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你真的打算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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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
“籃子,你有完沒完,吃飯都不讓人清淨?”說話的是一個五歲左右的小男孩。粉雕玉琢的小臉,長長的睫毛,一套米白的家居童裝,聲音奶聲奶氣,臉上卻沒有什麽表情,唯有一雙漂亮的鳳眼微微眯起,宣示著此刻他的心情欠佳。
“嘿嘿,我說莫莫啊,你總算恢複正常了。你看看,現在你那雙眼睛多麽的富有生氣。知道媽媽之前多擔心嗎,回莫家跟你大伯混了一年,別的沒學到。把他的幽靈氣質倒學了個透徹,眼睛變成了死魚眼,麻麻也不叫了。咱們家老爺說了,你是我兒子,要對我禮貌,要尊重我,不會是忘了吧?”
梓潼眨著靈動的眼睛,一臉狡黠地衝著兒子笑。她身穿同樣的米白家居服,及腰黑發束成馬尾,兩年過去了,她的容貌卻沒有絲毫變化,仍是相當的粉嫩。
“爸爸說你不可以欺負我,你不是也不記得嗎?”
小莫莫看了一眼身邊優雅地,默不出聲地用早餐的老爺,然後衝梓潼皺了皺眉,“世界錦標賽過幾天就要開打了,你今天不是要去棋院備戰嗎?再囉嗦要遲到了喲。”
“跟我兒子的幸福比起來,遲到算什麽?莫莫。坦白點,說說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
小莫莫鬱悶地抿了抿嘴,五歲的他實在不明白“女孩子”跟他的早餐有什麽關係。他伸著筷子指向梓潼麵前的食物,“我要雞腿。”
“你喜歡腿長的女孩子嗎?”梓潼夾起一個雞腿放兒子碗裏,望著那食物,突然就這麽聯想了起來。
“我要豬蹄!”老成了不少的小莫莫,不改吃貨本色,吃著雞想著豬,還是沒搭理她。
“或是喜歡豐滿的?”梓潼又夾起塊豬肉,繼續展開聯想。
小莫莫扒拉了幾口飯,又伸著筷子指了指,“我要三寶丸子。”
“女孩子啊,品性才是最重要的,身材容貌那都是其次。當然,太呆板木納也不好,中規中矩不免乏味。”
盡管兒子對食物的興趣,遠遠超過對“女孩子”的興趣,可是梓潼卻沒有停止她的自言自語……或者說潛移默化的洗腦。
看著自家寶貝那張極具殺傷力的小臉,想象著他將來風靡萬千少女的空前盛況,梓潼心裏別提有多得瑟了。
“小藍,請容我問一下,你是白居易嗎?”一直安靜用餐的老爺,突然就來了這麽一句。
“咦?當然不是。”梓潼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老爺,你這什麽意思啊?”
“你又不寫《長恨歌》,沒事整天把男歡女愛掛在嘴邊幹什麽?莫莫才五歲,他理解得了嗎?”
大概被老爺這樣打擊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所以梓潼隻是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嘟囔著“這可是咱家莫莫的大事”,便又將精力集中到小美男身上。
“莫莫,媽媽問你話呢,別總是想著吃的了,告訴你啊,交女朋友就像……吃三寶丸子一樣,感覺可好了!”
見小莫莫還在滿意地咬著三寶丸子,所以梓潼才有此一比。
一聽她這比喻,老爺差點被噎著,真沒辦法吃下去了,筷子一放,起身往書房走,“如果不想你師傅親自來逮人,吃完趕緊去棋院。”
“看吧,你們又把掌櫃的氣得吃不下飯了。”坐在小莫莫旁邊的雷鵬,一邊給小莫莫夾菜,一邊語重心長地說:“籃子、莫莫,你們大清早就這麽能吃,掌櫃的養你們這麽一家子,很不容易的。你們都聽話點,別總氣他行不?”
梓潼扁扁嘴,斜眼睨著小莫莫,“雷鵬,以後別把我跟這臭小子相提並論。”
“雷叔,你把我跟籃子比,爸爸會傷心的。”小莫莫不溫不火地回了一句。
……
十分鍾後。
“掌櫃的!你快去看看吧,籃子又哭開了!”
