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情深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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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金碧輝煌的佛殿裏,傅翼眉宇間全是倔強堅毅,渾身散發出唯我獨尊的霸氣,冷冽的眼神愈加的幽深陰寒,令人不由得心生敬意,膽寒顫栗,他搬出來的不是命令,而是旨意,誰敢違背,那就是以抗旨罪處置。

    眾妃嚇得掩嘴,不敢尖叫,臉色瞬時蒼白。

    有些羨慕提前離開的賢妃,早知會演繹一出母子決裂,波及無辜,她也該學學賢妃,隨便找個理由離開。

    佛殿靜謐仿若無人,氣氛凝聚著冰冷,壓抑的讓人想逃。

    皇太後冷睨了一眼殷臥雪,纖指收於繡鳳袖袍內,臉上華貴之態有些紮眼,倏地,閉上雙眸,敲著木魚,念著經文,無視所有的人。

    殷臥雪懂了,他們這是在比耐心,誰先妥協,並非輸家,而是失麵子。

    傅翼突然,曲指一彈,兩道勁風擊在殷臥雪後頸上,隻覺眼前一黑,身子朝地麵倒去,失去知覺前,殷臥雪清楚的知道,她被偷襲了,而偷襲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傅翼,還有一人,她卻不知。

    “啊!霜妃暈倒了。”不知是誰尖叫出聲。

    “眠霜。”傅翼身影一閃,接住殷臥雪倒地的身子,朝李權道:“你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過來看看,她跟肚子裏的孩子若是有任何閃失,朕要你們李家的人,全部人頭落地。”

    孩子,傳言真屬實,霜妃懷上龍種。

    貴妃等人臉頰失色,而蘭太貴妃瞳仁也難得染上錯愕之色,就連皇太後跪在棉墊上的身形,也微微一顫。

    月朧目光閃爍著,那晃動的衣袖口,那額頭溢出的冷汗,足見其心生了怯意。

    李權毫不敢怠慢,立刻上前,抓住殷臥雪的手把脈,臉上的擔憂之色,被疑惑取代。

    是他醫術不精,還是嚇得不會把脈了,他怎麽把不到喜脈。

    抬眸,尋問的目光看向傅翼,隻見他鳳眸劃過一絲陰冷,駭人的驚悚,也隨即了然,他是在為小師妹解圍,如此用心,還真隻有他傅翼做得出來。

    “帝君,請先把霜妃娘娘送回景繡宮。”

    傅翼立刻橫抱起殷臥雪,快步離開佛殿,劉圖、林長風、李權三人快速跟上,傅翼一走,旨意也作廢,蘭太貴妃找了個理由離去,貴妃跟淑妃也分別找理由離去。

    “月朧,辛苦你了。”所有人離去後,皇太後才停下敲木魚的手,睜開眼睛,側目看著失神的月朧。“月朧,你真是個貼心的丫頭,若不是你將她擊暈,今天這事,還不好收場,看來哀家低估了她對帝君的影響力。”

    月朧沉默不語,隻有她自己心裏情楚,為何如此做。

    風風火火離開佛堂的幾人,傅翼抱著殷臥雪回到景繡宮,李權還沒踏進景繡宮的大門,就被劉圖給擋住。

    “劉總管。”李權不解的望著擋住自己去路的劉圖。

    “李禦醫,請回。”劉圖笑容滿麵的道。

    “告辭。”過河拆橋,李權也不再多言,轉身離去,隻要小師妹沒事,比什麽都重要。

    傅翼輕柔的將殷臥雪放在*上,彎下腰,脫下她腳上的鞋子,卷起裙擺,兩條白希的鈺腿細長筆直,膝蓋處卻紫紅的腫起,不覺影響美觀,就覺憐惜。

    視線落在她紅腫的腳踝上,她居然扭傷了腳,傅翼眉頭一凝,眸光頓時迸出陰寒的氣息。

    曲指在她身上點了幾下,為她解開穴道。

    睜開眼睛,目光從傅翼身上掠過,環視下四周,看著熟悉的擺設,重重的鬆了口氣。

    “你也知道害怕?”想到今天她任意妄為,倔強的表情,傅翼就莫名的氣不打一處來。

    “我也是人。”是人都知道怕,即使她將生死置之度外,可今天的情景,也讓她明白,皇太後不可能成為自己的依靠。

    傅翼眼眸變的幽深而森冷,冷冷說道:“你是長著人得樣,卻用豬的智慧。”

