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東海之戰就以這麽一種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式結束了，楊蕭與辛棄疾愣是一人砍殺了一百多蹦豆子才算解氣，最後的收尾工作也便留給了兩千華勇營將士與一幹金雀樓高手。

    楊蕭屁顛屁顛的跑到了董小宛身邊，幹咳了兩聲說道：“剛才沒看著，能不能給我說說，兩位前輩的兩劍到底達到了何種境地？”他雖知自己的問題荒唐，可如此氣象哪怕隻是多獲悉隻言片語，對於自身也算是所有裨益。

    董小宛還真被他這個問題給難住了，她求助的望向師父，卻看到鍾無涯微笑著用手指點指著曹飛閣曹夫子，董小宛見了便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轉身對楊蕭嫣然一笑，說道：“走我們去老夫子那裏問問！”

    “老夫子！”董小宛的聲音很甜，讓人聽在耳中便不覺心醉。

    曹夫子看到來人，樂嗬嗬的向著便招了招手，微笑道：“念蕭啊，來來來，快過來陪老頭子喝茶！”

    沈縝很知情識趣的後退半步，轉身離席向楊蕭迎去。楊蕭則是用有手指了指老夫子的方向，示意沈縝他有事情向夫子詢問，沈縝則是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便當先轉身站到了老夫子身後，恭謹至極。

    見沈縝空出了位置，董小宛便落落大方的坐到了老夫子切近，然後一邊乖巧的給曹夫子奉茶，一邊開口問道：“老夫子，方才我師父與獨孤叔叔那一劍您有沒有看清呀？”

    論及茶道，董小宛自然是無法與沈縝相比，隻是這天下第一的大美人泡出的茶水，入口之後自然別有風味。老夫子品著香茗，微眯雙目一臉陶醉道：“念蕭說有的話那便是看清啦！”

    聽得老人如此回答，董小宛眼角眉梢的歡喜之再添三分，欣喜道：“我就知道 ，老夫子最厲害了！這個家夥說他沒有看清，老夫子您口才好，煩勞您給這個笨家夥說道說道？”董小宛說著指了指楊蕭，嘴裏說的是笨蛋，可誰能聽出那濃濃的關切之情。

    老人開心的笑著，對於小丫頭的心思也不點破，隻是輕聲的對一旁的沈縝說道：“去把辛小將軍也喊來，老夫估計他也沒有看到。還有那個李想，呃……算了，估計李小子也不怎麽感興趣，老夫也別自找沒趣，隻將幼安喊來即可！”對於一曲連環計將包括自身在內的幾個地位超然的老家夥一並算計進去的李小子，老夫子還是很喜歡的。幾次攀談之下，便是對於此人的恬淡性子與無雙算計十分欣賞。

    什麽？李想是這麽設計將這麽多江湖風流人物一並算計在內的？這便要從他的喜好說起了。李想號稱羅德眼，那麽以這世間頂級多米諾骨牌高手為榜樣的李想，用起計策來也必然是如骨牌高手一般，環環相扣，製局精巧。

    所謂的連環計，難點便在於要牢牢的把握住其中涉及的每一個人，遇到相應的問題時會產生的相應變化。這世界從遇到事情的處理方式去講可以分為兩種人，一種是反應穩定型，這種人通常極度的自信，人性方麵也相對成熟，對於一類問題都有這自己習慣並成熟的處理方式。另一種則是抽風型選手，這種人的成因一般有兩個，年少或者成功經驗少，要麽便是天性使然的源自靈魂深處的不安人群。

    而所謂連環計要的便是絕對穩定的反應模式，隻要你穩定，不論是收、是放、甚至是不作為都可以作為局中之人去算計。而至於那些神經病型的選手，還是該哪自爆便去哪自爆的好！

    李想天生心思細膩，至於揣摩之道天生就有不俗的領悟。而他此番算計之人雖都是大家、名門，可反應模式甚至於語言習慣那都是相當穩定的！

    這個計策的起源是董小宛，李想先是修書一封跟她說楊蕭有難，讓她速歸。然後再為楊蕭引來張太乙、張無豔祖孫二人給他添禍。然後將張太乙在此地的消息提前放給潭柘寺，這便引來老和尚與其犯難。老和尚方才出發，李想便又以和尚的口吻給曹夫子書信說：“老夫子可敢為東南百姓開萬世太平？”引的心係天下的老夫子出發後他便再以老夫子的口吻傳信與獨孤說：“老夫欲為東南百姓開後世太平，敢問獨孤可否借老夫一劍？”最後再用獨孤的口吻給老和尚傳話說：“老夫子欲行東海，為後輩謀太平，獨孤可與唯有一劍，和尚可願同往？”當然這個腹黑的家夥在其中還加了許多蹊蹺的小算計，那便是不足為外人道也的了。

