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下個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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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有消息了嗎?”殷臥雪問道。

    蘇卓然撫額,他就知道,除了孩子的事,她不會為別的事來找自己。

    “拜托臥雪,我是人,不是神。”蘇卓然一臉無奈與苦惱的看著殷臥雪。“找孩子的人多的是,你不去問殷遏雲,不去問傅翼,不去問蕭莫白,不去問其他人,為什麽跑來問我呢?”

    “你神通廣大。”殷臥雪說道。

    “嗯,這句話我愛聽。”蘇卓然坐直了身,雖隻是奉承,但是有誰不願意聽好聽的呢!接著蘇卓然又懶散了,說道:“縱使我再神通廣大,也沒那麽快啊!是找孩子,一個從出世,你就未見過一麵的孩子,想要找到,比大海裏撈針還難。”

    蘇卓然這麽說,原本以為殷臥雪會受到打擊,會泄氣,孰不知。

    “這個你認識嗎?”殷臥雪攤開手,半塊玉佩躺在她手心裏。

    蘇卓然看了殷臥雪一眼,拿起來翻轉著審視。“這玉佩價值連城,不過,很可惜,隻有半塊。”

    “我不是讓你評介它的價值。”殷臥雪指著蘇卓然拿著的半塊玉佩,說道:“我是問你,有沒有見過這玉佩,原本是一塊,現在隻有半塊了。”

    “見過。”蘇卓然眉悄一挑,眸光閃爍著邪氣。

    “真的?”殷臥雪有些激動,急切的問道:“在哪兒見到的?”

    “這裏……”

    “蘇卓然。”殷臥雪怒吼,憤恨的瞪著蘇卓然,居然敢耍她。

    “開個玩笑,這就變臉了。”蘇卓然把玩著半塊玉佩,說道:“你三更半夜拿著半塊玉佩來找我,肯定不隻是想問我有沒有見過,你是不是想要告訴我,隻要找到另外半塊,就能找到你的孩子。”

    “大概……也許……”殷臥雪也不敢確定,拿到這半塊玉佩時,她以為很快就會找到孩子,事實證明她想多了。

    “好,我盡量,隻要找到另外半塊,我第一個通知你。”蘇卓然收起半塊玉佩,向殷臥雪保證。“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麽不將這半塊玉佩交給蕭莫白,或是傅翼?”

    蘇卓然真心覺得,他們比他靠譜多了,殷臥雪對他的信任超乎他的想象,這讓他愈加不安起來,總覺得殷臥雪目的不在於此,還有就是,她並未將找回孩子的希冀放在他身上,換言之,她對他沒有抱希望。

    “因為你神通……”

    “神通廣大是吧?拜托臥雪,你能不能換個理由,就算是敷衍,也要有信服力,還有,我愛聽這四個字,一次性說多了,聽著也沒意思了。”蘇卓然很不雅的翻了翻白眼。

    “我才疏學淺,你直接告訴我,你愛聽什麽,我說給你聽。”殷臥雪聲音突然變得非常柔和,而她的眼光卻依舊堅硬如冰。

    蘇卓然嘴角一抽,一臉敗給她了,說道:“算了,你不是真心誇我,聽著也沒意思。”

    “我是真心。”殷臥雪反駁,這句話她是口是心非。

    “還有事嗎?”蘇卓然問道,殷臥雪搖頭,蘇卓然指著門口。“哪兒來回哪兒去,你不累,我累,你不想休息,我還要休息。”

    殷臥雪抬眸睨了蘇卓然一眼,起身縱身躍出窗外,不累才怪,身體再累,心無法安心,如何睡得著。

    蘇卓然看著自己手指的方向,他明明指的是門,她卻從窗戶走了,連這點小小的要求,她也不能滿足他,上輩子他到底欠了她什麽?

    還有,她是走門進來的,還是翻窗戶進來的?

    “算了,不管了,她愛從哪兒進來隨她的便。”蘇卓然收起玉佩,躺回*上,他卻睡不著了,又拿出半塊玉佩,拿在手中把玩著。

    殷臥雪又給他出難題了,孩子的事,他隻能騙她,可找另外半塊玉佩的事呢?還是騙她嗎?若是繼續騙下去,精明如她,一定會看出端倪。

    找到也不行,不找到還是不行,蘇卓然為難了。

    東宮。

    殷臥雪回到東宮,天剛亮了,恒兒還沒醒,歌鳳陪著他,宮女太監們還沒開始打掃,東宮有東宮的規矩,怕吵醒恒兒,所以,宮女太監們都可以睡懶覺,等恒兒醒來,他們才開始打掃東宮。

    這時候的東宮很安靜,殷臥雪走在青石板上,都可以聽見她的腳步聲。

    院落裏,當殷臥雪看見站在樹下的身影時,愣了一下,走向月朧,問道:“找我有事?”

