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先在地方播出“東日重工業於岡山縣玉野市職工宿舍發現巨大的金錢豹並因自衛將其擊殺”的新聞，誘使尾崎舞子到東日重工業岡山縣分廠查看情況——便踩下陷阱。

    東重是日本著名企業,而它的內部實際上是家族控製——有變身人血統的家族。但是,並不是所有族人都是變身人——長久以來出現在族中的變身人數量極少,而每次出現都會被家族掌控，他們不允許變身人的血液流於外界。

    不過，任何事都沒有絕對，還是有極為稀少的變身人族人流落在外。

    ——不明真相的尾崎倫子顯然是其中之一。

    趁著夜色從圍牆翻進宿舍區，身體愈發輕盈的尾崎倫子宛如黑夜裏的精靈悄然潛行進建築物。她輕輕嗅著空氣中殘留的氣味，依稀有屬於舞子的味道，心裏稍微安定了些，便摸索著四周繼續深入。

    直到走到第一棟宿舍一樓大廳中心位置時,一道聚光燈落到她身上。

    突如其來的光線令尾崎倫子一時眼前白茫茫一片，而隱約可見幾道人影在逆光處。

    “等你很久了，尾崎小姐。”

    悅耳的女聲緩緩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傲慢，仿佛是指責尾崎倫子在下午茶遲到了的貴婦一般。

    隨著她的聲音，尾崎倫子也漸漸恢複視野的清晰，便看見在逆光中說話的是一名年輕女性。

    那有著淺色發絲的女性在她看過去時似乎笑了。

    “我是你的同類。”那位女性如此說。

    ……同類？

    尾崎倫子腦海裏剛閃過驚異，便見對方在燈光中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變成了——一隻豹。在燈光照耀下，豹子周身的毛展現出柔軟的白色，身體卻也有黑色斑點，是生物節目中介紹過的雪豹。

    ——她變身太快了！

    尾崎倫子根本來不及順應反應撤退就被這隻比她變身後要小些的豹子銜住喉部，被這隻豹壓在身下。

    對方沒有殺她的意思，準確說是在威脅她。旁邊的人上來從她手臂注射了麻醉劑——她感覺到身體逐漸變得沉重，就跟被小田切下藥那次一樣，她的心裏因此忽然產生極其強烈的暴戾。

    身體愈發沉了，可心裏的火焰卻蔓延到全身。

    再也不要任人宰割了！——連血液都在發出憤怒的聲音，尾崎倫子感到身體出現特別奇異的變化，然後……轉眼間變成了豹。

    這是尾崎倫子第一次在變身後保有人的意識。

    她借著身體較大、力氣更大的優勢掙脫對方的銜製，拖著愈發沉重的身體朝出口奔跑，但那頭豹子追了上來。她的身體因麻醉劑影響太不靈便，而對方顯然比正常時的她更善於跳躍，追上來後與她扭打在一起。

    就在尾崎倫子要再次被對方製服時，另一道更迅捷的影子從陰影中竄出，偷襲下將神秘的變身女性撞飛，然後馱起尾崎倫子朝外奔去——正是小田切貢變身後的黑豹。

    尾崎倫子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對小田切貢的恨，為了逃脫也隻能隨他離開。

    “醒了？”

    等尾崎倫子從麻醉中醒過來時，窗外已陽光滿天，而坐在窗邊叼著煙的小田切貢自然之極，仿佛尾崎倫子對他表現過的恨意從未存在般。

    尾崎倫子沒有理他，隻發現床邊放著件裙子，一時猶豫不知該穿還是不穿。

    “很優秀。”小田切貢忽然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他繼續說，“無論是你還是那位突然出現的同類，都十分。那位同類非常敏銳，我兩次潛伏中靠近她都被她發現——如果不是這次注意力被你吸引，可能偷襲也不會得手。”

    “……到底是怎麽回事？”尾崎倫子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小田切貢側過頭看向窗外，答道：“我離開族人之前都沒見過她，查找線索發現她一直生活在北海道，應該是通過‘紫苑街事件’的播放才注意到這裏。簡單的說，我認為她來到這裏的目的是為了同類，就如你我一樣，都很想接觸從沒見過的同類。”

    “她真是狡猾的女孩，利用族人是要做什麽呢？”他的聲音透著涼薄的嘲諷。

    “利用？”

    “對，我們這位同類可不像是任由別人操控的類型，是有什麽目的才會幫助族人誘捕你吧。”

    尾崎倫子一驚，卻不想在意自己，“等一下！你既然調查了她也曾經靠近她，那麽，那麽你看見我妹妹沒有？”

    “你妹妹？”小田切貢恍然，點頭道，“有，那孩子就被關在d棟宿舍的頂層。不過你妹妹身上也有胎記，族人們難免緊張。”

    “胎記……”

    尾崎倫子下意識的觸摸左邊小臂上的那塊胎記，記起尾崎舞子後腰上與她相似的胎記，心裏一緊，“可我妹妹——”

    “她大概還沒到成熟的時候所以沒能變身。雖然我們這族早熟，可十二歲也太小了。”

