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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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姐、阿姐,出事了,出大事了!”許龍猛地推開繡房的門,急匆匆的跑進來。

    許月知停下手中的活計,抬眼看著許龍,沒好氣的說道,“什麽事這麽著急忙慌的?都同你說過多少遍了,你這麽大個人了,行事要學著穩重些。”

    說著她又突然反應過來,這還根本沒到許龍平日裏該回來的時辰,“是了,你怎麽這會兒就回來了,夫子今日這麽早便放了你們出書院麽?”

    小龍搬了個凳子坐在許月知一邊,滿臉不在乎的說道,“還讀什麽書啊,夫子今日都沒心情授課了。劉自明被抓了!”

    “劉自明是誰?他被抓了同你們讀書有什麽幹係?”

    “阿姐,你真是……果然是婦人!連劉自明是誰都不知道!”

    話音未落,小龍頭上馬上被挨了一下。

    他哇哇的叫了兩聲痛,看著阿姐睜著一雙妙目正氣鼓鼓的瞪著他,也隻得撇了撇嘴說道,“劉自明就是劉知州嘛。”

    “劉知州好好的怎麽會被抓了呢?”

    “我早就說了,官家英明威武,一定不會長久被這些小人蒙蔽的。劉知州操縱銅價、瞞報火情、包庇凶犯、貪汙受賄!這兩年來搞得咱們益州烏煙瘴氣的,早就該被抓了!”

    “這些大人物的事關你什麽事,他們神仙打架,我們凡人湊什麽熱鬧。劉知州下台了,接任的張知州、李知州就能好到哪裏去?”

    “那怎麽能一樣呢?”小龍立馬提高了聲調,“你是沒看到,今日官家派來的那個欽使,站在高高的府衙前,那架勢,那氣度,天子使臣,就是不一樣。他就站在那裏正氣凜然的說道,”小龍清了清喉嚨,站起來裝模作樣的學了起來,“諶某今日既然領了官家的令,坐鎮益州,那麽無論何人,不管有何冤情,皆可擊鼓鳴冤,上堂來告。諶某不才,定當謹奉官家旨意,竭盡全力,秉公辦理!”

    說完,小龍拍了拍胸膛,一臉向往的說道,“官家勵精圖治,任用賢人,正是我輩報效國家之時!若滿朝竟是諶公子這般的人物,再多幾個阿誠哥那樣的豪傑,何愁收服不了岩雲十六州呢?何愁不萬邦來朝呢?”

    許月知聽得好笑,“說得像是你親眼所見一般,你在場嗎?”

    小龍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是不在場,是謝家老四轉述給我的。不過他說當時下麵跪了一地的人,連他都忍不住跟著跪下高呼萬歲了。你想,謝老四是心氣多高的一個人啊,他可是中了舉的人啊,明年就預備去中京城裏考狀元了。他都忍不住跪倒了,為諶公子的風采折服,還能有假嗎?”

    “你呀,好好讀你的書吧,你也說人家謝老四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你呢?不要跟著瞎起哄。”

    “好、好、好,我就知道,我就不應該同你們這些婦道人家談論家國大事,說了你也不懂。”小龍嘟嚷著,心裏不爽。

    許月知才沒功夫搭理他那些小情緒,埋頭撿起繡針,繼續幹活,“好了,沒事不要在這裏打攪我做事,鍾娘子府上的刺繡活計我還沒做完呢,你回房溫書去吧。”

    可許龍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聽話走開,他踟躕著說道,“不是,阿姐,我來,是還想告訴你一件事的。”

    許月知頭也不抬的問道,“還有什麽事,快說吧。”

    小龍有些期期艾艾的說道,“那位諶公子不僅罷免了劉知州,還、還查封了金杏樓,逮了金杏的大老板下獄。”

    “什麽?金杏也被抄了?那小妹呢?”許月知脫口而出,渾然不覺自己竟然重又叫出了小妹兩個字。

    “許三暫時還沒事吧,我聽說,今日一早,官家的聖旨還沒到的時候,金杏樓便已突然關門結業了,而許三也被大老板宣布趕出金杏。她現在既然已經不是金杏的人了,應該抓不到她頭上去了吧。”說起金杏,許龍難免又想起了他的阿誠哥,他感歎道,“其實金杏被關了也好,阿誠哥便終於可以擺脫那個魔窟,去投軍報效朝廷了……”

    然而許月知哪裏對他的阿誠哥感興趣,她隻管著急的問道,“許三被趕出金杏了?這又是怎麽回事?你這小子說話不要隻說一半,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都是聽說的。不過阿姐,她那樣對阿爹,你何苦還惦記著她。”

    許月知嘴硬道,“誰說我惦記她了?不過是到底相識一場,不忍心她一個小娘子被卷進牢獄之災中罷了。”

    “我想諶欽使不會亂殺無辜的,許三一個小娘子,就算在金杏樓中,又有多大能耐做多少壞事呢?何況她現在都被趕出來了,你放心吧,她不會有事的。”

    “什麽殺不殺的,你怎麽盡亂說話呢!”許月知怎麽可能放心呢,她聽到“殺”字更覺心頭大亂,“對了,小龍,你快去找狄金,他到底是個能主事的男人,找他探探風,看小……,不,看那人到底有沒有事。”

    去找阿誠,小龍還是樂意的,當下應承了阿姐就出門去了。

    而許月知看著小龍的背影,眉頭緊皺,憂心忡忡。

    她並不像小龍那麽二百五,大老板都出事了,那狄金這個一直是跟在大老板身邊的,又有多少可能全身而退呢?她隻不過是抱著那萬一的希望,若是狄金都沒事,那自然小妹就更沒有事了。