    除了找她,殷臥雪想不到月朧會找誰,找恒兒她不會這般早,也不可能來找歌鳳。

    “破浪愛的人是誰?”月朧轉過身,直接問。

    殷臥雪愣住了,不是因月朧問她的話,而是,此刻的月朧,兩眼無神,眼睛還紅腫,一看就知哭了很久,秀發淩亂,衣衫也髒亂,很是邋遢,若是與昨日見到的月朧相比,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發生什麽事了?”殷臥雪問道,昨天她離開的時候月朧還好好的,今天一早怎麽就變了個樣。

    不複婉約優雅,狼狽又邋遢。

    “回答我的問題。”月朧伸出手,一把扣住殷臥雪的手肩,神情有些瘋癲,因她抓著殷臥雪的肩,寬大的衣袖滑了下來,疊加在她的手肘處,露出半截手臂。

    殷臥雪側眸,原本白希的手臂被抓出一條一條血痕,看起來猙獰極了,還有她纖細圓滑的手,指甲裏陷著皮肉,證明著她手臂上的傷是她自己抓的。

    破浪愛的人是誰?殷臥雪隱約知道她自虐自己的原因了。

    月朧對哥有意思,殷臥雪是知道的,從月朧向她打探哥的事跡,她就猜到了,每當她提起哥,月朧總是一臉的崇拜,她從中牽線,第一次將她介紹給哥認識,月朧看哥的第一眼,除了崇拜,還有一股隱藏在眼底的情愫。

    那個時候哥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自然沒發現月朧看他的眼神。

    這事隨著月朧跟皇太後陪葬而淡忘了,她也未跟哥說起過,卻不知為何,原本陪葬的月朧回來了,眼下看來,她似乎知道了些什麽。

    昨天見到她,她還是精神煥發,對人生充滿了希望,而此刻見到她,精神恍惚,對人生充滿了絕望。

    顯然,她才知道哥愛破浪的事,會是誰告訴她的,除了傅翼,還會有誰呢?

    看來,她不是來追問答案,而是來找自己確認的。

    她錯了嗎?不該將月朧介紹給哥,希望後的失望就是絕望,沒有給她希望,就不會有失望,更不會有絕望,是她給了月朧希望,才讓她失望,才讓她絕望。

    那個時候,她想過就算月朧愛上哥,她也有辦法告訴月朧實情,也能控製住局麵,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事隔五年,月朧由對哥的愛慕,到現在的癡愛。

    “月朧……”

    “回答我。”月朧歇斯底裏的吼,她不需要殷臥雪的解釋,她隻需要殷臥雪回答她的問題。

    殷臥雪愣了一下,愛情真能改變一個人,說話柔聲細語的月朧,也能歇斯底裏的吼人,女人啊!

    “破浪。”既然她已經知道,殷臥雪能不直接回答嗎?

    “破浪是誰?”月朧又問道,扣住殷臥雪的手改為抓了,她很用力,仿佛借此來壓抑著什麽,銳利的指甲透過衣衫掐進殷臥雪肉裏,殷臥雪哼都未哼一聲,也沒揮開她的手,任由她這樣掐著自己。

    傅翼的話,她可以懷疑,那麽殷臥雪的話呢?她能質疑嗎?

    還是讓她直接去問殷遏雲,屆時,就不是徹底死心了,而是難堪,倍加的難堪,無地自容的難堪。

    “我哥愛的人。”現在提起,殷臥雪已經不難受了,也不覺得別扭了,她已經從陰影裏走了出來,她可以坦然自若的麵對了,隻是,還是有些惋惜。

    “我是問,破浪是男人,還是女人?”月朧咬牙切齒,幾乎從牙縫裏迸出。

    愛情不能毀天滅地,卻能毀掉一個女人。

    “這個不需要我回答了,你心裏清楚。”殷臥雪汗顏,為月朧的癡狂,也為月朧的癡情。

    她可以理解,或是她,隻怕會比月朧更瘋狂。

    “回答我。”月朧執著的想要殷臥雪回答。

    殷臥雪看著月朧,她非要這麽鑽牛角尖嗎?

    “男、人。”殷臥雪一字一字,字字清晰。

    殷臥雪原本以為月朧會劈死自己,讓她意外的是,月朧放開了她,看也未看她一眼,邁步搖搖晃晃的離開。

    殷臥雪望著月朧的背影,特別的淒涼,她就這麽走了,就這麽放過自己了,她不因哥的事而牽怒於她嗎?

