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強闖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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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明的白色物體在黑夜裏劃出一道流暢的弧線,鄔浪視線追隨過去,潔淨的大理石地麵上,包裹在外的袋子驟然裂開,撕出老大一個口子,裏麵的東西潑了一地。他狹長的鳳目眯了眯,灑出來的很多,隱約能看見海參,晶瑩剔透的像是魚翅,如此便明白過來,赫然是一盅佛跳牆!

    鄔浪的眼神不可思議的朝姚子綺臉上望了眼,又轉頭看地上,最終停在她蒼白的麵目上,神情薄凉。

    姚子綺五雷轟頂一般,難堪的隻想找個地縫鑽下去,哪還敢迎接他的眼神,頭抵得下巴快要觸到胸了。

    鄔浪驀然鬆開抓住她的手。對她,他不能說不失望。員工不得私帶飯菜回家,這是他定下的規矩,就怕有人別有用心,傳出去會影響酒店的聲譽。他千想萬想,也想不到她會成為帶頭違反規定的人,心裏微微騰起薄怒,“不解釋下嗎?”

    那輕嘲的語氣,聽在姚子綺耳裏,隻覺得刺耳至極,臉和耳根紅成一片,連脖子也熱起來,她張了張嘴,發現無話可說。

    她連辯駁都沒有,無疑等同默認了,鄔浪失望的同時又有些氣,也不知是在氣自己看錯了人,還是在氣她竟然這麽不自愛,做出這樣的事,冷笑一聲,也懶得再追問,“上車!”

    聲音較之前明顯要冷上幾分。

    姚子綺的臉麵其實很薄,發生這樣的事,她始料未及。可見他態度轉變極快,那語氣活像是多跟她說一個字都不屑。她本就不想再與他有牽扯,這樣更好,早點讓他看清他,省得再糾纏不清。反正臉也丟盡了,老板既然都看到了也就無所謂再遮遮掩掩,姚子綺大約是想著破罐子破摔,在他眼皮底下就這麽大大方方走到那一地的剩菜前,蹲下身。

    鄔浪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雙眼緊盯著她,眼神高深莫測。

    她走到一旁,右手使不上力,便用左手將已經灑出來的菜從袋子裏掏出來,剩下的拿起袋子一拎。站起身時背部很疼,她咬著牙,神色硬是沒露出分毫痛意。

    鄔浪漠然看著她。

    姚子綺自始至終沒望鄔浪一眼。她提溜著剩下的小半袋佛跳牆從他眼前,目不斜視的走過去。

    鄔浪心頭的火猛然一下竄出來,“你要是敢走,明天就別來了!”

    意思那樣明顯,她不會聽不懂。身子怔了怔,她停住前進的腳步。

    眼下,她丟什麽都行,就是不能丟了工作。

    鄔浪已沒了心思去琢磨她的想法,見她沒走便轉了身,“上車!”自己先鑽進車內。

    姚子綺臉上同樣陰沉沉的,訕訕地自我安慰,再壞也壞不過現在,上車就上車,還怕他吃了她?

    她轉身走到車旁,特意從車頭繞到另一邊,想坐在距離他最遠的位置,結果右手受傷無法用力,左手又拎著東西,袋子油乎乎的,生怕會將油漬弄到他車上,他這樣的人,誰知道會不會事後叫價,這車一看就知價值不菲,弄髒了,還不知道怎樣一頓陪。王蒙的那二十萬還沒著落,總不能又在額外多出一筆開銷。便站在那裏開也不是,不開也不是。

    僅那麽一會,她腦子裏已經轉過了無數個想法,鄔浪當然不知道,在她印象裏他就是不按理出牌的混蛋。

    他坐在駕駛室好一會,眼看著她聽話的走了回來,也沒過多瞧她,隻是好一會不見人開門才忍不住扭頭,結果隔著玻璃就看見她站在車門外,左手伸了又縮,縮了又伸,來來回回,反反複複,就是不開門。他眉頭一皺,剛想說話,猛然記起來,她一晚上都沒用右手,想必是有問題,左手又拎著垃圾。不耐煩的嘖了聲,他開門下了車,長腿一邁,果然見她一副躊躇的樣子。

    姚子綺見他走過來,臉也板起臉,依然沒看他。

    鄔浪徑直開了副駕駛的門,卻聽姚子綺的聲音小而堅定,“我坐後麵。”

    鄔浪狹長的雙目眯了眯,“我是你司機?”