    殷臥雪抬頭錯愕的望著他,這人損起人來半點不含糊,他就不能留點口德嗎?

    “看什麽看?朕有說錯嗎?”還敢瞪他,真是活膩了。

    “你到底在生什麽氣?”殷臥雪有些迷惑,她見過他陰狠的手段,也領教過他對她的恨意,唯獨沒見過他對自己生氣。

    “殷眠霜,你是不是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死的心?隻要讓你逮到機會,就恨不得將自己推下火海。”今天她的所作所為,除了想借母後的手將她處死,傅翼想不出她的目的。

    “你想太多了。”殷臥雪撇開目光,尋死,她早就放棄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又從皇太後口中得知,他們是因為愛她,保護她,才將她丟給外公,並非遺棄,所以她現在要好好的保護自己這條命,不為別的,隻為父母的用心良苦,他們若在天有靈,也會得到安息。

    傅翼一愣,真是他想太多了嗎?不知為何,從她的目光中看到的,不是尋死不成的失落,而是一種釋懷的明朗,仿佛突然解開壓抑在心底的心結般,目光落在她紅腫的手背。“除了朕,沒人有資格傷你,這一腳,我遲早要給你討還。”

    心一震,殷臥雪抬眸望著一臉嚴肅認真的傅翼。“哪怕那個人是養育過你的母妃?”

    “任何人。”堅定狠絕,親情對他來說可有可無,他認定要保護的人,隻有三人,無論是他的母後,還是母妃,都不在他保護的三人之內。留著她們,並非傳言所謂的親情,而是另有用處。

    “不值。”殷臥雪搖了搖頭,她跟傅翼不一樣,傅翼眼中沒有親情,而在她眼中,親情勝過一切。親情反目,是她最不願意見到。

    “值不值,得由朕說了算,你沒資格。”傅翼霸道而不悅的神情,讓殷臥雪心中一愣,這人她徹底無語了。

    同時心中也升起疑惑,他對眠霜真的隻是恨嗎?

    傅翼轉身向一旁的櫃子走去,在一大堆的藥瓶裏翻找著,最後還是不確定是那一瓶,不得不開問尋問:“哪一瓶?”

    “什麽?”殷臥雪不解的問道,順著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膝蓋處,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裙擺被卷到膝蓋以上,露出光滑白希的雙腿,麵頰紅暈染上,慌忙想將裙擺放下去,卻不小心碰到膝蓋,原本已經麻木的膝蓋,經這一碰,劇痛瞬間傳遞開,讓殷臥雪忍不住痛吟出聲。

    隻聽傅翼冷漠的再次問道:“哪一瓶?”

