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祖父的死

字數:20310   加入書籤

A+A-




    生老病死本來就是萬物循環恒久不變的道理,我的祖父其實已經有九十六歲高齡了。一生當中經曆了清末、民國、抗戰、新中國成立、改革開放,算得上是一個社會閱曆極為豐富的老者。

    活到這個歲數才去世,這一生都應該算是圓滿的了。

    可我兒時的經曆和大多數人不同。我的父親是野外考古工作者,常年都在野外工作。我的母親是一位盲人,自己照顧自己的生活起居就很困難,更別說照顧我了。

    我小時候是被送到祖父身邊,由年邁的祖父帶大的。

    祖父對我幾乎是傾盡了他全部的感情,不僅在生活上照顧我,更是不遺餘力的教我祖傳開鎖的手藝。

    最後,發現我不是這塊料,才把注意力集中在教我書法上。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真正打擊到我的並非祖父即將去世,而是祖父臨終前想要見上我一麵。他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祖父如今也許就在生死邊緣上掙紮,為的就是合上眼之前告訴我他想對我說的話。

    我所在的城市和祖父住的地方相距甚遠,我怕趕不及不回去見他最後一麵。

    蕭龍溟聽到我這一番話。並沒有說話,而是緊緊的將我摟在懷中。他胸懷之中溫熱的體溫,讓人有一種落葉歸根的安定感,我靠著蕭龍溟寬厚的胸膛,慢慢的就鎮定下來了。

    身子不在再抖,卻是木雕一樣的保持著靜止的姿勢。

    少頃。我用唇不舍的吻了吻蕭龍溟的胸口,用有些發幹的嗓音開口說話:“蕭大哥,我想我們也許要分開一段時間了。”

    這一次離開,我打算即刻動身就走,我還從來沒想到要把蕭龍溟帶回家裏。不過,祖父如果看見蕭龍溟一表人才,一定會走得十分欣慰的。

    “要回去見爺爺?”蕭龍溟的手寵溺的撫摸了我的發絲幾下,渾厚的聲音擲地有聲,“小東西,你現在身上的陽氣太弱,我必須留在你身邊保護你。”

    “你打算和我一起走?你說的是真的嗎?”我沒想到蕭龍溟會做出這樣一個決定,心裏麵有些小激動,忍不住注視著他。

    我當然希望蕭龍溟能陪著我,我現在就連一刻也舍不得和他分開。

    “你們都走了,那我怎麽辦?盒子怎麽辦?蕭大哥,你別忘了。盒子裏麵有譚笙姐姐的陽魄。”連少卿皺著鼻子,一臉的不痛快,他脖子上的幾道深色的瘀痕依舊在他說話間若隱若現的。

    他說著,額角猛然冒出了細汗,捂著胸口低頭狂吐。

    暗黑色的液體被吐在了地上,看不出來是血液還是什麽東西,隻能看見無數白色的細小的蟲子在黑色的液體中掙紮遊動著。

    那小蟲子好像是蛆一類的東西,看著就叫人頭皮發麻。

    蕭龍溟臉上的神色十分的鎮定,眼中帶著令人捉摸不透的冷靜。他好像確實不著急盒子被人搶走的事情,反而是給人一種運籌帷幄的感覺。

    他掃了一眼臉色蒼白,呼吸粗重的連少卿。白皙的指尖扣在連少卿的手腕上,眉頭微微一皺,“少卿,你打算和我們一起走嗎?你現在身體虛弱,如果要和我們一起走的話,就必須找到一樣古物寄居在其中。至於盒子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我……我要和你一起走,我一個人害怕,那些人全都是變態。蕭大哥,我們快離開這裏吧。你沒發現我們的家變得特別奇怪嗎?!”連少卿死死的拽住蕭龍溟的袖子,上牙齒緊咬下嘴唇,好像對之前的遭遇心有餘悸。

    關鍵時刻,連少卿好像忘記了自己和蕭龍溟的隔閡,恨不得整個人都掛在蕭龍溟的身上,尋求應有的保護和安慰。

    蕭龍溟銳利的目光洞察了一眼屋內,陰沉了目光冷笑,“離開?小東西走之前總得帶幾件衣服。他們敢弄髒小東西的家,就要考慮這樣做的後果。”

    “屋子裏有埋伏對不對?蕭大哥,搶走盒子的人是不是還沒走?”我的手心裏出點虛汗,透過蕭龍溟的側麵,我的視線或多或少是可以看到房門打開的屋內。

    屋子裏麵邪氣逼人,一眼望過去,好像飄散著許多黑氣彌漫。

    地上一片狼藉,灑滿了白色的紙錢兒,水泥的地上還有水漬形成的巨大的腳印。

    陰風從房間裏吹出來的時候,還夾雜著微弱的女人的哭聲。這個哭聲斷斷續續的聽不太清楚,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是幻覺。

