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繼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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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溪站了好一會兒,覺得自己調整得差不多了才推開門出去。

    她朝秦舟微笑:“媽,你來啦?”又嗔怪地看了一眼譚秋,無奈地說,“你啊,牛皮吹那麽大,到時候吹爛了怎麽辦?”

    譚秋笑嘻嘻:“那不這家裏還有個醫生會縫補手術麽?”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順理成章便也沒有人去注意她沒有跟屋裏唯一的男士打招呼。

    當然,除了他本人。

    他自是不甘被忽略的,覷到空了就插話進來說:“我們家的妹妹可真是能幹,這麽快就找到這麽好的工作了,到底是人才!”

    什麽妹妹,八杆子打不著的繼兄妹關係罷了。

    而且,他話裏的諷刺意味要不要這麽濃?她被辭職,以及這半年來沒有一家醫院沒有一家正規些的單位肯要她,除了有醫院裏那一位的原因在,隻怕自己這位繼兄也下了不少功夫。

    秦溪微微笑,隻看著秦舟。

    秦舟是沒有聽出任何異樣的,還很有些欣慰地看著她,拉著她的手和她說:“我今日跟你易叔叔還說起你呢,沒上班不肯我們幫你就算了又不肯回家裏去住,這麽倔以後可怎麽辦呀?好在這下你是找到事做了,在人家家裏做工,態度好些,別動不動就耍脾氣什麽的,有些事啊能忍還是要忍,富貴人家毛病多,陰私事也多,裝聾作啞最好,千萬別惹是非……還有它工資雖然高,可這事兒總不是個長久的,你也要多多做些別的打算。”

    要她裝聾作啞,是希望她不要讓醫院裏的事情再度重演,而後一句,想來是並沒有把譚秋那番什麽家庭醫生的話聽進去。

    秦溪笑著應了。

    秦舟他們兩個這時候過來,又擺明了說易叔叔有應酬不在家,秦溪心裏頭再不願意,也隻能留下他們吃飯。

    秦舟跑進廚房去幫秦溪幹活,順理成章地把不太善廚工的譚秋趕了出去,母女兩個說起貼心話。

    秦舟說:“月底是你易叔叔六十大壽,他現在年紀大了就想著熱鬧熱鬧,你要是能抽出空,就早些過來幫幫忙吧。”

    秦溪點頭。

    她對這個繼父沒什麽惡感,相反的,她甚至很感激他,若非他,這會兒她們母女兩個還不知道漂在什麽地方,也是因為他,她才能夠安下心來好好讀書,讀了高中,上了大學。

    隻凡事有得有失,也是因為他,她才認識了易劍,然後此生有媽媽的地方,再也成不了她的家,也成不了她的庇護。

    雖然知道效果不大,但秦溪還是勸她媽媽:“以後你出門去哪裏,別麻煩易劍了,他人忙事多又有自己的家,這樣讓他幫你跑來跑去的多不好。”

    其實她更想直接勸她媽媽離易劍這個人遠一些,但是原因呢?他一慣最會裝模作樣,裝得可以騙過全世界,讓所有人都相信就算大家都是壞人,那他也必定是那個絕種的好男人。

    而秦舟這一輩子,前半生似乎樣樣失敗處處不順,可後半生,她最自得的卻是重新嫁了好老公,然後和繼子關係也十分和諧,一如親生母子。

    果然,秦舟聞言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易劍易劍,他是你哥!就算沒有血緣關係,可他還比你年長不是麽?”

    秦溪聽得惡心欲嘔,但她不能反駁自己母親,隻好垂了眼不再說話。

    所幸易劍並沒有跟他們住在一起,想來這樣的“麻煩”也不會有幾次。可自己的母親每次都這樣被他拿來當槍使,秦溪仍然覺得既憤怒又悲涼。

    秦舟見她低頭還以為她受教了,苦口婆心又勸她:“雖然你們是沒血緣,但他對我們也勝過有血緣的了。你沒有親的兄弟姐妹,媽媽總有一天也要老去的,和他關係處好一些,多個人在將來照應你不好麽?”捋了捋她的頭發,深深歎一口氣,又說起另一件事:“講到這我還要問你呢,你男朋友,月底的時候能請假回來一趟麽?你們兩個總這麽分居兩地也不是個事,他也差不多博士要畢業了,你們該把終身大事都定下來啦——妹妹啊,你已經二十七了啊!”

    這最後一句裏,有感慨,有傷感,但更多的,還是憂慮。

    秦溪掀開盅蓋,雞肉的香味彌漫了整間廚房,可是熱氣卻蒸騰得她眼睛發脹,一不小心一串淚就落了下來。

    她背對著母親,拚命地將眼底洶湧的淚意眨了回去,轉過頭來時已然看不出一點異狀,點點頭跟她媽媽說:“好的。”

    是啊,她已經二十七了,有些事,就算她想瞞,也是瞞不住了的。

    這餐飯秦舟和譚秋吃得最是心滿意足,譚芳自不必說,秦舟則是因為女兒總算是守得雲開待月明,找到了工作,還可以把終身大事定下來了。

    等到秦溪結了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庭,秦舟方覺得人生可以無遺憾了。

    不然,她總覺得自己欠了女兒什麽——當初她生父家的條件不可謂不好,是她硬要帶著年幼無知的她離開,為此鬧得眾判親離,孤苦無依,一路流浪了這許多年。

    女兒過得不好,她便覺得自己的幸福也少了滋味。

    因為高興,秦舟不顧秦溪的阻攔,硬是多喝了幾杯酒,所以回去的時候已有些微醺。看著自家母親雖年紀不小但依然風韻猶存憨態可掬的模樣,秦溪隻覺得有一百萬個不放心,她本想把她留在自己這裏睡一晚,可秦舟扯著她的手憐惜地說:“算了吧,我知道你是最不慣和別人擠一床睡的,我要是在這,隻怕你一晚上都睡不好啦,明天還得起早去上班呢。”