    “左邊,第三排,那個白色陶瓷瓶。”緊咬著牙,殷臥雪強忍著痛,其實對她來說,這點小傷與傅翼起初給她的傷,根本不值得一提,可卻不知為何,這次她卻感覺到特別痛。

    也許是因傅翼的突然關心,也許是因她強撐的心累了,不管是什麽,這次她想示弱,不想強裝堅強。

    傅翼眸光微微一揚,準確的拿過殷臥雪指明的一瓶,這才走回,落坐在*邊。

    將芳香的藥水倒入掌心下,雙掌對搓了下,左與右手,分別放在殷臥雪紅腫的膝蓋處,微微施力,真氣運集在掌心。

    疼痛減輕,殷臥雪隻覺一股清涼舒適的感覺從膝蓋處漫延開,他是在用內力幫她療傷,她的藥效果是很不差,但是借助他內力的推動,效果就更顯著。

    暖意劃過心田,殷臥雪甚至希望這一刻就這麽停止,沒有恨意,沒有報複,隻有單純的對她好,如同在穀底的夜星與夜月。

    “啊!痛。”劇痛將殷臥雪飛遠的思緒拉回現實,冷汗汩汩,殷臥雪看著握住她腳踝的傅翼,他肯定是故意的,這人就是這般壞,見不得她一點好。

    “你還知道痛?”傅翼渾身籠罩了戾氣,眸光愈加陰寒,像是隱藏著怒火。他在為她擦藥,她不知感恩戴德就算了,還給他神遊。

    “喂,輕點,真的很痛。”殷臥雪不顧手上的傷,伸出手拍打著傅翼握住她腳踝的手,本來就扭到了,又在他大力的擠壓下,痛上加痛,真是壞心眼的人,連為她治傷都不忘折磨她。

    “活該?”嘴上雖這般說,傅翼堅硬的心,還是有些軟化,手力漸漸減輕,低眸看著她白希的小腳落在他大掌心裏,竟隻比自己的手掌小了些許。

    “傅翼,你是不是對殷眠霜還沒忘情,愛恨一線之間,有多深的恨,就有多濃的愛。”殷臥雪試圖用說話,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卻見傅翼臉上籠罩著一抹陰冷的寒霜,突然像是意識到什麽,抿了抿唇。“我指的是,失記前的殷眠霜。”

    “如果朕說,是呢。”傅翼靠近她,空出一隻手,長臂一伸,摟著她不盈一握的腰。

    “呃。”殷臥雪瞪大雙眸,她也隻是隨口說說,豈料他居然承認了,一時之間,她自己卻忘了反應。

    傅翼還愛著眠霜,為什麽她的心會怪怪地,特別難受,就像被一隻大手捏住脖子,呼吸都有些沉重。

    “眠霜,如果朕願意放下對你的恨,你願意放下朕對你的傷害,重新接受朕嗎?”傅翼將她柔軟的小手輕握在手中,卻換來殷臥雪的痛呼聲。

    “啊,痛......好痛。”傅翼握住的那隻手,正是被蘭太貴妃踩中的右手,右手雖廢,卻也能感覺到痛。

    “抱歉。”傅翼快速將她的手鬆開,冷漠的目光中滿是歉意。

    殷臥雪有些傻眼了,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壞了,出現幻聽了。

    眠霜?抱歉?忍不住打了信冷顫,傅翼又想玩什麽把戲?

    不是她多心,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傅翼給她的教訓太刻骨了,生死邊緣徘徊,手被廢,那殘酷的淨身......眾多例子鮮血淋淋的擺在眼前,他對眠霜的恨,如此濃烈,如此深厚,豈是她能化解開,何況她也沒想過要去化解。

    “眠霜,讓我們破鏡重圓,可好?”不是以權勢威逼,也不是以霸氣壓人,而是一種祈求的訊問。

    “我......”破鏡真能重圓,就算能圓,那裂痕不是留在鏡子上,而是留在心裏。

    殷臥雪茫然不知所措,為什麽突然他的態度轉變之大?為了她,他向皇太後紆尊降貴,現在又對她,放下身段,主動求和。

    “眠霜。”

    “傅翼,你到底在玩哪出?”殷臥雪深吸一口氣,心底流淌著淒涼,臉上卻沒有表露分毫,淡漠的目光迎著傅翼深情款款的目光。

    殷臥雪有一瞬間失神,他那目光的確是深情款款,怎麽可能?愛恨取決一線之間,可傅翼的轉變讓她猝不及防。

    “正如你所說,愛得越深,恨得就越深,若沒有愛,哪來的恨,眠霜,朕承認,起初對你的恨是真的,恨不得讓你生不如死亦是真,可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朕才發現,在傷你的同時,並沒有報複成功的歡愉,相反心頭卻愈加的沉重。”

