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之上，辛棄疾在陳堯大營折騰了個人仰馬翻，好不熱鬧。而杭州城裏，楊蕭的情況卻十分糟糕。楊淩的體質太過霸道，偏偏此刻的他的靈魂因為獻祭與楊蕭相融後又顯得十分孱弱。而楊蕭寂滅一指之後雖得楊淩相祭，但想要恢複也不是那般容易。

    其實情況並不楊蕭好上太多，此時臉已成灰敗之勢的董小宛仍是倔強的守在他身邊，任辛棄疾派來的老卒和大夫如何相勸，仍是一步都不願意離開。她緊緊的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幽幽的說道：“楊蕭，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呀”若是女子癡情，那便是可以不計生死，不講道理，無視世間一切法度，因為在她心中，他便是她的天！

    “傻丫頭，你與為師當年可真像！”不知何時，一名青衫老者垂手立於她的身側，一臉心疼卡著她，看著這個他比疼親生閨女還要更疼的多的女子。

    董小宛回頭望向老者，雙眼不由一陣迷離，隻見她霍的一下站起身來，一下子便撲進老人懷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隻聽她啜泣道：“師父，求你，求你快救救他！”

    老人輕輕的拍打著她的後背，愛憐的說道：“乖，小念蕭不哭，師父這就救他，而且很快就能救好，不然的話就讓我的小念蕭一根根拔光老夫的胡子！”老人在麵對他的幾個弟子時永遠是那般慈愛，看著這樣的他，你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與那個雙手染血十萬，以一人滅一國的“血屠”聯係起來的。

    聽著老人的話，董小宛當即破涕為笑道：“師父最好了，念蕭不拔你胡子，你快點救他！”

    老人看著她的臉，語氣不便的慈愛道：“一會兒我治好他，你得告訴 為師，是誰把你們傷成這樣的，不管他是皇帝老子，還是王侯將相，為師一定親手滅他十族！”他這番話說的是如此風輕雲淡，就好似在說一件最為尋常不過的事。隻是從不怕他，甚至經常與他撒潑耍賴的董小宛聽在耳中，背後竟沁出一層冷汗！

    其實真若論起天底下到底誰最了解這個青衫老者，那一定是非此刻正站在老人這邊的董小宛莫屬！七歲那年，她第一次從大師兄的口中聽聞，老者曾為了她的娘枯坐沱江三年，隻為看她經過時她便深深的為他的癡情所震撼！而再聽到他為了娘親衝冠一怒，一人殺十萬，一人滅一國之時，小丫頭竟飛也似的跑到了老人身邊，小大人似的拉著他手，與他說了一夜的話。

    那一夜，她與他說他就是笨蛋，哪有遇到自己心愛女子隻是枯坐傻等，不去奮不顧身的去追求的？聽到這時，老人隻是憨笑，認為她不過是孩子之言，雖然情真意切，可也隻有情真意切而已。隻是聽她說道：“師父你這個笨蛋啊，可算是癡便了天下女子之心，我見卿見佛性，所以甘願化身石橋，我見卿見魔性，故而無視世間一切法理倫常！師父啊師父，聽了你的故事，天底下還有哪個女子還能嫁的出去啊！”說完，這個小丫頭竟然還幽幽的歎息了一聲。

    隻是聽著她的話，老人竟情不自禁的留下了眼淚！原本以他的修為，這般年紀正是風華正茂，可殺盡十萬甲後，他竟一夜白頭！從一個豐神俊逸的公子一夜間變成了垂暮老人。而關於這一切，隻有董小宛知道 ，師父他並非人老，而隻是心老了！像他這般三十年一直以天道扛大纛之人，早已明心見性。心中世界便與身邊世界已然融為一體，故而苗月兒死後，他心亦隨之故去，所以青絲換白發。她想如果她娘還能再活過來，師父也一定能一日之間，白頭生青絲。