莫掌櫃正在書房忙碌兼消化早餐,突然就聽到雷鵬在外麵把門敲得山響,他頭痛地揉了揉眉心,剛剛不是才興致勃勃地討論未來兒媳麽,怎麽又哭上了?
這幾個月來,每次媳婦被兒子氣哭,他就得負責哄,這已經成慣例了,所以,他隻得再返回剛離開十分鍾的餐廳。
“籃子,你賠我的三寶丸子!”小莫莫鳳眸冒火地看著地上摔碎了的碗,和滾了一地的三寶丸子。
梓潼趴在餐桌上哭得稀裏嘩啦,她剛剛隻是想打斷莫莫跟丸子的感情交流,豈料失手打碎了他的飯碗,就這樣被這臭小子怒目相向了。
“嗚嗚嗚……這還是我親生的嗎?大哥不會是把我兒子給掉包了吧,我這個親媽還比不過三寶丸子!”
“……”莫掌櫃看看媳婦,又看看那兒子,什麽話也沒說,默默地退出了餐廳。
聽到他在門外的悶笑聲,雷鵬追出去奇怪地問,“掌櫃的,你笑什麽呢?”
“別管他們,一會兒你送小藍去棋院。”這一大一下,怎麽總是讓他這麽開心呢?
黃昏時分,梓潼從棋院一出來,就看到莫掌櫃的車停在門口,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上車關上車門,“不是說晚上有應酬嗎?怎麽突然來了?”
莫掌櫃給她係上安全帶,“莫莫這段時間有些反常,總是往外麵跑,我沒心思應酬就推了。”
梓潼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咱們家兒子雖說不是一般的孩子,但他也需要朋友。讓他去玩吧,不會有事的。”
莫掌櫃皺了皺眉,沒再說什麽,低頭發動引擎,車子像一陣風,在城市的黃昏中,絕塵而去。
第二天是周末,莫掌櫃開著車為一家三口大采購去了,梓潼在家裏睡大覺。
而小莫莫則是一大早就出門了,到下午才一身髒兮兮地回家。
不等莫掌櫃問他這大半天去了哪裏,他就先嚷嚷起來,“餓死了,餓死了!爸爸快點做飯給我吃,我一會兒還要出去玩。”
莫掌櫃從冰箱裏拿出煮好的燉肉,放微波爐裏叮熱,小莫莫一口氣吃光,轉眼又跑得無影無蹤。
小莫莫有時候也會自己出去亂跑,但是像這樣連續數天,午飯都不回來吃的情況卻從來沒發生過。
整天呆在外麵,回來一趟也隻是找東西吃,吃完馬上就跑了,才幾歲的孩子整天跑得不見人影,極具憂患意識的莫掌櫃不擔心才怪。
“小藍,你說那臭小子到底在玩什麽呢?整天往外跑。”
“小孩子長大了都會有這種現象,說不定戀愛了,或者參加幫派了什麽的,一下子就不回家了,你擔心也沒用。”
梓潼斜躺在沙發上吃薯片,眼珠一轉,興致勃勃地建議,“不如我們跟著去看看,看他到底在玩什麽?”
“不行,兒子大了,我們過多幹涉,他會產生逆反心理。”莫掌櫃小時候最反感的就是什麽都被大人管著,所以他馬上就拒絕了梓潼的歪主意。
“那你就問他啊,又不讓跟蹤,在這裏瞎猜也沒用。”
“好吧,我下次問問他。”莫掌櫃有點兒遲疑地回道。
第二天是中元節,一大早看著小莫莫興衝衝地出門了,莫掌櫃忙跟了上去。
雖然覺得這樣做不好,也一口拒絕了媳婦的提議,但是當他問起小莫莫這些天去哪了,他隻丟下“去玩兒”幾個字後,莫掌櫃還是決定出此下策。
小莫莫似乎根本沒懷疑爸爸會跟蹤自己,匆匆忙忙跑到附近的公園裏,嘴裏還念叨著,“對不起,我回來晚了啊。”
對不起?莫掌櫃睜大了眼睛,臭小子也會對自己以外的說這三個字?
一個與小莫莫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站在一個秋千架上迎接他,“我們今天玩什麽?”