    殷臥雪靜靜地聽著,心卻茫然迷惑,甚至還隱隱作痛,不管他的心中如何想,目的為何?冷傲狂狷的傅翼,能說出這番話,有種雲裏霧裏的感覺,太不真實了。

    “眠霜,我依舊愛著你,既然你失去了記憶,就讓我們放下過去的種種,失憶後的你,和重生的我,重新開始。”

    “好。”殷臥雪本想拒絕,卻鬼使神差的點頭答應。

    不是因傅翼深情的話而打動,而是她內深處的渴望,那種情不自禁。

    傅翼長臂一伸,將她攬進懷裏,下巴搭在她肩上,用有些粗糙的臉膛磨蹭著她柔嫩的臉頰,趁熱打鐵。“眠霜,為朕生個孩子。”

    孩子?提到孩子,殷臥雪心中聯想到的就是那次殘酷的淨身,想想都覺得後怕。如今,她的身份是他的皇妃之一,與其被他恨,不如被他愛,哪怕是虛情假意,哪怕是為了報複眠霜,心為他*之後,再狠心的將她推開,讓她體驗從天堂跌入地獄,那瞬間的毀滅,瞬間的絕望。

    那種滋味她領教過,所以不怕,隻要自己不交出真心,他的報複就永遠沒成功的那一天。

    可是孩子!沒有愛為基礎,要孩子隻是悲劇的來源。如果他隻是單純的想要個皇位繼承人,她還可以給他,假如是別有動機,孩子就是犧牲品。何況,他若真隻是想要皇位繼承法,後宮之中,想為他生下皇子的人,多如過江之鯽,那輪得到她。

    這個賭注太大,自己血本無歸還好,禍及他人,她就罪過了。

    “眠霜。”

    殷臥雪慌亂地錯開目光,卻無法遮掩,麵容上那自然流露出來的魅惑嬌羞。“孩子的事,改天在議,帝君,臣妾有些累,想要休息。”

    “好,朕在這裏陪你。”傅翼不再緊逼,逼及了會引起她的懷疑。

    “嗯。”殷臥雪點了點頭,任由傅翼將她扶躺在*上,手上動作輕柔的為她蓋好被子,緊閉著雙眸,思緒萬千,傅翼的話,就像小石子,在她平靜的心湖蕩起一疊疊漣漪。

    他就如罌粟一般,妖豔而致命,明知有毒,卻甘之如飴為他,笑飲穿腸毒。

    明知是陷阱,還願意義無反顧的跳進去。

    在感情路上摔了個大跟頭的她,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心。

    利用眠霜的身份,接受傅翼帶有目的的愛,結局注定是悲劇,可以預知的悲劇,明知如此,卻仍是走向那通往悲劇的路上。

    “別胡思亂想,靜下心來休息。”看著無法安之若素的殷臥雪,傅翼微勾的嘴角透著一抹譏誚。

    最後,殷臥雪還是在千絲萬縷的思緒中睡著。

    傅翼則坐在*邊,靜靜地注視著她的睡顏,臉色略微憔悴,薄唇泛白,驀然,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水從她眼角溢出,傅翼輕輕歎息一聲,修長的手指輕柔抹去那淚珠。

    隨即,接著為她擦藥,眼光情不自禁溢出的溫柔,連他自己也未發覺,擦藥的動作更加的仔細,更加輕柔,似乎在嗬護一樣跟他生命同樣重要的寶貝。

    擦好藥,傅翼抬眸就見睡的極度不安的殷臥雪,那緊皺的眉頭,忍不住伸出手指,輕柔的將她皺起的眉頭撫平。

    直到天際翻起魚肚白,劉圖叫他早朝,傅翼才離開。

    晨曦,太陽升起,殷臥雪才醒來,沒見到傅翼的身影,他的話還縈繞在她耳畔。

    殷臥雪坐起身,敲了敲發痛的頭。“昨夜他的話,到底是真,還是在做夢?”