    殷臥雪有些擔心,月朧不會想不開吧?

    “真不讓人省心。”殷臥雪追了上去,剛走幾步,一隻大手扣住她的肩,剛好是月朧剛剛掐過的地方,痛意襲來,殷臥雪噝了一聲。

    “怎麽了?”傅翼見她因痛而皺起來的眉,一臉擔心的看著她。

    “沒事。”殷臥雪揮開傅翼的扣住她肩的大手,這點痛對她來說根本不算痛。

    熟悉的血腥味傳進鼻子裏,傅翼低眸,見手心上的血,唰的一下,目光落到殷臥雪的肩上,臉色一變,緊張的問道:“你受傷了?”

    “小傷。”殷臥雪側眸看了一眼,完全不在意,轉身想接著走。

    “讓我看看。”傅翼又阻止了她,這次他沒有抓她受傷的手,而是她沒有受傷的手。

    “死不了。”殷臥雪甩開他的大手,這點小傷晚點在處理也不遲,現在她要去追月朧,萬一月朧想不開,她就罪過了,畢竟是她當年給了月朧希望。

    “臥雪。”傅翼所有的負麵情緒一湧而上,把他束縛的快要窒息了,生平第一次他有一種失去控製的感覺,她受傷了,她居然置之不理。

    “你不是喜歡月朧嗎?再不去追,她就要出事了,屆時,你可別後悔。”殷臥雪的話一落,傅翼身影一閃,消失在她眼前。

    跑得還真快,說不緊張那是騙人的,果然是喜歡,一股淡淡的嫉妒在殷臥雪心中升起。

    有傅翼去追,殷臥雪沒必要去了,她相信隻要有傅翼在,月朧就不可能自尋短劍,傅翼怎麽舍得讓她去死。

    “心情不好?”蕭莫白不知從哪兒走了出來,拿出一個精致的陶瓷瓶。“小傷也是傷。”

    “莫白,這些天你都哪兒了?”殷臥雪接過蕭莫白遞來的陶瓷瓶,這幾天她都沒見到他,這是傅氏皇朝,不是蕭氏皇朝,他有那麽忙嗎?

    “怎麽,想我了?”蕭莫白避開殷臥雪的目光,邪氣的眸子看向遠處。

    殷臥雪見狀,這是典型不想讓她知道,殷臥雪咬了咬下唇,以調侃的語氣說道:“是啊!想了你了,一天沒見到,我這心啊!”

    蕭莫白回眸,一笑,那一笑殷臥雪有些看呆了,蕭莫白的五官本就勾魂攝魄,在這麽一笑,簡直……難以找出適合他的形容詞來。

    殷臥雪還是覺得,蕭莫白應該冷著一張臉比較好。

    “真不知道你都在忙些什麽?”殷臥雪抱怨著,突然想到什麽似的,眼前一亮,看著蕭莫白的目光,從抱怨立刻換成感激,抓住蕭莫白的手,有些激動的說道:“你是在忙著幫我找孩子。”

    這就是人啊!區別怎會如此大,身為孩子親生父親的傅翼,在找孩子的事情上,他都沒蕭莫白上心,傅翼甚至還有閑的時間,而蕭莫白早出晚歸,有時候還夜不歸,想想殷臥雪都想對他以身相許,隻要他願意的話。

    蕭莫白愣了一下,見殷臥雪一臉感激加期待的目光,突然不知該點頭,還是該搖頭,他是有派人去幫她找孩子,卻非親自去。“臥雪,我……”

    “莫白,謝謝你,你不僅是我的大恩人,還是我孩子的大恩人。”殷臥雪很是激動,就差沒有撲上去抱著蕭莫白了。

    “臥雪……”蕭莫白眸底閃過一抹愧疚之意,她的感激,他真受之有愧。

    “莫白,你辛苦了,這些天一點沒休息好,快進屋休息。”殷臥雪打斷他的話,推著他偉岸的身體,朝屋裏推去。

    “臥雪。”蕭莫白真有些百口莫辯的感覺,這些天他是在忙,卻也沒像她說的這般誇張。

    殷臥雪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推進屋子裏,關上門讓他好好休息,看著緊閉的房間,蕭莫白無奈的搖頭,這五年來他還不知道她還有這麽一麵。

    三日後。

    殷臥雪在東宮又見到月朧了,這次見到月朧,她又驚了一把,這又是在唱那一出啊?