    姚子綺無法反駁,鄔浪又不肯退讓,她隻得悻悻走到前麵,一腳踏進去,大半個身子都移到車內,剛準備一屁股落下去,鄔浪冷而憤恨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你要是敢把我的車弄髒,這個月的工資一分都沒!”

    隻要有關錢的,姚子綺的耳朵便格外靈敏,她立時收住即將坐進去的身子,有絲慶幸,“那我自己走。”一抬頭,便見鄔浪一雙眸子黑如寶石,恨恨瞪著她時精光乍現。

    “你、敢!”鄔浪簡直是咬牙切齒。

    她站著不動,他亦隻是望著她。

    最終妥協的還是她,將手中的袋子扔到一旁的垃圾箱中,她折身返回車內時,他已穩穩坐在了駕駛座,她一關門,他的車便快如閃電,在夜色中咻一下,劃出一道直線。

    鄔浪的車開得飛快,姚子綺隻看見兩旁的樹影高樓像電影膠帶似的,悉數往後跑,前方的樹都如彎著讓開了道一般,她嚇得趕緊係好安全帶。

    姚子綺全程保持緘默,眼睛盯著路麵,一副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的姿態。

    鄔浪視線專注於前方,問了幾遍她地址,也沒得到她的回應,不悅的抽回視線,見她那視死如歸的表情,怒從心頭起,一腳油門,一腳刹車,兩個同時猛地踩下去,豁然一個急刹,車速本來就快,這時突如其來的刹車,隻把人帶得差點撞上擋風玻璃。

    姚子綺被彈回來時,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右側肩胛骨撞在座位上疼得她臉色泛青,呼吸都不順暢,一張臉皺成一團。

    鄔浪轉頭就見她一副生不如死的痛苦模樣,左手搭在右肩上,疼痛難忍似的,指節都屈成了白色,神色有些緊張,也斷定了之前他內心的想法。

    姚子綺好不容易緩過神,睜眼便見他一張臉在眼前放大,她下意識往後仰了仰頭,心有餘悸。還沒弄清楚情況,隻覺右胳膊一緊,猛然被人握住。鄔浪稍一用力,她疼得啊喲一聲,嗓音有些抖。

    鄔浪心裏一緊,連忙鬆了手,那話脫口而出,“怎麽弄得?”

    姚子綺喘息著擦了額頭的薄汗,並沒有想要將這事告訴別人,就連尚沁舒她都不想說,何況是鄔浪。她並沒有開口,眼神受傷了一般,暗了暗,別過頭。

    鄔浪一直不明白她到底是哪裏吸引著她,先開始如果說純屬好奇,那麽這些好奇在後來的接觸中已經消失的差不多了,如果說是美貌,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比她好的,比她漂亮的,招手即來。如今這一看,似乎有些明了,她的紅唇,她身上的清香,固然令他心動,可真正令他沉淪著迷的,還是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孤寂以及不服輸的倔強。

    他想通了,心情也跟著好起來,“看醫生了嗎?”

    她眼底一酸,一個陌生人尚且可以對問出她這樣一句話,可爸媽呢,至今也不曾打來一個電話。明知道不該奢求,可還是忍不住去想,去傷心。他們養育了她八年,她加倍孝敬了他們八年,可終究還是抵不過血濃於水的感情。

    她不答,他也不知道她看沒看過醫生,索性將方向盤猛地打了個圈,車頭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姚子綺被甩得靠向門邊,受傷的胳膊差點撞上車門,他方向盤一個回轉,才免於一場疼痛。

    姚子綺視線從擋風玻璃望出去,這哪裏是去她家的方向?!大驚,“我要回家!”

    這次輪到鄔浪不吭聲了,他薄唇輕輕抿成一條線,撥通車載電話,視線專注而迷人。修長的指在方向盤上輕叩,掌心不時用力。

    電話一接通,那頭便有男聲傳出來,慵懶中帶著睡意,和鄔浪冷沉的語調截然不同,“洞庭別墅,快點!”

