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甄衍的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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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隻小小的紙鶴,尖尖的嘴,長長的翅膀。
“甄衍甄衍,為什麽我幻化出來的紙鶴沒你的好看?”
“怎麽沒我的好看?”
“你看你的,嘴巴尖尖的,翅膀長長的;我的呢,扁扁的嘴,短短的翅膀,哦對了,你飛的也比我快!我不開心!”
“左右一個式神而已,哪裏用得著這麽在意。”
“式神是給別人看的嘛,就是我的臉麵呀!嗚嗚嗚不開心!”
“不用不開心……”眼前的人慢慢湊過來抵住她的額頭,說話間慢慢吻上她的唇,“那是因為我的紙鶴詩的,你的紙鶴是母的,公紙鶴要飛的很快很厲害,才能保護他的愛人。”
水麵突然起了波折,她反應了好久,才發現是因為她在發抖,連帶著周遭的水也跟著蕩漾著波紋。
她竭力想鎮靜下來,然而那似乎比她想象中要難上許多。她腦子裏驀然擠進了許多東西,多的她沒辦法思考。隻見那式神慢慢的越靠越近,她條件反射的轉頭就跑。
不能被那式神碰觸到,一旦接觸到了,式神的主人就會發現她在哪裏。可那紙鶴似是發現了空氣中的波動,突然俯衝直下,朝她撲將過來,無論她如何閃躲,都緊追不舍。
也不能回水裏,她在這湖水裏呆了這麽久,早已到處都是她的氣息,若將那紙鶴引進了水裏,無異於引狼入室。
虞錦狼狽倉皇的在湖裏來回遊著,思考著如何將這紙鶴弄掉。若是以前,隻稍她輕輕一捏,式神上的法力便立刻消散,可她如今,算了不說如今,說了也沒用。
就在她煩躁之時,聽得岸邊一人大喊,“朝這邊遊!朝岸邊遊!”
是林賢!她轉過頭,就看見一人長身玉立,提著一盞用素紗糊的宮燈,背後是朦朧的月光,照的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不真實的光暈。
她立刻調轉方向,朝林賢的方向遊去。按說他隻是一介凡人,她本不該對他抱有什麽希望,可聽見他這麽說,虞錦就是莫名的安心。
待遊到岸爆林賢大手一撈,就見跟隨她而來的紙鶴被死死的捏在了手裏,那紙鶴掙紮了幾下,法力散盡,萎落在地,不過一隻普通的草編紙鶴。
“你哭了。”是肯定的語氣。
虞錦這才反應過來,抬手一摸,臉上濕潤一片。驀然鬆了一口氣,緊張的神經放鬆下來,竟再也支撐不住,沉進了水裏。
“哎哎哎哎!你怎麽了你怎麽了?”
隻聽得撲通一聲,一個人跳進了水裏,用醜醜的狗刨姿勢遊到她身爆一把拽住了她,拽上了岸。
“喂喂,虞錦,你沒事吧?”
虞錦無奈的睜開了眼,揮開了林賢的大手,“我是鮫人好不好,你還怕我栽進水裏被水淹死?”
“你臉色不太好,我這不是怕你有事麽。”
“不過一時氣虛罷了。”虞錦從林賢的懷裏出來,遊到岸邊輕輕一跳,就坐在了岸邊的石頭上。她每天走在這裏坐,原本粗糙的石頭已被她磨平了棱角,坐上去很舒服。
“方才那東西是什麽?”
虞錦抬眼瞄了一眼慢慢蹚水過來的林賢,不鹹不淡的說,“式神。”
林賢裝作很懂的樣子點了點頭,想要像她一樣坐在岸爆可身上的衣服吸了水沉得很,他爬了幾次都沒能爬上來。虞錦有些無奈,跳下水對著他的屁股一推,就把他推上了岸。
可能是被女子摸了屁股,林賢的臉哄的熱了,轉過臉也不看她。
兩人就這麽沉默了一晌,虞錦說,“你衣服都濕了,還是快些換了好。”
林賢卻沒有接她的話茬,“你今天很奇怪。”
“怎麽奇怪?”
“你平時話很多的,今天卻話很少。”
“……嗯。”
“你好像很怕那隻式神,而且,你見了它,又很難過。發生了什麽事情麽?”
見虞錦不答話,林賢偷偷看了她一眼,就見她仰著頭,閉著雙眼,靜靜的坐在那裏,明明什麽表情也沒有,卻讓人覺得她很疲累。瑩白的小臉被月光照的有些模糊,似乎隨時都會羽化歸去,讓人抓不住。
又過了許久,虞錦才慢慢說,“我現在很亂,自己都弄不清楚的事情,就算講出來了,也無濟於事,聽的人往往不會給你正確的答案。何況,我也不想別人給我答案,那樣也隻會擾亂我,徒增煩惱罷了。”
“可是憋在心裏會很難受,醫者言,鬱結之症在內裏,非藥石可醫。我以前從未見過你,對你一無所知,大概等你將來見了陛下,搬離了西院,遷到內廷,我們也難得再相見一次。如此,既不知道你的過去,也不參與你的將來,你說與我聽,又有什麽顧慮呢。而且,我向來不喜給旁人參言。如此,你便講與我聽罷。”
往日裏嬉皮笑臉的受氣包沒想到還會說這樣一番話,虞錦有些愣了。轉頭定定的看了他半晌,隻見他雙眼無波,清亮至極,莫名給人安定之感。
“以前,我遇到了一個人,將流離失所的我帶回家,悉心喂養,給我吃穿,他待我從不像對待一個寵物,一個畜生。他當我是朋友,是一個人。我們一起玩耍,一起修煉,一起長大。”
“嗯,此人可算作你的恩人了。”
“恩人麽?”虞錦的目光看向了比遙遠還要遙遠的地方,“到後來,因為我的緣故,他舉家被仇人殺光。”
“如此,”虞錦回頭看他,雙眸沒有焦點,像看著他就又沒有看著他,“算是仇人了麽?”
“恩……大概罷。可你也不是有心的罷。”
“有心如何,無心又如何,他的一切,皆是因我所毀,他的人生,也是因我而變。”
“再後來,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他,跟著他,皆我所能幫助他,想要彌補,可是,”耳邊傳來一聲石子落地的清脆聲響,是她的眼淚,從她尖細的下頜流下來,結成鮫人珠,掉在了地上,“可是,他殺了我。”
“他殺了你?”林賢不解,“那你現在……”
虞錦扭頭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嬌憨可愛,“鮫人有兩條命的,你不知道麽?”
明明還是淚眼,嘴角卻依然笑著,看得人心裏發酸。
林賢的心裏像被貓爪子撓了一樣,很想伸手捂住她的淚眼,或是扯平的她的嘴角,告訴她別笑了,可他不能。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默默的陪在她身邊。僅此而已。
“他因我之故,人生巨變,而他也殺了我,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如此一來,你說,我們算不算兩清了?”
“不,怎麽算是兩清呢,”虞錦又笑了,似是在自嘲,“那麽條人命,如何是我一人的命,就能還完的。”(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