。”梓潼答應他，突然記起還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沒說，“對了，我還有件事情沒說，你先別急著走。”

    “什麽事？”

    梓潼深吸一口氣，劈裏啪啦，一口氣說完，“白宗澤以曉曉設陷阱，成功招募了我，我現在是他的線人，你將來也是我的監視對象之一，現在，你有什麽感想？”

    “……”

    莫掌櫃急著上飛機，等著要走了，不料小籃子竟然投下一枚重磅炸彈，還狀似無辜地問他什麽感想？

    他能有什麽感想，“唰”地一下，俊臉霎時全黑，牙齒磨得咯咯響。 ／~半♣浮*生：.*無彈窗?@++

    聽到他的磨牙聲，小籃子趕緊申明自己的立場，“我是被迫的，還有，我是站在你這邊的，要不然才不說給你知道呢，你不要誤傷友軍啊。”露出一個奸猾的笑容，“明知道我是你老婆還敢招募我，我很納悶啊，就想看看他玩什麽貓膩，放心啦老爺，人家可是向著你滴。”

    莫掌櫃臉色略緩，淡語如冰，他說：“很好，等我回來再說。”

    時間不等人，他得去趕飛機，收拾白宗澤不急在這一時。

    梓潼準備掛線，冷不丁那邊突兀地冒出一句，“向著我可以，開暖氣，脫衣服，視頻向著我，其他時候，多穿衣服，記得吃藥，喝牛奶，就這樣，掛了。”

    完了，說掛就掛，根本不給梓潼反應的時間，直到“嘟嘟”聲刺入耳朵，梓潼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莫老爺那邊已經掛電話了。

    脫衣視頻……梓潼幹瞪手機直磨牙，太邪惡了，衣冠正經地講葷話，也隻有他才幹得出來！

    瞪了一會，又覺得有點好笑，梓潼捂著嘴吭哧吭哧地傻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