    他既然親口說要替楊蕭殺人，那麽每次出手也自然不會太過寒酸。而至於他說並未想好每次如何收官，楊蕭更是慷慨的說道，受不了官那便不收，大不了他去背這個黑鍋。所以敞開心胸放手是為的李想，僅小試牛刀竟恐怖如斯！

    摸不清此間門道的沈縝聽著老夫子前後矛盾的言語並不走心，隻是乖巧的依言去尋辛棄疾。江尹川看到楊蕭不由歉意說道：“前番江某治軍不嚴，害的公子平白遭受無妄之災，雖得幼安親自出手教訓 那人，可江某心中仍是愧疚的緊！”楊蕭此來軍中並未拜會江大人，而是直接到了辛棄疾的軍營，若非曹夫子差人與他傳話，恐怕他此番就要錯過如此盛況空前的景象了！早已修練 成精，見一葉落便可知天下秋的江大人，自然知道 這位年輕人對自己已然產生嫌隙。他倒是對此並不會太在意，隻是隨口說上三言兩語以至於兩人之間的關係不會太僵，這個人他江大人還是會做的。

    楊蕭聞言咧嘴一笑，揶揄道：“我倒是沒什麽，不過你也知道 那一日宛兒也在船上，她要是出點什麽事，不知道 鍾無涯前輩會不會找你江浙水師的麻煩！”既然心中無掛礙功名，那他便懶得與這老狐狸虛與委蛇，偶爾刺上他幾下，倒是不是非要顯擺他楊蕭多麽的特立獨行，隻是如此保持一段距離對雙方的將來都是好事。

    江尹川自然可以品出其中意味，他不避嫌陰陽兵事主動示好楊蕭，其實也是想看看此子心性到底如何，此時見其主動避嫌，便對於這個身具情骨的年輕人高看了幾分。而表麵之上隻是微微一笑不再搭言。

    老夫子好像一直都是那般老好人的性格，見二人如此嗬嗬一笑，打趣道：“楊家小娃娃，還不挨著念蕭坐下，莫要讓這女娃娃眼瞧著著急！”

    “老夫子！”董小宛聽的這番言語不由當即滿臉嬌羞，嬌嗔道。

    楊蕭卻依舊是那般沒臉沒皮的無賴性子，大喇喇的一屁股挨著董小宛坐下，口中還說道：“老夫子說的在理！”

    沈縝與辛棄疾的腳程極快，說話間便來到了眾人麵前。辛棄疾方才站定，確定了在座哪位是老夫子以後，當地跪倒叩首道：“學生辛幼安，參見老夫子！”

    “快起來，快起來！讓我瞧瞧景通家的娃娃，嗯，比你爹長的俊俏！”人老便如小，隻是老夫子越是這般毫無半點架子，則越是讓在場之人心折。

    “老夫子，人都到齊了，請您開講！”一邊的董小宛又將他的茶杯注滿，俏生生說道。

    “請老夫子開講！”楊蕭也依言附和道。

    “你們都想知道 無涯與獨孤的兩劍到底是何等氣象，對？”老人先是開口問道。

    在場眾人聞言俱是點頭附和，一個個聚精會神的望向老人，眼神之中滿是期待之。

    老人瞧得眼前的場景收斂的隨性的笑意，正說道：“老夫說劍之前先於你們說則故事，相傳炎帝的四女兒是眾姐妹裏最美豔也是最多情的，她好憧憬，好做花季少女粉紅之夢幻，幾度夢中，英俊的公子已經騎著馬來接她，卻屢屢被靈鵲兒驚醒。常言道天嫉紅顔，佳人薄命，四姑娘無端地竟纏綿床塌，患起那無名的絕症，花園裏、小河邊，再也聽不到她銀鈴也似的笑聲。炎帝雖是醫藥之神，但藥能醫病，不能醫命，姑娘終於香消玉殞。她的屍身葬在花團錦簇的姑瑤山上，香魂化作芬芳的莖草。莖草花嫩黃，葉子雙生，結的果實似菟絲。女子若服食了莖草果，便會變得明豔性感，惹人喜歡。

    莖草兒在姑瑤山上，晝吸日精，夜納月華，若幹年後，修練 成巫山神女，芳名瑤姬。大禹治水，一路鑿山挖河，來至巫山腳下，準備 修渠泄洪。陡然間，颶風暴起，直刮得暗無天日，地動山搖，飛沙走石，層層疊疊的洪峰，像連綿的山巒撲麵而來。禹措手不及，撤離江岸，去向巫山神女瑤姬求助。瑤姬敬佩禹摩頂放踵以利天下的精神，哀憐背井離鄉、傾家蕩產的災民，當下傳授給禹差神役鬼的法術、防風治水的天書，幫助 他止住了颶風；又派遣侍臣狂章、虞餘、黃魔、大翳、庚辰、童律、鳥木田，祭起法寶雷火珠、電蛇鞭，將巫山炸開一條峽道，令洪水經巫峽從巴蜀境內流出，湧入大江。飽受洪災之苦的巴蜀人民，因而得到了拯救。