    我腦子裏的念頭一閃而過,就見到一隻巨型的嬰兒就從房間的角落裏慢慢的爬出來,它的大小有大型犬獒那麽大。

    一雙紅燈籠一眼的眼睛貪婪的看著我們,咧到了耳後根的嘴,配合著倒刺一樣的牙齒,正在詭異的笑著。

    透明的涎水從嬰兒的嘴角滑下來,滴落在地上,嘴裏呢喃著:“好吃,好吃,我要吃了你們……”

    我看過恐怖片,電影裏麵因為人流而死亡的孩子,都會變成這樣的厲鬼,叫什麽嬰靈的。據說嬰靈早夭,活著的時候生命是極為短暫的,死的時候怨氣太大,連超度都沒法超度。

    真的……真的太恐怖了,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住了,身子的每一個關節好像都被一層冰渣子給凍住了。

    “你們兩個,站在我身後。”蕭龍溟的個性快意恩仇,他下的決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他是打定主意了要殺進去。

    我隻好頂著後脊梁骨發涼的壓力,和連少卿一起,站到了蕭龍溟身後。

    連少卿看到蕭龍溟身上的殺氣,好像是因為蕭龍溟要為他報仇,而覺得興奮,眼睛裏放著光芒,“就是它!它剛剛咬了我一口,蕭大哥,你快過去宰了它,幫我報仇啊。”

    “少卿,真正把用釘子釘在你胸口的,是個女人吧?”蕭龍溟凜冽的目光嘲諷的看著屋內的擺設,掌心當中再次多了一把銀光鋥亮的彎刀,“正主都沒來,殺一隻小小的嬰靈又有什麽意思!”

    連少卿本來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貨,他最喜歡招惹事端,現在有蕭龍溟給他撐腰,自得的挺了挺腰板說道:“你太厲害了,蕭大哥,連這個都知道!就是一個女的傷了本少爺。本少爺到現在,胸口還疼呢。”

    “疼?疼,要不要我給你揉揉,”一個妖媚的女聲傳入耳際,一個身著紅色斂服的女人隨著一道陰風坐在了沙發上。

    我聽她的聲音,還以為是絕世的美人兒。

    可我一看她的臉,差點沒嚇暈過去,她的臉沒有五官,臉上是一片刷了牆灰一樣的慘白色。

    那隻詭異的嬰靈看到女人,一臉的興奮,大喊著:“媽媽……媽媽……我餓,媽媽……”

    “來寶貝,到媽媽懷裏,媽媽很快就能讓你飽餐一頓。”那隻女鬼好像就是這個孩子的母親,她朝嬰靈伸出雙手。

    體型碩大的嬰靈,就這麽笨拙的衝跑過去,一頭栽進女鬼的懷裏。女鬼用手指輕輕的撫摸著那個嬰靈肥碩的腦袋,從袖子裏滾出倆死人眼珠子在她手中,她就這麽攤開了手掌心用眼珠子喂養嬰靈。

    看著嬰靈咀嚼著布滿倒刺的嘴吃得開心,我頭皮也麻了,這實在是太惡心了。

    這個女鬼她沒有嘴,也不知道是用身體的哪一個器官發出的聲音,聲音柔媚而又令人心動,“蕭將軍,你可還記得妾身?您還真是有大將之風,豪氣不減當年,在王宅裏舉手投足就殺了陰司裏當差的大人,嘖嘖嘖……”

    一聽她說妾身,我心裏麵就一股醋味兒,也忘了害怕了。我心裏一時沒忍住,忍不住氣惱了一聲:“蕭龍溟!你……你不僅有妻子,還有妾啊?”

    說完這番話,我頓時就覺得自己十分的幼稚。蕭龍溟的過去,我本來就一無所知,甚至不知道他的靈魂為什麽會鎖進盒子裏。

    我根本就沒有資格過問蕭龍溟的過去,心裏麵有些後悔說出這番話。

    蕭龍溟皺了一下眉,十分不屑的看了一眼紅衣女鬼,斬釘截鐵的回應了一句,“我沒有妾,不是什麽人都能做我的女人。”

    那個女鬼她陰暗的發出笑聲,脖子僵硬的轉動著,那張沒有任何五官的臉居然在一瞬間對著我了,把我給嚇得渾身發抖。

    “這不是那天上山找野和尚的小丫頭嗎?和耶律楚格確實很像,就是膽子小了點,妾身可都還記得當年蕭夫人耶律楚格在沙場上,英姿颯爽的模樣。”那個女鬼站起來,對蕭龍溟福了福身,白板一樣的臉又繼續對著我,就好像在審視我一樣。

    原來在山寺門前,差點把我掐死的女鬼是她。

    這個女鬼好像和蕭龍溟從一開始好像就有過節,她來殺我,會不會因為想要阻止我幫助蕭龍溟打開盒子?