小男孩有一頭耀眼的紅發,皮膚很白,中文說得很地道,以五官輪廓判斷像是混血兒。
“去劃船吧。”小莫莫提議。
“我想再去打一次保齡球。”
“先劃船。”小莫莫堅持。
“先打球。”
“猜拳決定。”小莫莫讓步。
“石頭、剪子、布!”
“我贏了!”小莫莫歡呼。
“你出慢了,耍賴!”
“你才耍賴!”小莫莫瞪眼。
“明明是你!”
“乒乒乓乓……”兩個孩子扭打在一起,弄得塵土飛揚。
莫掌櫃怕自家兒子不知輕重,把人家一個普通小孩給打傷了,剛想出去阻止的時候,可他們的爭鬥已經結束了,一起坐在地上笑起來。
小男孩建議,“上次那家甜品店的芙蓉糕不錯,這次我們去吃冰激淩怎麽樣?”
“老是那些甜甜的東西,我都吃膩了,不如去吃燒烤。”小莫莫提議。
“我……還是想冰激淩。”
“好吧,反正我也不餓。”小莫莫寬容大度地做出了讓步,“但是吃完了要去劃船。”
“然後去打球。”
“然後蕩秋千吧?”
“然後……”
兩個孩子一邊計劃一邊跑遠了,莫掌櫃遠遠看著,臉上有了笑容,原來兒子隻是交到了一個朋友。
從莫家回來之後,兒子不願意去幼兒園,老是孤孤單單的,一個同齡的小朋友都沒有,總是獨自玩耍,獨自找樂子。
雖然平時他看起來很驕傲,看不起別的小孩,其實心裏是很想要一個朋友,一個玩伴的吧?
莫掌櫃悄悄地跟了上去,想看看兒子會跟朋友說些什麽。
會抱怨媽媽爸爸都很忙,沒時間陪他?還是怪爸爸狠心把他丟回莫家遭了一年的罪?
半個小時後,小莫莫和那小男孩並肩坐在公園的石凳上,各自消滅著一個超大的七彩冰激淩。
小莫莫嘴裏說不餓,但還是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冰激淩解決掉,然後又斜著眼去打量小男孩手裏的冰激淩,發現他根本沒吃,而是愣愣地發呆。
“你不吃了?來,給我,別浪費。”小莫莫馬上把他的冰激淩奪過去。
小男孩竟然沒有和他爭,隻是呆呆地看著前麵。
“你在看什麽啊?”小莫莫一邊吃,一邊含含糊糊地問。
不遠處,一個孩子正在滑梯上玩耍,他往下溜時,旁邊的男人張開手護著他。
當他溜到下麵,那男人又把他抱起來放到上麵,讓他再溜一次。
“爸爸,哈哈哈,爸爸……”孩子開心地笑著,在滑梯上向男人揮著手。
“一個小屁孩而已,有什麽好看的。”小莫莫嘟囔,倒沒想自己也是個小屁孩,隨口又問道:“小澈,你爸爸是什麽樣的?”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小澈收回目光,頭別向一邊,悶悶不樂地說:“我從來沒見過他,聽雪阿姨和可兒說他在很遠的地方。”
“可那是你爸爸啊,你不想知道他是誰?長什麽樣子嗎?”
“不想。可兒生病了,這兩年都是雪阿姨掙錢養我的,就算出國她都帶著我,我知道雪阿姨就行了。”
“可是阿姨怎麽能替代爸爸啊!爸爸是,爸爸是……”
小莫莫激動了起來,小臉漲得通紅,“比誰都愛你,照顧你,教導你,為你做一切事的隻有爸爸,你怎麽一點兒都不關心呢?”
“可他沒那樣對我啊,可兒生我的時候難產,差點死了,他都沒在我們身邊。”小澈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激動,又說道:“而且你說的那些我雪阿姨都做了,我還要爸爸幹什麽?”
“是嗎……”小莫莫有些喪氣地低下頭,“阿姨再好,也比上爸爸。小澈,你一點也不想見你爸爸嗎?”
“不準你說我雪阿姨的壞話,雪阿姨是最好的。”小測有些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他才不想要“爸爸”那種東西呢,阿姨比“爸爸”好。
見他真生氣了,小莫莫也識趣的噤聲,大口大口地把冰激淩吃完,對了,爸爸剛才不是跟在後麵嗎?什麽時候不見了?