    姚子綺想起那次去過的他的別墅,兩人曾那樣極致的纏綿,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席卷而來,“我要回家!回我自己的家!”她有些急,說著左手就這麽搭在了他右側胳膊上。

    他心思微動,視線移到她臉上,她的臉色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更顯得一雙紅唇瀲灩如火,大大的杏眼此刻正睜著,很大,本是極漂亮的,可裏頭被委屈和恐懼淹沒,小巧的鼻端不知是不是因之前的疼痛而冒出些微的汗珠。她紮著的馬尾很鬆,額前的頭發有些淩亂,貼在臉上,我見猶憐。他沒忍住聲音就沉下來,“地址。”

    她微愕,趕緊報了新家的地址,生怕晚一秒他就會後悔。她哪裏知道,鄔浪心裏打的算盤。

    第一次他要了她後,就找過她,可電話打過去卻被告知她已經離職了,問去了哪裏,對方一概不知。徐銳匯報完還特意問了一句,要不要找人調查下,他當時隻是好奇,覺得有點新鮮,也沒多上心,想著既然走了,那就走了吧。哪裏知道再相遇,竟是在天寒地凍的街頭,她隻穿著薄薄一層單衣,腳上一雙居家棉拖,凍得身子瑟瑟發抖,他沒多想,第一反應就是要好好抱緊她,讓她暖和暖和。依照他對她之前的認識,她應該是不願跟他去金帝豪的,結果那天跟在他身邊竟無比的乖順,像個聽話的小媳婦,他心情備好,誰知道接下來她又搞失蹤,他沒那麽多閑情逸致,陪著她玩欲擒故縱的遊戲,如果不是常局一個電話打過去,他恐怕真的要將她擯棄於生活之外了。有了前車之鑒,他再不要她的住址,那就是二到家了。

    一路無話。

    姚子綺隻對鄔浪報了個大概的方位,具體並不想讓他知道,於是當車開到距離她家百米遠的位置,她急急忙忙喊停。

    鄔浪一腳刹車,那車便穩當當停在路邊,“這裏?”

    姚子綺沒有正麵回答,隻道:“謝謝您送我回來,請慢走!”逐客令下得這樣直白。

    可鄔浪從來不是常人,“誰說我要走?”

    姚子綺一愣,難不成他真想進她家?“……可是鄔先生,”她低頭看著腳尖,“已經很晚了。”

    鄔浪嗯了一聲,“我知道。”開門下車。

    姚子綺目瞪口呆,這樣子他還不明白嗎?

    鄔浪適時敲了敲她那側的玻璃,“哪棟?”待姚子綺下了車,他拿起車鑰匙,滴了一聲,將車上鎖。

    他往前走了兩步,姚子綺站在原地不動。他回頭看她,“帶路!”一點不覺突兀。

    姚子綺莫名其妙,這麽晚了,這樣進一個陌生女人的家真的可以這麽理所當然嗎?“鄔先生——”

    “有什麽回家再說!”他打斷她。

    “可是——”

    “到底哪棟?”

    “前麵。”她脫口而出,等意味過來已經遲了,鄔浪大步朝她家的方向走去。

    她三步並作兩步小跑上去,“鄔先生……那個……那個……”她不知道要怎麽說,但總不能對著一個剛把她送回家的男人說不許他進她家吧,雖然他也許本來就沒安什麽好心。

    鄔浪頭一次顯示出他極少的耐心,竟然轉過身,駐足不前,等著她把話一次性講清。

    他那樣直愣愣盯著她,她毛骨悚然,有種說錯話會被他掐死的錯覺,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

    “說完了是吧?”鄔浪挑眉。

    姚子綺想搖頭,又覺得應該點頭。鄔浪道:“那輪到我說了。幾層?”