    我到了今天才知道,蕭龍溟這隻遼代的鬼魂,他在現代居然也是有仇家的。不過,就在我陷入思考的瞬間,蕭龍溟已經衝進屋子裏,手上的快刀將碩大的嬰靈切成了肉片。

    彎道上全都是新鮮的血液,血液順著刀尖滴在地上。

    地麵上是一片又一片,薄厚統一的肉片,橫七豎八的散落的到處都是。肉片的截麵上,骨骼,脂肪,皮膚,還有肌肉分明。

    那種血腥的場麵簡直讓人惡心,不過比起古代的冷兵器戰場應該不算什麽。

    那個隻女鬼反應還算迅速,抱住我家的吊燈,蹲坐在上麵,發出刺耳的尖叫:“你殺了我兒,你敢殺我兒!!不對,你……你的實力恢複了,你不過才打開了三個盒子而已。你是怎麽做到的?”

    蕭龍溟根本就懶得和她廢話,腳尖輕輕的點地,俊朗的身體一躍而起。手裏麵的快刀一削,就把女人的頭顱給削下來了。

    “碰——”女人的腦袋從天花板的高度掉下去,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腦袋摔的都變形了。

    估計這時候,她才感覺到蕭龍溟的實力強悍,是自己沒有辦法匹敵的。她反應也很迅速,沒有腦袋的身子一瞬間跳下吊燈,雙手抱起了血淋淋的腦袋想要逃走。

    剛一轉身,她就被蕭龍溟一腳踹翻在地上。

    蕭龍溟對待敵人幾乎不留任何情麵,單腳直接踩在女人的背上,但是沒有立刻把她給殺了,隻是冷冰的看著她,“你是梁琉?你們的人暗殺過小東西?”

    “蕭將軍記性可真好,還記得妾身,妾身……隻是有一事不明。您……您的功力到底是如何恢複的,主子本來是讓我來殺你的,沒想到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梁琉匍匐在地上,手裏麵的腦袋滾出去,每根手指都在顫抖。

    蕭龍溟聽到這個問題居然是看了看我,曖昧的笑了,弄得我滿臉緋紅。他這麽看著我,是因為我被他吃幹抹淨,他用了什麽采陰補陽嗎?

    那我是不是被他掏空了?

    我腦子裏胡思亂想,真是越想越讓人麵紅耳赤。

    蕭龍溟卻一本正經的轉換了臉色,冷冽的對梁琉說道:“這件事情你沒必要知道,你們主子還是和以前一樣頭腦簡單。”

    “蕭將軍,妾身隻求死個明白!我想知道為什麽……”梁琉莫名的執著,聲音當中帶著顫抖。

    我居然從裏麵聽出了她對蕭龍溟的崇拜,還有那種若隱若現的喜歡。

    蕭龍溟對待梁琉卻是一副冷血無情的樣子,語氣冰冷帶著寸寸殺機,“你不會死,我還要留著你,讓你回去給你主子帶句話。你讓他好生保管那三隻盒子,我不日就會去找他拿回來。”

    我有些不明覺厲,蕭龍溟的對手,還有組織和有手下,看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他都在盒子裏關了這麽久了,沒想到仇家這麽快就找上門了。

    蕭龍溟以前真的隻是普通的將軍嗎?

    我看他所擁有的力量,那簡直就是電視劇和小說裏麵才會出現的超能力。在蕭龍溟的身上,好像憑空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疑團,可是這樣的問題,我該不該開口問他呢?

    “你……打算放了我?”那個女人她似乎有些驚訝,用著柔弱魅惑的聲音問蕭龍溟。但是她掉了腦袋的脖子可見血紅的骨骼和經絡,實在是全無美感,很難再讓人被她所吸引。

    蕭龍溟抿唇沒有回答,踩在梁琉脊梁骨上的腳輕輕一鬆。梁琉就好像一陣紅風一樣,抱著地上自己的腦袋,眨眼間就穿牆逃走了。

    我看著地上那嬰靈的碎片,報複心理就上來了,對著牆壁大喊:“喂,你心愛的兒子忘了帶走啊。你不打算打包帶走嗎?可別浪費了,帶回家涮火鍋也是夠用的啊。”

    我承認是把祖父病故,家中被搶的怨氣全都撒在這隻紅衣女鬼的身上,我用刺痛她的方式給自己找安慰。

    雖然那個女鬼已經鑽進牆壁了,可耳邊還是傳來了幾聲崩潰的嘶吼聲,看來這隻女鬼她是聽到了我的嘲諷。

    可我心裏麵卻沒有報複之後的快感,呼吸了幾口空氣都是血腥的味道,心裏麵依舊沉重。這個家,我好歹住了兩年多,被弄成這樣,我心裏是很難受的。

    “嘖嘖,譚笙姐姐,沒想到你口味這麽重,這東西你吃得下嗎?”連少卿嘖嘖稱奇,自己卻好奇的從地上撿起一片血淋淋的肉片觀察,居然有點讚同我的話,“蕭大哥刀法好,說不定下廚的廚藝也不賴。”