    而鍾無涯也早已看出董念蕭身負謫仙人根骨，隻是可惜的是，這丫頭心結頗深，並沒有辦法洞明大道，故而她雖仍是以金雀樓兩百年來第一等的破鏡速度而為外人所瞠目，隻是在老人心中，幾乎與天道無緣的董念蕭仍是成為了他心中的一處很深的痛點。

    而從那以後，這一老一小就這麽相互疼惜的走了很多年，旁人隻道是鍾無涯因為苗月兒才對董念蕭青睞有加，而念蕭隻不過是一個極為乖巧懂事的姑娘，而除了那頭鬃毛已見微禿的驢子外，便再無人知道 ，這其中真正 的原因卻是，他們還是一對忘年交的知己！

    老人說完那句話便親手將楊蕭服了起來，脫掉鞋子盤膝坐在他的身後，一手按在腰間，一手抵住後背，以意念感知著他體內的情況。鍾無涯說有把握很快治好楊蕭並非虛言，他自一人殺十萬之後，擋在他與天人之間的最後一絲隔膜便徹底消失了。他曾想以天道入大道，而沒成想最終助他邁出那一步的卻是殺戮之道！

    董小宛猜想的沒錯，以鍾無涯的境界，如果不是心已老去，縱是年逾百歲仍可保持在二、三十歲時的模樣，隻是她不曾想到的是，鍾無涯其實早已突破 了那最後的一步，而之所以他仍為飛升，那便是他一直以來以封閉自身修為的結果，因為哪怕是可以在她呼吸過的世界多呆上一刻，也遠比什麽成仙成神對他來講有意義的多！他其實一直都狠恨，他不恨那三年的枯坐，不恨她嫁與旁人，甚至不恨那個被他屠戮殆盡的大戎，他隻恨自己的憊懶，等他終成大道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如果他在她垂危之際便有如此境界，那麽便是閻羅王親至也收不走她的性命！而這到不是說此刻的他就能比公羊劍神和楊淩高明，而隻是所走的道路不通罷了！

    鍾無涯無論修行的天道還是最終成就的殺戮之道，究其本源都是與生命有關。而之前眾人除了楊蕭之外，所行之路無一人與此有關。而楊蕭本人則是再入紅塵之後便再無法於鬼穀長生術上再有寸進，所以每逢變故也會較之從前淒慘太多。

    鍾無涯一番探查之下不由愈發的心驚，此子竟然又是個謫仙人體魄！而且單從資質而論卻要超出董念蕭許多！隻是這般根骨天下間又有幾人能傷的了他？想著他便將心中的可能一一進行比對，隻是最終也沒有找到一個有可能出手的。畢竟在世間，他這個級數的老怪物們，除了他以外還都是很愛惜羽毛的，還真沒誰會舔著臉去與一個後輩為難。

    鍾無涯自然是不知，他此刻所探查的身體本就是一個仙人的，若是當時東海之上，陳堯的五百甲士和所謂的四名高手圍困的人是楊淩，恐怕還真不夠他一劍殺的！

    董小宛看著老人漸漸擰在一起的眉頭，一顆心也不由的揪了起來！她不敢去打攪老人，生怕會因為自己的冒失而橫生枝節，所以她隻有不斷的握緊一雙小拳頭，握的指節發白，握到滿是汗水。

    老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緒波動，急忙出言開解道：“念蕭莫慌，我隻是看他身體並無異常有些不解，如今源頭找到了，這小子是靈魂出了問題。你現在幫我去燒點水，沏壺茶來，茶泡好時，定然還你個健健康康的如意郎君！”

    宛兒對於師父這老沒正經的言行還是有些不適應，當即灰敗的臉上竟浮出一抹紅暈，輕輕“嗯”了一聲便飛也似的跑出去燒水沏茶。

    但見房門關閉，老人便沉聲說道：“小子，我知道 你能聽見，我現在跟說，你的靈魂與這個世界的生機不和，如今又異常的虛弱和不穩定，如今隻有將其破而重立，才能助你擺脫如今的危局。所以你忍著點，老夫這就幫你重塑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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