    “娘娘,這是今早帝君離開後,吩咐奴婢,娘娘若是醒來,就拿給娘娘服用。”紅袖將托盤放在桌麵上,端起碗,朝*邊走去。

    殷臥雪看著碗中的東西,是藥膳,想必是他讓二師兄準備的。“他是今早才走?”

    見紅袖點頭,殷臥雪依舊白癡的問道:“他昨夜沒離開過?”

    “娘娘到底想問什麽?”紅袖舀了一勺,放在殷臥雪嘴邊。

    “沒什麽?”殷臥雪搖頭,張嘴吃下勺裏的東西,她不習慣別人喂,可是現在的她,也隻能享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廢人生活。

    喝完藥膳,紅袖出去後,乞兒跑了進來,二話不多說,直接掀開殷臥雪身上的被子,卷起裙擺。

    “嗚嗚嗚,雪兒姐姐,都腫起來了,皇太後可真狠心,居然為了盆牡丹,就罰你跪,帝君哥哥也真是,都不知道救你。”

    “乞兒,別瞎緊張,我沒事。”殷臥雪揉搓著眉心,她知道這丫頭是真心關心自己,可是現在的她需要靜一靜。

    “還說沒事?”乞兒噘起唇,輕輕哼道:“平日後宮不都傳言,說帝君哥哥最*愛雪兒姐姐嗎?就算在私下,帝君哥哥對雪兒姐姐很過分,可是那是在私下,當著皇太後她們的麵,不應該要做戲嗎?見雪兒姐姐被皇太後罰跪,他居然冷眼旁觀。”

    殷臥雪無語,起初他的確是冷眼旁觀,可後來並沒有,甚至為了她跟皇太後言語相撞。

    “雪兒姐姐,你說是不是帝君哥哥故意暗中在那盆牡丹上動了手腳,不然怎麽月朧拿著都沒事,你一碰它就毀了,我猜啊,帝君哥哥是故意讓你在皇太後麵前犯錯,然後借皇太後的手,懲罰於你。”乞兒自顧自暇說道,並且還說得頭頭是道。

    殷臥雪錯愕的看著她,這丫頭的思想也太匪夷所思了,居然如此想。“乞兒,你別瞎胡亂猜測,這次與他無關,是我故意將那盆牡丹推毀。”

    “為什麽啊?”乞兒迷惑不解的問道,隨即又自問自答。“我知道了,你是看那盆牡丹不順眼,所以才毀了。”

    殷臥雪汗顏,她連那盆牡丹長什麽樣都沒見到,何來不順眼之說。

    “就算這樣,帝君哥哥也應該護短啊!還有皇太後,她不也算是你的表姑嗎?怎麽能為了盆牡丹就重懲你,她老人家不是念佛多年,有一副菩薩心腸嗎?”