    我低了眼瞼看著一片狼藉的地上,整個人都處在一種陰暗的狀態中,反問連少卿:“我口味重嗎?誰讓她暗殺我的,我差點就死了,幾句嘴貧還不能彌補我心靈上的損失。”

    “譚笙姐姐,我……怎麽覺得你黑化了?”連少卿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額頭,然後又放在自己的鬼魂頭上,一本正經的自語道,“恩,沒發燒啊,看來是真生氣了。我明白了,譚笙姐姐是吃醋了。”

    我沒有心力去理連少卿的玩笑,我的心太疲憊了。我拉住蕭龍溟的手腕上的衣料,我知道蕭龍溟一定懂我心裏的難過。

    “少卿,去幫小東西收拾行李。”蕭龍溟一聲吩咐支開了連少卿,寬大的掌心握住我早就冰涼如鐵的手,“閉眼。”

    “啊?”我驚愕了一聲,為什麽要閉眼啊?

    蕭龍溟該不會是想吻我吧?

    都這個時候,真的沒有必要卿卿我我,我真的滿腦子都是祖父病危的事情。隻要一天沒回去見到祖父,我心裏的疙瘩就還在。

    可是看到他堅定剛毅的眼神,我還是聽話的緩緩的閉上眼睛。

    隻聽一聲打響指的聲音清脆響起,我的耳膜受到刺激,條件反射的睜開眼睛。房間裏麵,突然變得幹淨了,嬰靈的屍體消失了,地上的值錢和腳印也沒有了。

    好像就連空氣中那股濃烈的血腥味也變淡了,門上掛著的紅繩也沒了。

    房間變幹淨了,我看到這一幕心裏麵確實舒服了不少,還是蕭龍溟了解我。現在唯一能夠安慰我的,就是我住了兩年的小家,和蕭龍溟相處過無數回憶的家,能夠恢複以往的幹淨整潔。

    蕭龍溟揉了揉我的後腦勺,渾厚的聲音低沉道:“以我現在的能力,隻能做到這個地步。如果不是我,房子不會被人弄的這麽髒。”

    “蕭大哥,他們到底是什麽人?”我冰冷的手反而是被身為鬼魂的蕭龍溟的溫度所溫暖,我幾番猶豫,還是忍不住想要知道那些人的身份。

    他們不僅和蕭龍溟有仇,在這個世間所存在的時間好像也和蕭龍溟一樣,少說也有六七百年的曆史了。

    蕭龍溟眉頭微微一緊,他看著我,然後緩慢的說出口:“這些事情說來話長,等我有機會解釋給你聽。少卿那邊應該快收拾好東西了,現在恐怕沒有那個時間。出門以後,我會跟在你身後,不過其他凡人就會看不到我。”

    我點了點頭,也能夠理解蕭龍溟話裏的意思,畢竟六七百年前的事情。和現代還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一時半會兒的確實有些解釋不清。

    等連少卿整理完我的行裝,我清點一遍,確認無誤了。又聽從蕭龍溟的吩咐,將連少卿收進我胸口掛著的玉蟬吊墜中。

    吊墜是古物,陰氣和晦氣極重,連少卿躲在裏麵身上的傷就會慢慢的恢複。

    做完了這些以後,我提著黑色的行李包,直接下樓打車去鹹陽機場。當晚,就有一班飛機是飛往的老家。

    下了飛機之後,直奔醫院。

    我風塵仆仆的趕過去,我的祖父就住在加護病房裏麵,病房裏麵就隻有祖父的一張床。他渾身插滿了管子,醫療儀器上的屏幕不跳動著。

    他戴著氧氣罩,我都看不見他的臉了。

    在淩晨的深夜當中,廊道上沒有看望祖父的親戚,也沒有祖父以前的學生,隻有我父親一個人在默默的守著。

    父親站在病房外的門口,他手裏麵拿著一根煙,抽的不是很猛烈。而是輕輕的抽著,他看見我來了,隻是微微抬眸用渾濁的目光看著我,“進去吧,他一直在等你。堅持的太辛苦了,嗬,大家都不忍看下去,可他還是要堅持見到你為止。”

    父親淡淡的聲音在悠長昏暗的醫院走廊裏,還能發出輕輕的回聲。

    我的淚水一下就在眼眶裏溢滿了,身子顫抖的看著窗戶裏麵那個滿頭白發,臉部三分之一都被氧氣罩覆蓋住的老者。

    眼淚終於如決堤的洪水一樣傾瀉出來,我緊緊的抓著自己身上的牛仔褲,幾度要哽咽哭出聲音。但是這裏的安靜,讓人禁不住的就把所有的聲音都咽回去。

    我深深的呼吸了幾下,鼓起勇氣推開門,我站在祖父的床前。我凝神看了他一眼,他的眉毛已經全都發白了,白發淩亂在綠色的枕頭上。

    眼睛緊閉,但是看著依舊是那麽的慈祥。

    我輕輕的推了祖父的身體幾下,用那種哽咽到有些酸楚的聲音叫醒他:“爺爺,爺爺,我回來了。我是小笙,爺爺你的小笙回來了。”