小莫莫用袖子擦了擦嘴,四處張望,爸爸真奇怪,也沒說找他做什麽就不見了。
被兒子高度評價的莫掌櫃飄飄然地回到家,然後飄飄然地進了廚房,兒子這麽懂事,趁今天過節,必須做一桌好菜獎勵他。
中午。
“爸爸,幫我一個忙好不好?”難得中午回家的小莫莫,吃著老爸給他做的午飯,突然問了這麽一句。呆嗎木劃。
莫掌櫃一愣,“幫什麽忙,說來聽聽?”
“幫我找個人。”小莫莫咽下一塊肉,抿了抿油膩膩的小嘴,“我有個朋友沒見過爸爸,我想找到他爸爸,讓他看看爸爸長什麽樣。”
“你朋友是誰?”莫掌櫃裝傻。
“你上午一直跟著我,沒看見小澈嗎?”小莫莫自豪地宣布,“小澈就是我的朋友。”
“……”莫掌櫃難得尷尬地紅了臉,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原本躺在沙發上裝睡的梓潼,毫不掩飾地大笑起來。
“爸爸沒有……”
“嗯,飽了。”小莫莫一抹嘴,根本沒聽他在說什麽,丟下一句,“這事就拜托爸爸了,我出去玩兒了”臨走之前還沒忘在狂笑的梓潼臉上揪了一把。
“哈哈哈哈哈哈……”梓潼抱著肚子在沙發上滾來滾去,“老爺,你太不誠實了,哈哈哈哈哈……”
“我隻是怕他在外麵闖禍!”莫老爺臉上火辣辣的,有些惱羞成怒了。
梓潼艱難地止住了笑,問道:“怎麽樣,兒子交了個什麽朋友?”
“一個混血小男孩,看起來挺眼熟,所以回來我查了一下那孩子的資料,發現他可能跟咱們還有點關係。”
“什麽意思?”梓潼對他的說法很不解。
莫掌櫃歎了一口氣,“那孩子長得很像夜一,明白了吧?”
“不是吧!”梓潼一個翻身坐起來,“你的意思是……那可能是夜一的兒子?夜一和張晨都結婚兩年了,這時候冒個孩子出來,張晨不得跟他拚命啊?!”
莫掌櫃抿著唇點了點頭,在心裏為夜一默哀……
這天因為是中元節,莫家的人都有過中元節的傳統,所以晚上家裏來了一堆人,夜一和張晨也在其中。
臨東市不比深山裏的莫家鎮,雖說在自己家,城市裏放鞭炮等活動也是無法展開的,來過節的諸位能玩的也就是在花園裏燒燒紙錢和紙人而已。
於是乎,活動的氣氛就有些低落。
這不是喜歡熱鬧的老藤同誌想看到的景象,因此他燒完最後一個紙人,就站起來拍拍膝蓋,宣布道:“難得人比較齊,不如聚在一起講講鬼故事吧,也算是應個景。”
這句話講下去,大家有兩種反應,一部分很為難,因為他們不擅長講故事,另一部分則很高興,因為他們又可以倒騰了。
其中最高興的非雷鵬莫屬,他營造恐怖氣氛的天賦堪稱彪悍,在場大部分人都聽過他講故事,所以梓潼明令禁止他參與此活動,這使得他十分鬱悶。
不過很快雷鵬又高興了,因為梓潼還說,所有不願意參與的人都得聽雷鵬講個故事再回去。
但是最後雷鵬終究是失落了,因為原本不想參與的人在聽到這項條件後,都表示願意響應老板娘的號召,積極投身到集體活動中來。
總之心情大起大落幾番後,雷鵬也隻能心有不甘地坐在一邊,苦悶地喝著茶,對大家的遊戲望眼欲穿。
他就這麽點業餘愛好都給剝奪了,想找個能抵抗他故事的聽眾就這麽難嗎?