    麵對乞兒一連串的問題,殷臥雪卻一句都不能解答。皇室中親情在麵臨利益時,是那麽的微不足道,牡丹不重要,重要的是花在牡丹上的心思,菩薩心腸的人,往往是最殘忍冷血。

    這些乞兒還小,根本參透不了,曾經的自己在哥跟叔叔的羽翼之下,何嚐不也如此,萬物和人事,盡往好的方向想。

    “其實,他......當時情況,無論帝君做什麽,皇太後都會為難於我。冷眼旁觀,才是明智之舉。”不給出答案,殷臥雪知道乞兒會追問到底,所以選擇避重就輕的回答。

    故意將四妃招集在佛堂,就是為了讓她們當旁觀者,宣示他為了她,不惜與皇太後對峙,也是在告誡她們,除他以外,其餘的人並無資格動她。

    可是九重宮闈,真是告誡,就能平息得了嬪妃們爾虞我詐嗎?他越是護著她,隻怕日後她的麻煩會越多。

    乞兒也聽明白殷臥雪的言外之意,她畢竟生活在後宮,再無知天真,在後宮也耳濡目染。

    “乞兒,你清楚帝君對帝後的感情如何嗎?”殷臥雪試著問,傳言,傅帝對帝後深情,可就不知這傳言屬實,還是假造。

    今天,她在禦花園看到他們,傅翼雖盡心的照料諾兒姐姐,可她總覺得,那不是愛人之間的照料,倒像是......她也說不清楚是什麽,反正就是怪怪地。

    “四個字。”乞兒看著殷臥雪,想了想伸出四根手指。“情深意重。”

    “情深意重?”殷臥雪喃喃念著這四個字,連她自己都沒發覺,眉心輕輕蹙起,心裏一陣陣泛酸。殷臥雪猛的搖頭,傅翼對諾兒姐姐是真情,她應該為此感到高興才對,為何心裏酸的難受。

    就算是擔心傅翼對諾兒姐姐是虛情假意,也應該是擔憂,而非心酸難受。

    “可不是情深意重,三年前,帝君哥哥可是為了她,血洗後宮,所有嬪妃全被處死,那場麵殘忍至極。”乞兒輕輕嘀咕,回想起當時的慘叫悲鳴聲,現在回想起來還毛骨悚然。

    殷臥雪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傳言屬實,怪不得皇太後提起三年前的事,那些嬪妃會嚇得臉色蒼白,雖沒經曆,也有耳聞,而她那時還遠在殷氏皇朝,又被哥保護的極好,那些傳言也隻是聽府中丫鬟們私下說起過,卻沒深入的討論,自是真假難明。

    “雪兒姐姐,那個帝後,我不喜歡,整天擺著一張溫和的笑臉,太虛偽,看著就紮眼,我琢磨著,她爹娘死了,估計她也能笑得出來,這種人看著就討厭,雪兒姐姐,你把帝君哥哥從她手中搶過來好不好?”乞兒拉著殷臥雪的手,撒嬌的搖晃著。

    “伸手不打笑臉,況且帝後娘娘本來就是孤兒。”殷臥雪有些失笑,她隻當乞兒在無理取鬧,諾兒姐姐本就溫婉嫻淑,臉上掛著的笑容是有些虛偽,可那也是在後宮生存的一種手段,想要在後宮之中站有一席之地,沒一點心機和手段,如何能長久獨占鼇頭。

    “雪兒姐姐,你怎麽知道她是孤兒?”乞兒驚訝的問道,雪兒姐姐一直都待在寢宮裏製藥,兩耳不聞窗外事,帝後是孤兒之事,帝君哥哥三年前,就下令後宮禁言,雪兒姐姐是如何知道。

    差點說漏嘴,殷臥雪挽救道:“在殷氏皇朝聽過一些傳言。”

    “是嗎?”乞兒半信半疑的瞅著殷臥雪。

    “乞兒,我有些累,想休息一會兒。”很明顯,殷臥雪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也不想與她再談論別的話題,直接下逐客令。

    “好吧。”乞兒將殷臥雪扶躺在*上。“那雪兒姐姐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等一會兒再來看你。”

    盡管不舍得離去,可見到殷臥膝蓋上的傷,乞兒縱使有萬般不舍,也隻能起身,邊走邊低咕著?“真是的,雪兒姐姐都受傷了,帝君哥哥為什麽還不來看看你呢?”