    我推著他老邁的身體,感覺他的靈魂好像馬上就要升到了天國,忍不住捂住了唇,顫抖的掉淚。手指已經忍不住緊緊的攥住了被褥,那種難過和痛苦好像進入了到了骨髓,讓人無法避免的悲傷。

    尤其是小時候的記憶在腦海裏一遍遍的閃過,更是讓人無法抑製的感覺到不舍和傷痛。

    “啊?是……小笙回來了嗎?”耳邊傳來了幾聲老邁而又微弱的聲音,我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中祖父的眼睛緩緩的睜開,他用手自己就把氧氣罩給拿掉了,不過這樣的動作好像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他喘了一口氣,才慢慢的看向我,眼睛裏全都是慈愛的目光,“在八仙庵古玩市場附近住的可還好?何東淩他們一家有沒有照顧你?東西找到了嗎?”

    祖父的腦子還是很清醒的嘛,他居然還知道我這些年都去哪兒了。

    不過他這個樣子有點像是回光返照,臉上有一圈淡淡的很不自然的紅暈,眼神也比剛剛醒來的時候要精神。

    “爺爺,我忘了告訴你和父親,盒子早就被我打開了。我沒有辜負你的期望,我做到了譚家曆代先人都想完成的事情。”我握住祖父粗糙的手,把盒子打開的事情告訴他。

    我祖父他聽了這句話,居然欣慰的笑了,他居然從床上坐起來,把身上的那些管子全都拔掉了。

    他的整個人都好像榮光煥發了一樣,眼中帶著追憶的感情,“既然你打開了盒子,那鎖技一定進步不小吧?我還記得你小時候,家裏所有的鎖都沒有鑰匙。我有事出門,你打不開鎖,你在門外等了一天一夜,最後用橡皮泥把鎖眼堵住了。最後你被我打了一頓,你還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我那時候太調皮了,讓您操心了。如果我能早點醒悟過來,也許就不會讓你這麽費心了。”我哭得亂七八糟,摟住了我祖父消瘦幹癟的身體,心裏麵難受。

    但是有一個問題,我在這個時候想明白了。

    就是我的鎖技,好像真的在這段尋找盒子的時間裏,提高了不少。但具體提高了多少,我還真的沒法判斷。

    我想我可能是郭靖的腦子,黃蓉的個性,又笨又靜不下心來,所以一直都學不好祖傳的這麽手藝。

    “盒子打開了之後,裏麵有什麽?”我祖父忽然泯然一笑,笑得有幾分深意。

    我感覺他好像知道什麽,低下頭,小聲的吐出一個字,“鬼!”

    “果然,果然祖上的傳說是真的。小笙,你知道這個盒子,爺爺為什麽讓你來尋找打開的辦法嗎?”我的祖父他一直盯著我的身後,然後顫巍巍的手掌輕輕的摟住我的後背,悄聲對我說,“有緣人,因為他是你的有緣人。我的孫女婿,他來了嗎?”

    “你知道他,爺爺,你知道他是遼國蕭氏一族的後人嗎?”我看著我的爺爺,感覺他的腦子裏隱藏了許多的秘密,可是在他彌留之際,我們相處的時間是那麽的短暫。

    他好像並沒有想把這些秘密都告訴我的打算,他好像僅僅隻是在和我嘮家常,用俏皮的聲音在我耳邊小聲道:“爺爺知道,爺爺知道他是蕭氏一族的人。我們譚家是二十四支守護盒子家族的其中一支,不過關於蕭氏一族的這些秘密爺爺恐怕是要帶進棺材裏了。”

    我愣住了,他要把秘密帶進棺材裏,那叫我來幹什麽?

    我有些奇怪,我看著他,問他:“那您為什麽要苦苦堅持到我來?我……我當然想見您最後一麵,但是父親說你熬得很辛苦。”

    “想見見你,還有他。人老了,才發現有些東西是放不下的。”祖父說的很隱晦,他咳嗽了幾聲,紅潤的臉色又驟然變得憔悴了,聲音嘶啞的說著,“小笙,家族守護的盒子,隱藏的秘密很大很大,我希望你能自己找出答案。”

    “爺爺,我會努力的。”我知道祖父的生命快要完結了,他剛才隻是短時間的回光返照。我隻能拖住他的身體把祖父扶好,弄好了枕頭,讓他重新躺下。

    這時候,蕭龍溟不知道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他站在床邊俯身凝視著我的祖父,然後低沉的問他:“您是想見我嗎?”