    千年又千年，時至戰國，楚懷王赴雲夢澤畋獵，小憩於高唐館，朦朧中，見一女子嫋嫋娉娉，款款行來，自言：“我帝之季女，名曰瑤姬，未行而亡，封於巫山之台，精魂爲草，實曰靈芝。”楚王見她“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情兮，美目盼兮”，驚豔不已，愛慕心生，遂留下了一段風流佳話。楚王恍然夢醒，芳影無蹤，遺香猶存。王不能忘情於瑤姬，尋至巫山，但見峰巒秀麗，雲蒸霞蔚，鄉閭相傳，此雲乃神女所化，上屬於天，下入於淵，茂如蒼鬆，美若嬌姬。王慨歎“朝為行雲，幕為行雨”，在巫山臨江側修築樓閣，號為“朝雲”，以示懷念。

    瑤姬哪兒去了？她就站在高高的崖上，舉目眺望，凝視著七百裏三峽，凝視著滔滔東進的流水，凝視著江上的鳥，江畔的花，江心的帆。她天天矗立在山巔，日久天長，自己也化身爲一座秀美峭拔的峰巒了，那就是我們今天所看到的神女峰；陪伴她的侍女們，也隨之化作了現在的巫山十二峰。歲月悠悠，星移鬥轉，神女峰默默地麵對東逝水，她在想些什麽？是否掛念著慈愛的父親炎帝？是否思想起淘氣的小妹女娃？”

    一段故事說的期期艾艾，讓聽故事之人不由一陣心旌搖曳，迷醉其中。隻是去散終了時，卻無人品出老夫子說這段故事的意義何在？整個氣氛便至此陷入了僵局，對此老夫子似乎並不上心，隻是麵帶微笑的看著在場眾人，似乎期待著有誰能夠語出驚人。

    正所謂“我欲讀書十萬冊，筆落之處有驚雷！”就單單以讀書之多而論，癡迷故紙堆又依仗時代之便的楊蕭自然是當仁不讓，而僅僅一盞茶不到的功夫他便麵露歡喜之，開口說道：“老夫子可是在說，襄王有夢，便神女有心。而若世上無襄王，則傾世容顏空老？”

    楊蕭此言一出，沈縝與董小宛率先驚覺，辛棄疾與江尹川也是品出了幾分意味，在場之人唯獨那名小僮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對於這等機鋒甚是不屑。

    老夫子聞言哈哈大笑，拍手讚道：“此言大善，楊家小子機變不輸無涯！”

    若是尋常之人得了老夫子如此誇讚，此生也便多了一項足矣在世人麵前誇耀的資本，即便是將來憑此一言而名滿天下，也並非癡人說夢。隻是楊蕭的心性對於此等事物卻是渾不在意，躬身施禮道：“荒唐之言，做不得數，還是想聽老夫子多講上一些！”

    老夫子見他不卑不亢視得失於無物的卓然性子，也不由心生讚許，耐心解讀道：“世人常道，曲付知音，不遇知音不可彈，道之一物尤是如此。獨孤與無涯的兩劍，與其說是兩劍不如說是兩道，道之相較，便好似琴瑟和鳴，無山嶽便不可以乘龍！

    無涯一道關乎於人，人之道損益補強，則強者愈強！故而一劍之威僅以道守之便可截斷滄海，直教風雲變。攜此一劍之威，問道極致，以極致之道問古今。

    獨孤一道關乎於天，天之道損強補益，趨於平衡、自然。故而一劍天門開，天下萬物皆可化身為劍，直至心之所至聞劍鳴，千萬雨幕千萬兵。而如此磅礴氣象則需要 更大的胸襟去包容，而以獨孤此刻的境界尚不足以禦劍如此！”

    “所以，獨孤前輩的這一劍既成，則自然威力更勝，隻是如無鍾前輩的那一劍朱玉在前，也便成就不了那後來的氣象更大的一劍？”這次率先開悟的便是沈縝，他一語道破其中玄機。比劍確實是獨孤勝了，隻是他必須感謝鍾無涯的一心成就！

    隨著沈縝的開口，老夫子便微笑收聲不再開口，隻是高興的看著一幫年輕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熱烈討論。何以為師？傳道、授業、解惑，而最重要 的則是引路與讓路！千百年後人們每談及師道時便會回想起一個人，那名老者世事洞明，故而無私，因為無私方才成其大私！直至千載之後每論及師道必以曹夫子居首，當仁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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