    三天前的月朧,落寞而悲痛,仿佛天都要塌陷般,今天的月朧,精神煥發,還精心施了妝容,嬌豔中透著嫵媚,完全不似以前的優雅清純,尤其是那眼神隱藏著恨意,跟乞兒有些相似,又不相似,總之,她也說不清楚。

    她又怎麽了?

    “有空嗎?”月朧問道,媚眼看著殷臥雪,見她點頭,又說道:“陪我走走。”

    殷臥雪愣了一下,有些反應不過來,這語氣簡直就是命令,活像是誰她當成了帝後般。

    月朧帶殷臥雪去了,上次她帶乞兒去的那片海棠花,兩人在海棠花海裏轉了一圈,殷臥雪看著四周的景物,發現又轉回了原處,這都第幾次了?

    “有什麽話你就直說。”殷臥雪可不覺得,月朧是真要自己陪她走走,經受了這樣打擊的月朧,殷臥雪不覺得三天時間,她可以恢複,若是能,那麽她對哥就不是真愛,她那麽愛哥,怎麽接受得了哥愛男人的事,若是女人,她還有爭取的資格,可是,是男人,她連爭的資格都沒有。

    月朧不語,閉上雙眸,腦海裏浮現出那個男人的話。“月朧,幸福是要自己去爭取,愛情更需要如此,可惜,你的愛,連爭取的權力都沒有,真是可悲,這一切是你的錯嗎?不,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愛錯了,而是殷臥雪的錯,她明知道她哥愛男人,而她卻慫恿你去愛她哥,見你越陷越深,她不僅不拉你一把,反而還推你一把,若不是傅翼告訴你實情,恐怕現在的你……月朧,你該恨的人不是自己,也不是殷遏雲,而是殷臥雪,她那樣玩弄你,你能忍受嗎?是她讓你越陷越深,無法自拔,是她讓你走向一條不歸路,這一切都是殷臥雪害的。月朧,我現在給你兩條路,一條是回到我的身邊,與其愛上一個不可能愛上你的人,與其委屈自己,還不如在我的庇佑下,玩遍天下美男。二條是反駁,報複所有傷害你的人,你不是愛殷遏雲嗎?你要讓他後悔,後悔不愛你,後悔愛上男人,你比我更清楚,殷遏雲的死穴就是他妹妹,隻要對他妹妹下手,他會痛不欲生,況且,他妹妹還是害你的人,給你指了一條絕路的人。”

    殷臥雪站在月朧對麵,將她臉上轉變的神情盡收眼底,由痛苦絕望轉為憎恨,殷臥雪真不希望,因這件事情,月朧成為下一個乞兒,乞兒報複的人是傅翼,那麽月朧報複的人又將會是誰呢?

    愛恨這念之間,因愛生恨,因恨生愛。

    月朧成為下一個乞兒,是殷臥雪最不願見到的事,活在仇恨中的人,害人又害己。“月朧,其實我哥……”

    月朧斂起思緒,將心中的不甘與怨恨壓抑在心底,看著殷臥雪,略帶羞澀說道。“我已經是傅翼的人了。”

    “什麽?”殷臥雪並非沒聽清,是不敢相信她說的,成為傅翼的人,想到三天前,傅翼前一刻還關心她肩上的傷,聽到月朧有可能自殺,傅翼下一刻就追了出去,現在想想,自從傅翼追出去後,這三天她還沒見過他。

    “我已經是傅翼的人了。”月朧一字一句,字字清晰,見殷臥雪瞬間慘白的臉色,心裏升起一股報複的塊感,原本,報複一個人是這種感覺,比仇恨痛快多了。

    殷臥雪的臉色越發的蒼白,秀眉更是緊緊的擰到了一起,一股莫名的痛意在心中蕩漾開來,悶悶的痛著,不是很痛,卻讓人難受,月朧說她已經是傅翼的人了,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兩人對峙之下,殷臥雪深吸一口氣,壓抑著不該有的情緒,如今的她,沒辦法跟傅翼破鏡重圓,傅翼為了她,清理了後宮,難不成她還真想傅翼……

    五年前,傅翼對月朧的感情就不一般,不知什麽原因,他沒立月朧為妃,如果是月朧,隻能說傅翼是得償夙願了。

    “你來找我,就是特意告訴我這個嗎?”殷臥雪的話噙了不容拒絕的冷意,眼神恢複清明的平淡,隻是那臉色依舊慘白,殷臥雪控製得了情緒,卻控製不了臉色。

    月朧杏眸幽深的看著殷臥雪,著實佩服殷臥雪的自控力,如果是她,這麽短的時間內,可做不到,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問道:“心痛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