    我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一臉的意外。

    祖父的眼睛一亮,他抓住蕭龍溟的手,然後笑著就把蕭龍溟的手和我的手放在一起,“照顧好小笙,她是……她是……”

    祖父的話說了一半,劇烈的咳嗽起來,卻頗為的欣慰,好像是喃喃自語一樣的說著:“果然是一表人才、英武不凡之人,我……我也就放心了……嗬嗬嗬……”

    他笑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讓我有些手足無措。

    爺爺臨終前所執著的,僅僅隻是和蕭龍溟見上一麵嗎?

    他突然沉了麵色,氣若遊絲開始祝福我了,“聽爺爺的話,不管發生什麽,一定要找全全部的盒子。小笙,你答應爺爺,找到盒子,破解盒子背後的秘密。”

    “我……答應你!可是,爺爺,你……你難道就不打算給我一點點的線索嗎?我也許沒有您想象中的那麽厲害。天下的父母親人,都把自己的孩子想的太厲害了。”我有點在責怪爺爺,可我的手在他的手下和蕭龍溟緊緊的重疊在一起。

    哪一種感覺,就好像溫熱的水流進心房中,一樣的舒服。

    此時此刻,就好像在我生命裏最親近的人團聚在一起一樣,很溫馨。

    祖父在床上那就像是燃到了盡頭的燈燭,他咳嗽著,就這看著我,緩緩的吐出了幾個字,“拚圖……拚圖……”

    他說完這幾個字,人就睡過去了。

    探了探鼻息,還有氣,祖父還沒有死。

    我鬆了一口氣,看著蕭龍溟,主動抱住蕭龍溟的腰肢,淚水就好像不要錢一樣肆意的流下來。我心裏麵痛苦,緊緊的咬著牙,我不想失去。

    可是這樣幼稚的話,我根本說不出口。

    生老病死,是天理循環。

    隻是因為是自己摯愛的親人要離開,才會如此的悲痛。

    “蕭大哥,爺爺剛才說,說的是拚圖嗎?”我摟著蕭龍溟,想著祖父臨終前的話,他說我和蕭龍溟是有緣人。

    我不知道這句話裏的含義,但是我意外看到了希望。

    我當然希望我和蕭龍溟的感情修成正果,可是因為有格格曾經在蕭龍溟的生命中出現過,我的存在就顯得是那樣的蒼白。

    但這些話,我不敢對蕭龍溟說,我隻敢問他祖父剛剛說的線索。如果查清了這些秘密,是不是就能夠知道,祖父為什麽說我和蕭龍溟有緣。

    蕭龍溟沒有回答我,他的視線看著門上的窗子,我的父親他正看著裏麵。父親的視線裏好像是看見蕭龍溟了,但是他的反應並不大,隻是靜靜的觀察著。

    “小東西,我們出去吧。”蕭龍溟也沒有打算隱藏,他單手把我摟著我的腰,行動如風的就出了病房。

    他們兩個,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麵對麵了。

    我父親本來就是沉默寡言的人,他隻是禮貌性的點了一下頭,介紹自己,“我是譚笙的爸爸譚知青,你是蕭氏一族的後人吧。小笙能跟著你,我也就放心了。”

    蕭龍溟點頭,“在下蕭龍溟,譚氏一族守護盒子這麽多年,勞苦功高。”

    父親的臉上有些憔悴,他搖了搖頭,並沒有多說什麽。他看起來十分的疲憊,眼球上全是血絲,筋疲力盡的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

    我從小就和我父親的關係不親,見他的次數也很少。

    所以我和蕭龍溟在一起反而更加的親近,父親不說話,也沒人打攪他。一直到了天亮,醫生來檢查,把病房裏的設備都停了,讓我們家裏人做好準備。

    醫生離開以後,我祖父還醒過來一次。

    他這一次蘇醒,比之前一次憔悴蒼老上許多,連說一個字都困難。但是,他好像還有事情沒有交代完,一字一頓的說道:“拚圖……和……”

    拚圖和什麽?

    “爺爺,您是說拚圖什麽?”我問我的祖父。

    祖父的意識好像已經到了薄弱的時候,他好像聽不到我說話,嘴裏笑聲的喃喃著:“拚圖和了,拚圖和了……”

    好像是四個字,我每次都隻能聽見拚圖兩個字,最後麵的兩個字怎麽都聽不見。

    我父親插了一句,說道:“小笙,你爺爺說的是拚圖盒子。”

    對,祖父臨終前給的線索,那應該是和二十四隻盒子有關的線索。所以,祖父要告訴我的其實是拚圖盒子,他讓我去找拚圖盒子的下落嗎?

    還是這個盒子祖父已經找到了?