    現在也隻是惟願佛祖保佑了。

    **

    益州兵馬鈐轄付昭首領命帶兵抓捕大老板的時候,義哥正在同乾豐櫃坊的關老爺打雙陸,大半個桌子都堆滿黃燦燦的金條。

    他們兩人賭博都不習慣用籌碼。可銅鐵錢麵值太小了,賭來不過癮,本來乾豐櫃坊有楮紙做的“交子”之類,但大老板說自己是粗人,拿著那輕飄飄的紙算怎麽回事?還是扔著沉甸甸的金子、銀子什麽的才有感覺。是以他們兩人賭起來,都直接上金條。

    不過這麽多的金條堆在一起,看在衝進來的兵士們眼裏,隻覺又是嫉妒又是憤恨!想他們一年兵餉才多少,這半桌子的金條,怕是他們賣命一輩子都攢不下來。當下就有人恨不得立時便把這肥頭大耳魚肉百姓的奸商拖出去斬成幾截,把這些金條全都占為己有。

    可付昭首不同於底下那些沒見過什麽世麵的窮丘八,他本來就出生世家,又不是沒見過錢,倒是如平日一般溫和有禮的說道,“大老板,付某受欽使所令,來帶大老板去衙門裏走一遭。”

    其實當義哥下定決心留在益州城裏賭這一鋪的時候,就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隻是他沒想到這最壞的地步真的來了,還來得這麽快。

    但大老板就是大老板,此刻他麵上並沒有流露出分毫訝異之色,神色如常的站起身來,對付昭首說道,“付鈐轄,你看,這一盤才剛開局呢,讓我和老關把這局打完吧?”

    付昭首還沒有說話,旁邊就已經有按耐不住的兵士大聲嗬斥道,“咱們鈐轄對你客氣是咱們鈐轄有涵養,你這老東西可別得寸進尺給臉不要臉!”說話間還就想要動手去抓大老板。

    阿誠守在一旁,當即挺身擋在義哥前麵,手握在刀柄上,眼神無比凶狠的瞪著那人,仿佛一頭野狼,隻要來人敢動,便隨時將他撕咬成片。

    那人被阿誠的氣勢一滯,心下也有些虛,不敢上前,隻是虛張聲勢的吼道,“做什麽?要拒捕嗎?信不信當場就把你們統統斬殺了!”

    阿誠輕蔑的一笑,囂張的把佩刀慢慢的□□,“你可以試試。看我先死還是你先死。”

    氣氛一下變得有些僵持而危險。

    這時隻聽付昭首打了個哈哈,也不管阿誠,隻向著義哥說道,“還請大老板配合一些,不要讓在下為難。”

    義哥拍了拍阿誠,示意他退開,而後對關老爺說道,“老關,你看,可不是我鄭信義不給你機會翻本,實在是人家等在這裏,我也不好意思。”

    關老爺亦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沒事,咱們哥倆是老搭子了,常賭常有的,又不差這一局,我等著你從衙門裏回來再賭。別以為你今日贏了點錢便耀武揚威的,我聽不得這些,說什麽給我機會翻本。輸便是輸,難道我還輸不起嗎?”

    大老板大笑一聲,“哈哈,好,老子就是喜歡和你賭,輸了贏了都不賴賬!幹脆利落!那我走了。”

    說完,大老板對著付昭首說道,“走吧,付鈐轄,你帶路。”

    付昭首給了個眼神給身邊的小兵,那小兵立馬領會意思上前,木枷早就準備好了,等在一旁。

    “不好意思,大老板,規矩如此,您老就委屈一下吧。”

    義哥亦無所謂的一笑,雙手一抬,“好,來吧,我也好久沒戴過這玩意兒了,上次戴起碼都是快二十年前了吧,哈哈,想不到這輩子還有機會再戴一次。”

    阿誠退在一邊,亦跟著義哥做出一副擺好束手就擒的樣子。

    不用付昭首吩咐,手下的兵士便全部一擁而上,剛剛那個被阿誠威脅了的跑得最快,三兩下把阿誠的佩刀解了扔在一旁,給他戴好木枷,等將他捆得嚴嚴實實的時候,還不忘一拳打在阿誠臉上,“娘的,你這小地痞,還敢跟老子兵大爺叫勁,你拽什麽拽!諶欽使入川了,你們這些家夥全部都要倒黴了。”

    付昭首也隻當沒看見,轉身走出了房間。

    阿誠被打了卻仍是笑了笑,輕蔑的撇了他一眼。

    那兵士見他還笑,心中無名火更是冒高了三丈,忍不住就握拳再打。

    阿誠隻管痞笑著說,“兵大爺,我勸你還是別把力氣浪費在我身上了,那桌上的金條別人都快搶光了,你還不快去,晚了就沒了。”

    那兵士回頭一看,果然,付昭首一轉背,那些兵士們便全都一擁而上的去搶金條了。

    眼看著就一塊不剩了,當下他也顧不得再招呼阿誠了,急忙衝上去加入搶錢的戰鬥中。

    關老爺看著大老板說道,“老鄭,我等你回來,咱哥倆再好好打它個三天三夜!”

    義哥笑了笑,灑脫的說道,“老關,還是我等你吧,陰曹地府裏,我先去打個頭陣。”

    “老鄭……”

    關老爺的話沒有機會再說下去了,義哥很快被眾人推推搡搡的拖了出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