    尾崎倫子心下稍安，“可是為什麽……他們是我們的族人卻要抓我們？”

    “變身人對族人而言就是核彈啊。”小田切貢隻這樣一句話回答。

    僅僅一句話，卻已經解釋了為什麽。包括他為什麽會離開族人。

    尾崎倫子不由沉默下來，卻聽小田切貢語帶諷刺的繼續說了句：“我們的族人最怕的就是異性變身人在一起，因為祖訓‘純血變身人的出生會使全族滅亡’，所以假設有變身人與變身人的孩子都會在出生前被殺掉。”

    ——變身人就是族人既感到恐懼，卻又必須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凶器。

    “……”尾崎倫子一陣慌張，想到還在羽山翠家中的寶寶，連臉色都變了。

    發現尾崎倫子臉色變化的小田切貢便開口，“倫子——”

    “我要去救舞子！”

    被她這句突然聲音變大的話嚇了一跳的小田切貢一愣，“你要救你妹妹的話，我可以幫你，不過你得冷靜些，倫子。”

    “不必。”尾崎倫子幹脆拒絕，同時飛快地在被子裏換好裙子。

    “倔強的女孩。”小田切貢搖頭一歎，笑了笑，“倫子，你能在族人和一個同樣能變身的同類中救出安然無恙的妹妹嗎？”

    “……”

    尾崎倫子被他的話一堵，隻能不甘願地同意他幫她。

    二人驅車再度趕往東重設於玉野市東麵海邊的職工宿舍區。

    在離宿舍區略有一千米的地方，小田切貢將車停放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由茂盛的樹影遮掩後才與尾崎倫子朝宿舍走去。

    看著已經不遠的建築群，感受著晴天時海邊的風，令尾崎倫子一時竟有些懷疑這一切都是夢——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事就好了，舞子也不會受到牽連……

    “別走神，倫子。”

    “……”

    尾崎倫子晃晃頭，努力集中注意力觀察四周。

    嗅覺與聽覺更加敏銳。

    風中帶來的是海的腥鹹，還有草木清淡的腥味，以及——

    “舞子？……”

    尾崎倫子一怔，然後拔腿跑向味道傳來的地方。

    轉過高地下坡處並跑上去之後，尾崎倫子就看到前方大約四百多公尺的距離聳立著圍牆——是宿舍區靠後的圍牆——而圍牆外，即是剛剛從牆頭跳下的尾崎舞子。

    隔著不算近不算遠的距離，姐妹倆自然都看到了對方，尾崎倫子聽見舞子呼喚“姐姐”便心中喜悅，但這喜悅在一瞬間凝固。

    在朝她奔來的舞子身後，聳立的牆頭上躍出數頭豹子……

    “舞子！”

    “姐姐——姐姐……”

    發覺身後有野獸追來的尾崎舞子看了看身後，竟不再朝尾崎倫子跑來，而是掉頭朝與東重宿舍區相反的方向。

    “舞子——”

    心神劇震的尾崎倫子跑得極快，卻抵不上那幾頭追逐舞子的豹子，眼看著舞子被逼到海邊的高坡上，再沒有退路……

    “舞子！——”尖叫著飛奔卻無法喚醒體內的變身血液。

    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變身，這麽的想要……

    尾崎倫子努力伸出手，努力邁開腳，想要把舞子護在懷裏，想要——

    “舞子——！！”

    飛躍而起的豹子尖銳的牙齒朝女孩稚嫩的脖頸襲擊，不得不後退閃避的小女孩腳下失去平衡，落下高坡。

    “姐姐…姐姐！！…呀啊啊啊——……”

    慘叫隨著豹子同時落下去的影子消失在海濤聲中。

    舞子……？

    舞子？

    大腦一下空白的尾崎倫子失去身體的協調性，一條腿維持著奔跑的起勢，另一條腿卻收住了，她下一秒跌倒在地。

    眼前的高坡上還有著豹子，它們焦躁地踱來踱去，有些在舞子落海的地方逡巡，有些則在東張西望。

    這些襲擊舞子的豹子……

    舞子……

    “啊……”尾崎倫子聽到舞子笑著呼喚姐姐的聲音。

    那是出生在櫻飛舞的季節所以取名為“舞子”，是媽媽為她帶來的妹妹。

    “啊……啊啊……”

    胸口被撕裂的地方湧出許多、許多的——

    “舞子啊啊啊啊啊啊啊——！！！”

    無意識發出撕心裂肺的叫聲後，尾崎倫子低下頭顫抖著身體站起來，然後，緩緩轉過頭看向不知何時與小田切貢纏鬥的那些族人。

    紫色的眼珠被不知何時湧出的淚水洗得如玻璃般透明，那雙妖異的眼睛木然地盯著被小田切貢擊殺的人和他們手中的槍。

    “……竟然……竟然將我的妹妹……我的舞子……絕對不會原諒……”

    ——殺了他們。

    ——決不饒恕。

    ——全都殺掉！

    奔跑在坡上的少女漸漸化身為豹，仿佛諷刺著之前隻能力不從心的看著妹妹死去的她。

    嘲笑著尾崎倫子。

    槍聲四起，金錢豹躲避著槍彈躍過圍牆，帶著一身凶煞之氣將每個在視線內的人類視為咬殺對象。

    目睹一切的族長在監控室內急怒不已，衝立在一邊的人吼道：“雪野早苗！你還在這看什麽，還不去阻止——”