此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小莫莫早睡了,騰仲亨也就不怕嚇著孩子,為了配合氣氛,他將所有的燈都給關了,隻靠單獨的幾根蠟燭提供光源。
“我先來!我先來!”燭光下,老藤同誌一臉興奮,保養極好的臉上閃動著一種被打了雞血似的紅潤,讓人看了居然也會有種膽戰心驚的感覺。
“那是四十多前的事,白家有個女傭小芬死了,對了,四十年前你們幾個年輕人還不知道在哪,肯定不知道小芬了,不過你們都應該知道她那個侄女,就是後來嫁給老白的管家那女的,小七你還記得吧?你小時候去白家玩,她還給你洗過澡呢。她可是出了名的招蜂引蝶,據說和西門家的……”
老藤在介紹故事中第一個登場人物時,就已經把話題扯了十萬八千裏,眾人始終沒明白他到底想講什麽,倒是清楚了不少有關白家和西門家的八卦緋聞,風流韻事之類的東西。
“爸爸,您先喝口茶吧。”騰躍見自家老爹摸了摸嗓子,就及時遞上去一杯茶,隨便告訴他,像他老人家這麽經曆豐富之人的故事,應該留到最後壓軸才對得起大家,變相地讓老爹一邊歇著去。
“那麽接下來就我來吧。”潘曉位居老藤同誌之後,倒不是她對這活動有多積極,實在是根據養生之道,她一直是早睡早起的實踐者,現在隻想趕緊講個故事交差,然後回家抱著女兒睡她的美容覺。
“那是在一個漆黑的夜晚,一位進京趕考的青年書生,夜宿在一家大戶人家的豪宅裏麵……”
“曉曉,為什麽不是破廟裏?”本著遇鬼必荒郊野外漏屋破廟的原則,酷愛研究故事合理性的梓潼適時提出了疑問。
“怎麽?就不許妖精住豪宅啊!”潘曉的話題被打斷,不耐煩地表明她要給妖精們提高住宿福利。
“為了趕路,那書生很早就歇下了,也不知道睡到了什麽時候,外麵突然刮起了一陣風……”
接下來暫時也沒有人打斷潘曉,她的鬼故事有條不紊地進行下去而沒有卡殼的兆頭,直到繼書生之後的第二個人物出現。
“那是一位絕色美人,但見她娉婷秀媚,桃臉櫻唇,玉指芊芊,秋波溜溜,歌喉婉轉。她腳不沾地飄忽而來,衣袂飄飄,那樣子簡直把那書生看呆了。”
潘曉對那美人進行了大半天的外貌描述,卻還意猶未盡,說到此處,當即站了起來,學著她口中人物的樣子輕靈靈地走了幾步,左腿的假肢一點沒影響她的發揮,水蛇腰線條流暢,當真娉婷得很。
“曉曉,你說的這個該不會是狐狸精吧?”許諾在一邊插話問道。
“咦,你怎麽知道?”潘曉顯然很詫異自己這個關子是什麽地方露餡了。
我本來是不知道,但一看你這個樣子我就知道了。
許諾在心裏悻悻地腹誹著,同時瞄了一眼神情跟故事裏的書生有得一拚的騰躍。
潘曉講的這個故事,籠統來說可以歸類為二流才子佳人的愛情故事,除了女主狐狸精的身份之外,就跟鬼故事一點關係也沒有。
但是大家對於潘曉如此鍾情於這個狐狸精的原因表示理解,所以也沒有難為她,接下來,都把視線都投注在了潘曉下手的張晨身上。
“那我說個比較古老的鬼故事吧,保證你們都沒聽過。”張晨麵對大家的目光,氣定神閑地開講了,“這故事講一古巢老姥,話說一日江水暴漲,尋複故道,港有巨魚,重萬斤,三日乃死,合郡皆食之,一老姥獨不食,突有老叟曰:‘此吾子也,汝獨不食,吾厚報汝,若東門石龜目赤,城當陷……”
在燭光的掩映下,張晨不低不高,不急不緩的平靜語調,仿佛將人帶入了那悠久遙遠的世界,很有一番意境,但是美中不足地隻有一點——
“晨晨啊……”瞅到梓潼和莫掌櫃特朦朧的眼神,又背負著諸人一頭霧水的表情,夜一作為代表提出了自己一個小小的意見,“你能用白話文再講一遍嗎?”
張晨一噎,閉嘴死不開口了,一群文盲!