    姚子綺和尚沁舒說多了這房子,條件反射一樣,“一層。”

    鄔浪心滿意足,大搖大擺往院子裏走。姚子綺跟著後麵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舌頭。

    他站在門邊,主動讓出條道,等著她開門,結果她許久沒有動靜,一直站在她身後。這時候他再裝不知道她不願意就是傻子了,雙眼直勾勾盯著她瞧。因為久沒動靜,樓道裏的燈都已經滅了,隻有一旁路燈朦朧的光亮透進來,他的眸子便像狼一樣,在黑夜裏閃著晶亮的光澤,隻那麽一點,細微的,卻又不容忽視。

    “什麽意思?”他問。

    “……很晚了。”她艱難的開口。

    “比這還晚的時間又不是沒有過。”他聲音淡到不能再淡。

    她臉一紅,好在周圍一片漆黑,也不怕他看見尷尬,將頭垂得更低,“我想早點休息。”她明天還要接著上班,沒時間奉陪他。

    “我有說不讓你休息?”

    “可是你在我休息不好。”

    他犀利的眸子在黑夜裏眯緊,“在別墅的時候,我看你睡得挺香。”

    姚子綺腦袋嗡一下炸開,那些纏綿的畫麵同時浮上兩人心頭,她一陣緊張,神色不自然。

    “乖,快把門開了。”

    他無比溫柔的聲音,讓姚子綺提不起一丁點反抗的力氣,再怎麽不願意,聲音也似嬌嗔,“我剛搬家,還沒來得及收,等我收拾好再請你過來。”

    “不用了。”鄔浪懶得再同她廢話,伸就往她包裏塞,姚子綺掙了掙,動作又不敢太大,怕扯到傷處。鄔浪輕易就翻出鑰匙,開門就跟進自己家一樣。

    姚子綺有些氣急敗壞的跟在後頭走進來,明知道這男人跟狼狗似的,危險十分,靠近不得,還是沒擋住,讓他進來了。

    鄔浪開了燈,視線環視一周,這哪裏是沒打掃,分明是拒絕他的借口,眼神不由睇向她。

    她臉一紅,可再一想,她本來就不想他進來,他知道就知道唄,怕什麽!於是又迎著他的視線頂回去。

    她紅唇微微翹著,下巴高昂的樣子,他倒覺得可愛至極。而後眼神又是一陣搜索,一無所獲後眉頭皺得有些緊,連個藥瓶都沒看到,可見是還沒看醫生。習慣性掏出手機就給歐陽澈打電話,“慶年街38棟一層,來這邊。”

    “什麽?!”歐陽澈無語了,大冬天裏,從溫暖的被窩爬出來鑽進冷冰冰的車裏,他可知道要多大的勇氣,他這路都開了一半了,又給他換地址,“二哥,耍我呢!”就算換著地兒滾床單,也不至於這麽一會就能從南滾到北吧?

    “少廢話,叫你過來就快過來!”

    “喂——”歐陽澈話還沒說完,鄔浪那頭已經將電話掛了,聽筒裏隻剩嘟嘟聲。他一陣怨念,搞什麽嘛!總是大半夜的擾人清夢!

    鄔浪一旋身,就見姚子綺單手拎著一床被子從房間走出來,因為沉,拎得有點費力。

    他倚著門框看她,明知故問,“這是幹啥?”

    姚子綺也裝傻,“這裏有客房,我替你鋪好,你就睡客房好了。”

    鄔浪跟在她身後,並沒有要伸手幫忙的意思,臉上反而掛著淡淡的笑,“嗯,鋪厚實點,我睡不慣硬床。”

    姚子綺忍不住腹語,厚你妹!不知道自己鋪啊!

    等她香汗淋漓的鋪好,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反觀鄔浪一派悠閑的樣子,不知何時將她喝水的杯子端在手心,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抿著,見她瞧他,還道:“下次買點茶葉備著,找一圈都沒找到,或者幹脆買咖啡,簡易衝的就行。”

    姚子綺驚覺他喝的是她的杯子,先想著要理論,結果被他一帶,壓根忘了這一茬,聽他那口氣,很不爽,“要買自己買!”她又不是他下人。

    正中鄔浪下懷,他薄唇微微一勾,“好。”

    好什麽?她一怔,才發現又不小心踩進了他的圈套裏,懊惱得簡直想一頭撞死。

    鄔浪卻在一旁自得其樂。

    ------題外話------

    親們,自從上架後更新時間就不再穩定,對此,我感到十分抱歉,通宵了一個晚上,才寫了五千字,不過好歹算是穩定日更的一個好兆頭,希望我能再有堅持幾個晚上,然後統一把時間調整過來,謝謝小夥伴們一路以來的支持~(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