    殷臥雪在心底輕歎一聲,忍不住提醒道:“帝君做任何事情,無論對和錯,都沒人敢插嘴,乞兒小心禍從口出。”

    “才不會,帝君哥哥可是很疼痛我喔。”乞兒轉頭,俏皮的朝*上的殷臥雪吐吐舌頭。

    殷臥雪澀然一笑,緩緩閉上眼,但願傅翼能為乞兒守住那塊明朗的天空,讓她可以永遠這樣無憂無慮生活下去。

    在乞兒身上,殷臥雪看到的就是當年的自己,真希望她的命運別跟自己一樣,坎坷的路上布滿荊棘。

    殷臥雪回想起與陰諾諾重逢時她臉上幸福的笑容,諾兒姐姐對傅翼的情無可厚非,可是傅翼呢?真如傳說中的那般對諾兒姐姐深情不悔嗎?

    帝王情,濫情亦薄情,諾兒姐姐真握得緊手中的幸福嗎?

    心緒紊亂,殷臥雪膝蓋上有傷,不能翻動,也不能側身入眠,終隻能一聲輕輕歎息,坐起身,腿一動,就傳來劇痛,殷臥雪甚至有些懷疑,傅翼是不是故意在她膝蓋上動了手腳,否則隻是跪得久了點,怎麽會過分的痛。

    第一次,傅翼故意讓她跪在金鑾殿外,那時候老天都不幫她,一會兒炙熱陽光,一會兒暴雨狂風,跪的時間還長,事後也沒有上好的藥處理,怎麽這次反而讓她痛得想大叫,難道是心裏作用,那時候是自己一人,誰也靠不了,而這次她居然有想依靠的衝動。

    腦海裏浮現出一抹身影,殷臥雪猛然搖頭,搖掉那不實際的幻影,重新躺下。“睡吧,睡吧,睡吧,睡著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入夜,殷臥雪也沒醒來,紅袖端著托盤進來。

    “娘娘。”喚了兩聲,見她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紅袖拉上了帳紗,滅了殿內大部分燭火,隻留下角落那一盞搖曳晃動,暗淡的光芒,靜謐而祥和。

    半夜,殷臥雪被餓醒,察覺*邊有道身影,誤以為是守夜的紅袖,未睜眼便開口道:“紅袖,能不能給我準備點吃的東西?有些餓了。”

    一天未進食,到現在能不餓嗎?

    “你與那些宮婢說話,都是用這種類似求人的口氣嗎?”冷若冰霜的話,語氣裏也有著濃濃的怒意。

    殷臥雪一愣,睜開眼睛,側目環視下四周,除了傅翼,哪有紅袖的影子。

    “帝君。”空氣中縈繞著一種冰冷到窒息的寒流,單手撐著*,殷臥雪坐起身。

    “啊!”身子尚且沒有坐起,腰身便被一股力道拉扯過去,整個人跌入一個冰冷的懷抱,鼻子撞在堅硬的胸膛,酸痛不已。

    “別忘了,你是主,紅袖是奴。”看著懷中人兒,傅翼微微寒了臉,狹長的鳳眸輕輕眯起。

    淡淡的龍涎香味縈繞在她鼻翼間,心神瞬間有些恍惚的*。

    “你懂尊重嗎?”她不是真正的公主,雖是郡主,卻不喜歡被人伺候,凡事都是她自己親力親為,就算需要別人相助,她也是用訊問的語氣,絕不強人所難,習慣養成,一時之間很難改。

    “尊重?”傅翼嗤之以鼻,抬起殷臥雪的下頜,冰冷的話從菲薄的唇瓣裏迸出。“主仆之間,何來尊重之說?”

    迎上他略帶怒意的鳳眸,氣宇軒昂的他,妖豔的麵容,凝聚著雍容尊貴的氣勢。“若是人與人之間呢?”

    “這是後宮,記住你的身份,你是霜妃,不是宮婢,若是你真願意,朕不介意讓你體驗一下宮婢的身份。”傅翼薄唇噙著一絲冷意,鳳眸幽深不見底,讓人猜測不出他心裏所想。

    殷臥雪心神一顫,便撇開目光,有些疑惑,昨夜的那個他,真是恨眠霜入骨的傅翼嗎?