“接下來是我了?”順次坐著的許諾指了指自己,然後開始講故事,總之進行到這裏,總算是許諾和騰躍講了最正常最像鬼故事的兩個鬼故事。
隻是,由於過於正常,倒是一點兒故事效果也沒有。
兩人分別說完故事後就依次吹滅了自己身邊的兩根蠟燭,廳裏的燈光此時也已減半。
“我說的這個,是一個電影……”座次到了威爾這裏,他支著下巴想了一會兒,煞有介事地申明一番,便開始口若懸河起來,“一個月解圍之後,城外的屍體可以說是滿坑滿穀,蛆蟲多如牛毛,到處都是吃腐屍的雀鳥,戰場上幾乎沒有完整的屍體,腸子和內髒縱橫交錯,甚至風不清誰是誰。”
“那之後大半年,我就沒吃過麵條,因為一看到那形狀,就讓人想起……”夜一也看過那部電影,在威爾講完之後適時地補充了一句,一隻手還壓在心口,顯然現在想想都有點反胃。
聽兩人這樣一唱一和,大家確實都覺得犯惡心,斷然打住聯想,省得得厭食症。
可梓潼還發現了一個大問題,“咦?鬼故事呢?你講的鬼故事在哪裏?”
死人雖然跟鬼有著莫大的關係,但畢竟還有一步之遙。
“籃子,你覺得這樣還不夠?”威爾指了指眉頭緊蹙,一臉煞白的潘曉,似乎對自己的故事效果相當滿意了,“要不我再講講用屍體補城牆的故事吧……”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不用說了。”再說下去估計不止是麵條,連肉都沒法吃了。
梓潼這才知道威爾講的不是日本恐怖片,而是美國恐怖片,專門負責惡心大家胃口的。
“那麽,下麵輪到我的了。”由於是圍圓坐的,所以威爾的右首是莫掌櫃,隻見他扶著額頭想了想,不知為何會心一笑,開始講了,“那是我剛結婚那一年,小藍發生過一件怪事……”
“什麽怪事?我怎麽不知道?”莫掌櫃才開一句頭,梓潼就湊了過來,好歹她也是當事人,為何完全沒有印象?
“你先別急,聽我講完。”莫掌櫃別有深意地笑了笑,“有一天我半夜醒來,發現她不在身邊,不過當時我也沒在意,因為過幾天是頭銜戰,心想她也許是去書房打譜備戰了,可是睡到天亮,發現她還在我身邊睡著,我就問她什麽時候回來的,結果她就回了一句,‘我什麽時候出去過?’……”
莫掌櫃說到這裏,所有人都吃驚地看著梓潼,威爾神經兮兮地問了一句,“籃子,你不會是鬼身上了吧?”
“胡說!哪來的鬼啊,你找個鬼出來我看看!”梓潼憤憤地瞪著莫掌櫃,心想你怎麽可以再大庭廣眾之下誣蔑我?
莫掌櫃倒是沒理會這些,繼續說道:“我也知道不可能是鬼身上,隻是想難道是自己睡糊塗了?誰知過了幾天居然又遇到這種情況了。”
“所以我決定非要搞清楚不可,靜靜地等到了半夜,小藍果然起來了,自己穿好衣服收拾一番才出去,她還理都不理旁若無人地就進了庫房,進去半天居然也不開燈,黑漆漆的屋子,我實在忍不住就進去了,隻見小藍一個人坐在……”
“咳咳,老爺你口渴了吧,要不要喝茶?”梓潼完全不顧大家的好奇心,突然打斷話題,把騰躍用在他老爹身上的手段剽竊了過來。
莫掌櫃看著她把自己根本沒有少水的茶杯拿走,又塞了一杯過來,兼帶以無比憤怒、羞愧、哀怨、可憐的眼神望著自己,知道她已經想起往事,他便也該見好就收。
畢竟嘛,她哪好意思讓人家知道自己在經濟被管製的壓力下,半夜夢遊到庫房去數錢的糗事。
“掌櫃的,接著講啊,然後呢?”偏偏潘曉這個八卦之王還要窮追不舍。
梓潼狠狠瞪了她一眼,“什麽然後,沒有然後了!”