    可是這時候,我祖父的眼睛睜著,人已經一動不動。伸手觸摸脈搏,心跳已經停止了,他已經算是生理上的死亡了。

    祖父死了,帶著盒子的秘密就這樣故去了。

    我看了蕭龍溟一眼,木訥的沒說話,我父親已經去叫醫生了。接下來就是處理祖父的身後事,祖父被放進冰棺裏,運回了他自己家。

    到時候靈堂是設在我祖父的老宅裏,他的學生,以及生前認識的好友和同事,都會去祭奠。

    祖父家裏麵還有個徒弟,隔壁也有祖父多年的故交負責接收冰棺。

    我和蕭龍溟跟著我父親回家見我母親,順便回家休息,我父親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等著我回家。聽說我母親在家也十分的想念我。我大概也有三四年沒有見到母親了,心裏麵有一種說不出的想念。

    到了郊區我父親母親的家附近,遠遠的就能聽見鋼琴的聲音流瀉出來。那種琴聲,好像天籟一樣的,傳入人的耳中。

    我站在樓下,看著樓上的落地窗後麵的女人。

    她身材修長而又苗條,背對著我們坐在鋼琴椅上,靈活的手指在琴鍵上躍動。她是盲人,什麽也看不見,卻對音樂有著一種特殊的執著。

    為了不放棄追求,她每天都堅持像這樣練琴,平時還會去附近的音樂學院當客座的教室,教學生學習音樂知識。

    她是我母親佟佳汍蘭,純正的滿族血統。

    她名字裏的寓意,是要如同水波般的蕩漾,正好符合她這樣恬靜而又優雅的女子。我實在想不出這麽活潑好動的自己,會有這樣一個溫柔賢惠,而又知書達理的母親。

    父親常年在外的時候,家裏有個老傭人安嫂在照顧母親。巨乒狂亡。

    天色已經接近破曉,母親的琴聲還沒有停下,顯然她是在等父親回來。用琴聲表達對父親的思念,父親聽到琴聲緊緊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他邁著步伐先我們一步的就進了家門。

    就聽安嫂在門口,說道:“知青回來了啊!老爺子在醫院裏麵還好嗎?哎呀,這不是小笙嗎?旁邊的這是……小笙的男朋友吧……”

    安嫂還和以前一樣熱情,她拿著拖鞋把我們迎進去。

    父親顯得很疲憊,讓安嫂去倒茶做飯,自己一個人順著有些老舊的紅木樓梯走上去。父親走上去沒多久,家裏鋼琴的聲音就停下來了。

    安嫂去做飯了,我累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靠在蕭龍溟的懷裏。

    蕭龍溟很喜歡看報紙,他到了這裏依舊是改變不了看報紙的習慣,翻開了一頁,默默的看著。

    安嫂燒好水,給我和蕭龍溟泡茶,笑盈盈的就說道:“小笙,你怎麽還這麽矮啊,安嫂可好多年沒見到你了。這個是你男朋友吧,可真帥,幸好你沒和老何家那孩子在一起。雖然一表人才,不過個性安嫂不喜歡。”

    “他叫蕭龍溟,蕭大哥,這個是安嫂,他在我家已經二十幾年了。她雖然做著照顧我我母親的事情,不過卻是我的義母。”我和蕭龍溟介紹著安嫂。

    蕭龍溟對安嫂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安嫂看著蕭龍溟的臉,皺了一下眉頭,說道:“恩?怎麽那麽像老爺子那張畫像上的遼國將軍啊?”

    “安嫂,我……我爺爺已經去世了。您能做一下飯嗎?父親,他吃完飯可能還需要休息,休息之後就是……就是爺爺的葬禮了。”我說的有些哽咽。

    安嫂臉上的笑一下就僵住了,她眼圈一紅,一下沒忍住居然掉了眼淚。她捂著唇,就進了廚房,沒有再和我們多說話。

    等到安嫂做完了飯,她才上樓去請我的父親母親下樓。

    母親靠著父親攙扶著,滿臉恬靜的笑容走下樓梯,她和我們一樣坐在飯桌前吃飯。母親自己也能吃飯,不過,父親回來了,通常都是父親給母親喂飯。

    母親顯然是從父親那裏知道了祖父去世的消息,眼圈紅紅的,好像是哭過。她看不見我,卻還是強笑著,用恬靜的聲音對我說:“是小笙回來了,在外麵過的好嗎?”

    “好。媽媽我……我過的很好,你好像瘦了。”我和我母親也不熟絡,可是見麵了,那種親人之間的感情也爆發出來。

    我雖然坐在飯桌上不動,心卻早已飛進了母親的懷裏。

    我母親掉淚了,父親趕忙拿手帕去給她擦眼淚,母親清了清嗓子,又笑了:“小笙,我知道爺爺故去你難過,但我聽說爺爺臨終前的心願,你替他完成了,他走的是安詳的。”