    她哪裏是不慣跟別人擠一床睡,她是因為……小時候那些和母親偎依著相互取暖的日子終究是過去了,秦溪微微一笑,想到易劍最擅於偽裝孝子賢孫,應該是不會真對自己繼母怎麽樣的,便也沒再強求。

    卻到底還是將母親送到了樓下。

    或許是看穿了秦溪的不放心,易劍對秦舟體貼有加,將她扶進後座的時候還順帶地撫了撫她的肩膀,狀似親昵地在秦舟耳朵邊說了一句話。

    從秦溪這邊看過去,幾乎能看到他的舌尖舔上秦舟的耳朵尖了。

    她目眥欲裂地瞪著他,他抬起頭朝她挑釁地笑了一笑。

    他是最知道她的死穴在哪裏的,所以次次挑釁,幾乎次次成功。

    秦溪看著這一切,明知道這是他挖的陷井,但她悲哀地發現,除了跳下去,自己並沒有別的選擇。

    待得她終於坐上了車,易劍輕輕笑了一聲,車子無聲而迅疾地滑了出去。秦舟並不知道自己女兒和繼子的交鋒,看到她這麽不放心自己,還覺得挺妥貼,靠在秦溪的肩上歎息一般地說:“我女兒長大了,現在也知道擔心媽媽了。不過傻妹妹,你哥哥在呢,你有什麽不放心的?”

    秦溪心裏想,就是因為有他在,所以她才不放心。

    她握了握母親的手,沒有說話。

    秦舟酒意上湧,自說自話慢慢也累了,倒在女兒的懷裏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秦溪知道易劍一直透過車後鏡在觀察她,可她並沒有在意,扭頭默默地看著窗外,然後她發現,這麽多年過去了,自己雖然厭惡,但也已不再害怕他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該失去的不該失去的她都已經失去了,還待怎樣?

    可心裏還是抑製不住漫上濃濃的悲哀,想起自己最害怕他的時候,是自己十二歲那年,媽媽帶著她嫁進了易家。

    雖然還有些懵懂,可她也知道母親這次的幸福來之不易,所以她做事說話都盡可能的乖巧,爭著掃地、洗衣、打掃衛生,乖乖地吃飯、睡覺、上學,從不在人前亂晃不礙他們的眼睛,別人給什麽她就接什麽,不給,她也從不張嘴去問。

    她想自己變成個影子,不要成為任何人的障礙或者累贅。

    她隻想要一個屋簷,能讓她知道風雨來了還有個地方可以躲一躲,能讓她安靜地讀書寫作業……

    易家終於到了,秦溪收回思緒推醒母親,扶著她下了車。易劍走過來幫忙,他的手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地將她的手整個包在掌中。

    那濕熱的觸感,使得秦溪差點跳起來,強忍著惡心抽出,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拉著秦舟徑自走了。

    秦舟睡得迷迷糊糊的,酒精也讓她反應有些慢半拍,但她還記得回頭跟沒跟上來的易劍打招呼,邀請他:“上家裏坐坐去啊。”

    易劍很溫和地應:“不了阿姨,今日太晚了,明天我帶小聰一起過來看你們。”

    秦溪看著兩人道謝的道謝,道別的道別,一直垂著眼睛,一句話都沒有。

    過後秦舟拍著她的手歎惜:“你這孩子……”

    秦溪明白她的意思,卻也隻能當作不明白。母女兩個進了家,易仲平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雖然六十歲了,可頭發染得黑黑的,精神也很矍鑠,常年在工地行走也使得他擁有一副格外壯碩的體魄,說他隻有四十來歲也是有人信的。

    其實第一次見到易仲平,秦溪很是害怕,總覺得他就是傳說中的黑社會,脾氣一點就爆,動不動就能揮拳相向,一不小心,自己和母親就會被他碾成齏粉。

    可真正接觸了,她才知道他隻是長了那樣一副可怕的外表,為人豪爽大度,最是細致周到不過。

    秦溪像小時候那般很是乖巧地跟他問了好,又坐著和他聊了一會閑話,等到秦舟洗好澡出來幫著她調了杯蜂蜜水喝過後,她才告辭離開。

    可就算她耽擱得再久,易劍還在那裏等著她。

    他從樓梯口轉出來,看了看手表笑著說:“我還以為你會在這裏睡一晚,正想著找什麽理由也留下來陪陪你。”

    秦溪目無表情地看著電梯格子上的數字慢慢升上來。

    易劍走到她身邊,曖昧地在她耳朵邊吹了一口氣,目光就像是一把刀,寸寸將她的衣服削成了碎片:“想想,我們有多久沒見麵了?沒想到,你還是這麽水靈誘人。”

    一邊說,一邊就纏了上來,雙手將她用力的箍住,舌頭在她脖頸處輕輕舔了舔,直舔得秦溪汗毛倒豎,渾身發冷。(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