由於梓潼明顯不想讓人知道,莫掌櫃的鬼故事不了了之,也沒有人敢追究。
順次跳過莫掌櫃,輪到雷鵬了。
雷鵬用俗稱的星星眼注視著梓潼,十分希望老板娘能收回不讓自己開口的成命,可是為了保護大家的身心健康,梓潼還是立場堅定地漠視了他的眼神,“雷鵬跳過,下一個。”
下一個就是月影,他麵無表情地看了看雷鵬失望之餘灰白黯然的側影,重重歎了一口氣,“我對這些也沒什麽興趣,隻是偶爾聽過幾個而已,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重複個別人講過的故事。”
“當然可以,故事嘛,還不都是道聽途說來的。”梓潼覺得月影的要求完全沒有問題,反而感動於他的配合參與集體活動,便欣然同意了。
於是月影用他臉部表情一樣的幽冷嗓音開口了,“那是一個慘淡的夜晚,沒有月亮,隻有依稀可數的幾顆星星來襯托著晚風不安的吹動……”
大家的噩夢由此開始。
大約一個小時,除了神經彪悍的莫老爺和莫晟決,呃,當然還有本就對這玩意兒很感興趣的雷鵬,其他人基本上是全部陣亡,更有膽小一點的潘曉,差不多已經被嚇得鑽到騰躍懷裏瑟瑟發抖了。
神情淡定,聲音卻有些飄忽的梓潼代表大家,艱難地開口問道:“月影,你這個……故事,是從哪裏聽來的?”
原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月影道聽途說的這個故事之驚悚恐怖,隻可意味不可言傳,想來這故事的原作者完全可以跟雷鵬一較高下。
月影很輕描淡寫地就供出了給他提供故事素材的始作俑者,“這個故事我也就是聽雷鵬講過,覺得還不錯,就隨便講講了。”
……
淩晨一點多,折騰夠了,大家就應該回家各自安寢,夜一和張晨走到門口,正在換鞋,莫掌櫃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拍一下腦門,“瞧我這記性,夜一等等,跟我來書房。張晨……有興趣你也來吧。”
半個小時後,梓潼看到張晨是紅著眼眶離開的,而夜一臉上有個十分顯眼的巴掌印,不用猜也知道是張晨的傑作。
經過莫掌櫃調查,小澈確實是夜一的種,而且播種的時間正是他和張晨第一次咻嘿後的幾個小時。
為什麽能把時間確定得這麽精準呢?
因為夜一這輩子就碰過那麽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在酒醉的情況下,走錯房上錯床,醉得男女不分,把可兒當張晨給辦了。
當時可兒看他長得帥也就沒反抗,應召女郎對於"yi ye qing"習以為常,隻是沒想到春風一度的後果就是暗結珠胎……
夜一清醒後,嚇得不輕,把身上的現金全放在床上就逃了,可兒長什麽樣,叫什麽名字,一概不知。
過去五六年,夜一早就把這事忘到九霄雲外了,所以突然冒出的孩子就像一道晴天霹靂,將他整個人都劈懵了。
被張晨扇了一耳光後,夜一覺得這人生啊,真是彪悍如狗血,寂寞如春雪。
以後這日子,可怎麽過啊!
**
三天後,梓潼和張晨都被梁老給送上了去日本的飛機,莫掌櫃被工作絆住沒法陪同,威爾和月影擔任梓潼的護衛工作。
沒錯,這次的世界圍棋錦標賽在日本舉行。
梓潼登機之前,還在對張晨歎氣,“我聽棋院對麵律師所的人說幫你準備了一份離婚財產分割協議書……”頓了頓,“我不是故意要打聽的。”
“所以?”
“你真的打算離婚?”
“……”
“我看夜一那樣子,不可能會同意啊。”
梓潼緊緊盯著張晨的臉,想從他眼底找出一點軟弱的痕跡,許久卻隻見他目光帶著深深的悲哀,沒有怯懦,也沒有後悔。
“籃子,”他輕聲道:“比賽結束前,咱不提他好吧?”
梓潼敗退,二話不說直接登機。
這次的時間很緊,梓潼到達東京的時候,一下飛機就被中方先到達的接待人員直接送去了東京棋院,因為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她連休息下倒個時差的功夫都沒有。
開賽第一局,梓潼對手隻是個七段,她完成首局對弈的用時卻不短,因為她沒想要大砍大殺地快速結束棋局,她要的是從對弈的過程中完善自己,所以,當她下完的時候,已經有一大半的人都結束了。
第二天,梓潼對上的是老對手韓國九段金正宣,他這次依舊是被梓潼斬落下馬。
最後一場,別人覺得驚心動魄,在梓潼眼裏,也就是一樣下棋,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最後一局的對手是日本鈴木九段,鈴木下棋,以刁鑽古怪出名。
確實,他下得是夠刁鑽的,但是這些變化,也盡在梓潼的掌控之中,無論怎麽刁鑽,都跑不掉她布設好的陷阱。
這個冠軍,相當的輕鬆。
但是在比賽結束之後,關於冠軍的事情,卻發生了爭議。
比賽結束,組委會卻宣布,把比賽結果分成是男女組,分列出男女的冠亞季軍。
男女分組?梓潼當時就笑了,一開始比賽的時候怎麽不宣布?比賽結束她得了第一了,才這樣說?