    “昨夜考慮得如何?”傅翼俯下頭,在她耳邊問道。

    一股涼意擊向殷臥雪耳邊,恍忽之間,隨口問道:“什麽?”

    “聰明如你,裝傻能蒙混過去嗎?”眼眸中射出一道邪光,傅翼瞥了殷臥雪一眼。

    “那個,我......”原來是真的,看著傅翼一副來驗收結果的樣子,殷臥雪垂下頭,有些手足無措,昨夜她是想了很多,唯獨忽略掉傅翼對她說的話,太不實際,所以她不想讓自己深陷在糾結中。

    “有這麽難回答嗎?重新接受朕對你的感情,為朕生個皇子或是公主,真的有那麽難決定嗎?”傅翼狹長鳳眸,冷冰冰盯著殷臥雪,字字如刀斬,讓她避無所避。

    說得如此容易,看似隻需她點頭,或是搖頭就能決定,可真如此簡單嗎?

    若是不知傅翼對殷眠霜深惡痛絕的恨意,若是沒有經曆過那些殘忍狠毒的折磨,殷臥雪或許會被眼前的人迷惑,可惜她知道,也經曆過,血淋淋,讓她如何相信他的話,如何敢接受,她不想在身體被摧殘之後,心也搭了進去,再承受一次,支離破碎的痛。

    “我......”她能拒絕嗎?答案恐怕很明顯,在一國之君麵前,有拒絕一詞嗎?

    “再給你半個月,這是朕的底線。”清玉師太說過,這一個月之內,她必須懷上孩子,傅翼深知,她的個性清冷卻倔強,除非她自願,不管他如何努力,她都不會讓自己懷上他的孩子,動用強勢,隻會弄巧成拙,對一個一心求死的人來說,根本沒有害怕之說。

    深思熟慮之後,傅翼隻能效仿曾經的她,騙情絕愛,一石二鳥,即可以利用她腹中的孩子,換諾兒腹中孩子一命,也可以讓她承受一次,當年他所承受的欺騙與絕望。

    殷臥雪錯愕的凝望著他一半的側臉,暗淡的燭光灑落下,妖豔孤傲的側臉,半垂眼簾有幾分柔和,濃眉似墨染的一般,棱角犀利,緊抿的唇瓣卻鎖成一股陰鬱,透著倨傲矜貴的氣質。

    “你那是什麽眼神?”傅翼緊鎖著眉頭,微眯著狹長的鳳眸,看著她的目光瞬息萬變,心情那叫個鬱悶。

    “沒料想到,冷傲獨斷的你,也會妥協退步。”半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卻對殷臥雪來說,是一種恩賜,尤其是傅翼給她的恩賜。

    “被你逼得,信嗎?”看來失憶的她,防守的心比他還慎密,不過就算是銅牆鐵壁,傅翼有信心將她的心房攻破。以前的他,對她的用心隻限製在如何折磨她,看著她痛,他心情就好,現在他換了手段,與其傷她的身,不如傷她的心,身體上的傷在精心照料之下,有愈合之日,可心上的傷,就如當年的他,十年了,現在想起來,依舊痛徹心扉。

    “逼?”殷臥雪一臉詭異的看著他。“你可是傅氏皇朝的帝君,翻手為雨,覆手為雲,四大皇朝都有些畏懼你,誰逼得了你。”

    “殷眠霜,別小看了自己的魅力與殺傷力。”傅翼這句話是發自肺腑之言,小時候心機深沉的她,他都為她著迷,現在長大失憶的她,更是有一種從骨子裏滲出的致命吸引力。

    殷臥雪不苟同,若是有魅力,破浪哥哥就不可能不愛她,而愛哥,殺傷力,認同,就因她,破浪哥哥自殺了,而她也沒臉麵對哥,從什麽時候開始,對哥的怨氣變為愧疚,最後愧疚的連麵對他的勇氣也沒有,所以,她才決定代替眠霜和親到傅氏皇朝,來了之後,可謂艱苦卓絕。(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