    “恩,媽媽,我不會再讓爺爺失望了。小時候我不懂事,不知道努力,但是我……我再也不會貪玩兒了。”我咬著唇,痛苦難過,手卻一直被蕭龍溟緊握著。

    有他在,我的世界是那麽的有安全感,不至於因為痛苦來襲而崩塌。我有蕭龍溟在身邊,真的是要感謝祖父給我的那隻盒子。

    吃飯的時候,飯是苦的,也不知道是飯菜裏多了安嫂的眼淚。還是因為我自己心裏苦,才會除了苦澀就嚐不出其他任何的味道。

    大家都吃的很少,留了很多剩飯剩菜讓安嫂收拾。

    父親太累了,交代了一聲,就去書房休息。

    蕭龍溟被安嫂單獨安排在一間客房住下,我被母親帶回房間裏,她就這麽用細膩的手指輕輕的摸著我的麵容,我知道她是在通過她的手指看我的臉。

    她有著祖傳的摸寶技術,能和槐香一樣,摸古物斷代。

    所以母親的這一雙手,不僅能摸出我的高矮胖瘦,更加夠清楚的記住我的相貌。被她的手指接觸過臉部的皮膚,心裏麵對她的感情越加深厚,緊緊的就抱住了她。

    母親依舊是笑著,她說:“小笙,你一定是累了吧。媽媽陪你睡一覺,等醒來,你還要送送爺爺。”

    “恩。”我蜷縮在母親的懷裏,感覺到她身體的柔軟,好像能夠回憶起在繈褓中被她抱進的感覺。

    我母親似乎知道我沒睡,她問我:“你很喜歡你的蕭大哥對不對?”

    “媽媽,我……”我有些心急。

    我母親卻打斷了我,“我的看的出來,他很照顧你,但是你總是有些疏遠他,不是嗎?雖然,你依賴他,恨不得粘著他。可你的心卻疏遠他了。”

    “我……我不想瞞著你,媽媽,他是和盒子有關的人。我不確定,將來是不是能和他走到最後。”我靠著我母親的懷抱,說出了心裏話。

    母親輕輕吻了一下我,“因為我不方便照顧你,所以讓你從小一個人,受了很多苦。這一次就讓媽媽幫你完成這個心願。我手裏,也有一隻盒子,但是你父親一直以來都不知道。”

    “是拚圖盒子嗎?”我問母親。

    母親搖頭,“你到時候看見了,就知道了。”

    我實在沒想到,我那個恬靜溫婉的母親,竟然瞞著父親也有一隻盒子。她複姓佟佳,應該是女真族的後人,那她的家族是不是也和盒子有關呢?

    我在母親房裏睡下,不過沒有睡多長時間,就被安嫂叫醒了。我父親要先去我祖父家一趟,不過不是去設靈堂吊唁,吊唁的事情確定在三天後。

    他去我祖父那裏,拿的是那隻拚圖盒子。就我父親所言,他被祖父要求申請去做野外的考古考察,就是為了根據線索找那隻拚圖盒子。

    盒子找到了之後,自然是交給了我祖父研究。

    父親出發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午後四時,我和母親一起把父親送出門。然後,才又回到母親居住的臥室。

    我扶她在鋼琴椅上坐了一會兒,她的手又開始流水一樣的彈奏,好像在訴說著什麽心事。不過我真的聽不出來,因為我的音樂水平也是很笨拙的。

    但是,從落地窗低頭看出去,是父親對母親溫柔如水的目光。父親就這麽站在樓下,對著母親的背影微笑著。

    我看著這幅如同畫卷一樣的畫麵,有些感動的想哭。

    父親在樓下流連了一會兒,就走了。

    等到晚上吃飯的時間,還不見父親回來,安嫂把飯直接送到了我母親房間裏。母親正在用盲文閱讀著琴譜,她聞到飯香,就要自己起來吃飯。

    我當然不能讓她自己吃,拿起了勺子,笨拙的學著父親的樣子給她喂食。弄髒了她的嘴角,再用帕子擦幹淨。

    母親在我放下帕子的時候,忽然溫婉的笑著,拿著我的手放在小腹的位置,問我:“小笙,你喜歡小寶寶嗎?”

    “我……我當然喜歡,媽媽,你難道是……有了……”我激動有些熱淚盈眶,話都說不好了。

    母親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低聲說道:“要替我保密,這件事連安嫂都不知道。你說你爸爸,會高興嗎?”

    我點頭如搗蒜,“爸爸,肯定高興壞的!我聽安嫂說,爸爸在我出生的時候,都激動的爬到了樹上,卻給你摘果子。”

    接下來的時候,母親房裏,放著的是悠揚的樂聲。

    我趴在母親小腹,諦聽著好像有,又好像沒有的胎動,然後傻兮兮的和母親說:“媽媽,他……他好像會動。”

    我母親撫摸著我的頭發,笑而不語,但這時,我的手機卻響了,我聽著電話裏陌生的聲音有些發怵。

    電話裏的男人說,我父親的車在高速上出現意外了,他的車和一輛卡車相撞。人是從車裏救出來了,手機還完好,所以才聯係上了我。

    隻是,是生是死現在情況還不明,希望我們家裏人能趕過去。

    我此刻再次聽到母親腹中胎動的時候,卻是後心發涼,心亂如麻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