    “啊，白癡。”語氣冰涼的女性神色傲慢，眼裏的溫度就如抵上族長腦門的槍口，她優雅的彎起唇角，“對別人的妹妹下手就該有這個覺悟啊。”

    說完後，一腳踹飛對方，抬手一槍擊中心髒。

    這位女性的涼薄之色不下於小田切貢。

    “一起走向自由天地吧，我的同類。”

    身姿曼妙的年輕女性低聲輕笑著踏出監控室。

    一小時後。

    整片宿舍區化為火海，宿舍區內四處是槍彈的痕跡以及血跡，幸存的人紛紛逃竄，而造成這個局麵的尾崎倫子已經重傷。

    恢複成人類形態的尾崎倫子倚靠著牆壁坐在地上，赤.裸的身體遍布槍彈造成的傷口——整個人都成了血人。

    她困難地喘息著，從眼神到表情都透出極度的疲憊。

    她殺傷了許多人。

    那些人或許大多數是無辜的。

    可她應當是報仇了。

    ……舞子。

    舞子死了啊。她的妹妹就死在她眼前。就好像小唯一樣死在眼前……

    是啊，小唯死了，玲也……死了……舞子也沒了……為什麽我還活著？

    尾崎倫子仰起頭，空氣在口鼻中流通，身體上有許多傷口還在湧出血液。

    ——啊，她也要死了。

    意識到這裏，尾崎倫子遲鈍的大腦忽然空了下來，連唇邊都悄然浮起一絲笑意。

    有海風的味道。

    這是夏季的海邊。

    感受到夏季的尾崎倫子的眼睛微微一亮。

    ‘暑假時一起去海邊玩吧！’

    是小唯說過的話，還有玲也會一起去，可是暑假還沒到呢。

    ——但是反正沒有上學了呀，都是夏天，應該沒問題。對不對，小唯？

    尾崎倫子望著眼前的相原唯，臉上露出少女應有的天真微笑。

    小唯……

    玲……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嘛……”幾乎無法聽清的聲音說出這樣的話。

    別走嘛……不要這麽狠心啊……

    ‘姐姐！來玩啊！’

    戴著太陽帽的舞子在前麵衝她招手，笑容明亮又天真爛漫。

    嗯……舞子，一起玩啊……

    我們……

    都不分開了……

    虛幻的笑意浮現在尾崎倫子眼中，失去血色的嘴唇彎著幸福的弧度，她抬起手，朝眼前的人影伸去，然後，緩緩滑下手臂。

    合上了眼睛。

    ……別丟下我啊。

    負傷的青年匆匆而來，看著幾乎死去的少女，身形一頓，卻還是彎腰抱起了她。

    “……”小田切貢沉默不語，抱著她走向出口，而後抬眼看向立在出口的雪野早苗。

    “即使是我們，不及時處理傷口也會死掉呢。”雪野早苗一手梳弄淩亂的發絲，對小田切貢說著口吻輕描淡寫的話。

    正如她所說，變身人的自愈能力超乎尋常，但是槍傷不及時處理的話，也會很快死掉。

    “你的目的是什麽呢，我的同類？”

    “目的嗎？啊，你對尾崎倫子做了什麽，我對你的目的就是什麽。”

    “是嗎？”

    抱著少女的男人與閑庭信步的女性走出被焚燒的建築群，而他們都未曾想過這場災難的導火索還活著。

    ——距離此處海岸不遠的另一處，與寄生生物共存的第二人在海灘上發現了昏迷的尾崎舞子。

    作者有話要說：六一兒童節時綠爺送我手榴彈、六兒送我地雷，我被炸死了，所以用了三天還陽。【滾遠】

    -w-

    倫子的劇情終於結束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滾）

    寫得很差，哈哈哈哈哈哈哈……求原諒t_________________t

    雪野早苗的人設是這樣的——《魔影紫光》裏其實有不少具有變身人血統卻流落在外的人，有些人會變身，有些人則不會（但是不會變身的人的下一代可能會變身，屬於遺傳問題了）。

    雪野早苗就是北海道的一個。=w=

    如果不是“紫苑街事件”的播報，令她看到體型巨大的豹子然後加以注意的話，就不會南下來圍觀同類……

    至於最開始合作，其實是因為調查同類身份的時候被族人發現，然後她就假意與族長合作。

    “抓到尾崎倫子的話，就給我自由。”←族人這邊是想借用她來抓變身人；她是想借用族人來找同類。

    原本雪野早苗的打算是“抓到尾崎倫子就把她犧牲給這夥人，然後跟異性同類去繁衍後代”……

    但是，倫子的發狂讓她打消了這個主意，幹脆跟他們一塊兒破壞掉這裏，然後繼續對異性同類進行繁衍後代的行為……（= =）

    “隻有很短的壽命，不如來試試產生純血變身人吧。”←大概這樣。(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