況且,所有的參賽棋手中,也就隻有她一個女人而已。
其實梓潼心裏是有所覺察的,大概是這幾年她太搶眼了,未曾敗過,這次的世界圍棋錦標賽,也同樣橫掃各國高手。
這樣的一個女人,是讓外國棋手感到恐懼的存在,所以某些人就想到了這樣一個招數,男女分組。
分組的話,她就算是厲害那又怎麽樣?再厲害也頂多是個世界圍棋女子冠軍而已。
要知道,女棋手普遍少,實力也是公認要比男棋手低了不少的,所以如果梓潼真的隻能在女子組比賽的話,那她的影響力將會非常低,也不會影響到原本世界圍棋的格局。
這邊梁老也已經得到了消息,震怒歸震怒,但是組委會仿佛是為了讓這件事情鐵板釘釘,所以立刻就宣布並從新聞媒體上發布消息。
這下子,分組已既成事實。
組委會在積極準備頒獎儀式,各國棋手們則都炸開了鍋。
本來,棋手們有一部分是為了名利,但是大多數都還是為了圍棋,畢竟心中有棋的人,才能在圍棋的道路上走得更遠。
所以當組委會聯合三國擂台賽,以及其它各大圍棋比賽的組織方,聯合宣布了圍棋比賽分組的消息之後,各國都出現了不同的聲音。
其中,以中方最為激烈。
但是沒辦法,圍棋分組比賽是常規慣例,可是以前並沒有這麽嚴苛地實施,隻是某些比賽在賽前就已經分組了,而像這樣的世界大賽,之前的時候並沒有刻意分組,因為女棋手參加的本來就少,即便是參加了,往往很快就會被淘汰下去,很難走到最後,所以也沒人注意這個問題。
而現在,出現了一個藍梓潼,才使得這件事情,快速塵埃落定。
頒獎儀式開始的時候,電視直播裏,當司儀宣布,世界圍棋錦標賽女子組冠軍是藍梓潼時,連喊了幾遍,都不見她上台。
於此同時,梓潼正在接受另外一家媒體的采訪。
“參賽的棋手中,隻有我一位女性。而組委會在比賽結束後宣布結果要分男女。所以也就是說,無論我比賽成績多麽慘不忍睹,我都會是冠軍。這樣白送給我的冠軍,我不接受,也不稀罕。同時,我在此聲明,今後所有在日韓舉辦的圍棋比賽,我全都不會參加。謝謝。”
在無視了那邊的頒獎儀式的同時,梓潼的宣告同步出現在世界各大新聞媒體,與她的宣告伴隨而出的,是她這次世界圍棋錦標賽從第一場開始到最後一場,未嚐一敗的戰績。
這讓本次比賽組委會那所謂的男女成績分類,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難得情深:
而藍梓潼,也被成為圍棋界的無冕之王,真正的王者。
因為,即便是之前的世界圍棋錦標賽的冠軍,也沒有一人是從頭到尾未嚐一敗的。
就在梓潼發表聲明後不久,中方棋院也發表了聲明,為了抗議,拒絕承認這次比賽結果,同時聲明拒絕參加來年即將在韓國舉辦的世界圍棋錦標賽。
……
荷蘭。
一個兩歲左右的小女娃,手腳並用,費力地爬上沙發,規規矩矩地坐在男人身邊,白生生胖乎乎的小手指著電視,奶聲奶氣地說:“粑粑,看姨姨。”
將手裏的紅酒杯放在茶幾上,顧焱把小女娃抱到腿上,下巴蹭了蹭了她的頭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電視裏的女人,喃喃道:“盼盼,以後你也要成為姨姨那樣的人,知道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