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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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隻有一匹馬,可還好那馬本來就是從北琅買回來的好馬,又拉慣了車承得起重。
加之非常時期,徐午年也沒什麽心思堅守男女大防,於是他載著笑歌,兩人共乘一騎,連夜便離開了尼姑庵,趕往小二娘老家曲鎮鄉下。
一路疾奔,到了曲鎮時,天剛蒙蒙亮。
曲鎮並不大,雖然兩人都沒有來過,亦不知道小二娘家住何方,但稍一打聽便很快得知了。
原因無他,這地方不僅小而且窮,好不容易三叔家的二丫能嫁到益州,還風光返鄉過兩回,給家裏修了簇新的大好宅院,自然是當地名人了。
而更幸運的是,小二娘正正就是躲回了鄉下,並沒有逃跑出大趙。
隻是對笑歌來說是大喜過望,對小二娘來說卻未必了。
她見了風塵仆仆的笑歌與徐午年,心下先叫了一聲不好,一臉擔憂的說,“許三娘子,你怎麽來了?可是金杏出了什麽事嗎?”
笑歌沒有先回答小二娘的話,而是轉頭對徐午年說道,“你下去休息一會吧,我先同小二娘商議一二。”
徐午年已經一日一夜沒有闔眼了,笑歌至少昨日在寶光庵裏還勉強睡了幾個時辰,再加上涉及男女之間的舊事,笑歌不願讓小二娘難堪,是以不想徐午年在旁聽著。
可徐午年榆木腦袋,哪想得到這些,他強撐著說,“我不累,三娘子,我就守在這裏,你有什麽事也可以馬上吩咐我去辦。”
笑歌板起麵孔,“你阿誠哥不是叫你什麽都聽我的嗎?我現在命令你去睡覺,這之後我們還有的是硬仗要打,你這個樣子怎麽幫忙?隻會幫倒忙!”
說完也不管徐午年怎麽嚷嚷,她隻管對小二娘說道,“小二娘,煩請您找一個空房間給徐午年。”
“這簡單,”小二娘向身旁的貼身女侍吩咐道,“小竹,你帶這位小哥兒去客房。”
徐午年無法,拗不過笑歌,況且他也確實精神不濟了,隻得乖乖跟著小竹走了。
徐午年一走,小二娘便將笑歌迎進內室,再次急切的問道,“許三娘子,到底出了什麽事?怎麽會是你過來?義哥和阿誠呢?”
“小二娘,官家派的欽使昨日突然到了益州,金杏樓被查封了,大老板和阿誠都被抓了,現在生死難測。”
小二娘一聽,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如紙,當場就搖搖欲墜,快要暈厥。
笑歌忙上前扶住她。
“你不要慌,這審案又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就算他們被抓了,現下也暫無性命之虞。我們還可以想辦法救他們。”笑歌安慰著小二娘。
但為了阿誠,她說了謊。
她心裏深知,阿誠或許還有得救,義哥卻應是生機渺茫了。可小二娘也許會為了義哥幫忙,但要她為了阿誠卻難說了。
是以笑歌不得不說這個慌。
小二娘緊緊抓住笑歌的衣袖,“三娘子你說,我們要怎麽救郎君?他平日裏常誇你聰慧,你來找我一定不隻是為了報信,一定是想到了什麽辦法是嗎?”
笑歌一見小二娘這般模樣,心下大慰。她不問金杏為何會被查封,而先問如何救人,再看她眉宇之間的關切之色,皆不像假裝,似乎對大老板確有些真情在,果然如此,那事情便更好辦了。
其實她來找小二娘,並不能確定她願不願意出手相助,畢竟義哥既然先讓她出逃,哪怕隻是避到鄉下來,也一定是安排好了大把錢財予他的。
金杏既然已經倒台,義哥又身陷囹圄,小二娘與義哥這對老夫少妻在這種大難臨頭之時,能有多少真情實感實在是難說得很。就算小二娘要捐款潛逃,也可以說是人之常情。
所以笑歌才連夜趕來。她想著古代交通不便,信息不暢,小二娘但凡沒有出逃大趙,那麽隻得一日,她在曲鎮鄉下便多半還沒有收到義哥出事的消息,就算想跑也極有可能還沒來得及。
隻要能及時找到她人,不管她是無情還是有義,笑歌都下決心軟硬皆施,不管哄騙也好,威逼也罷,總要令她去見一麵汪俊,幫手搭上這條線。
而現在既然小二娘還對義哥有心,那自然事半功倍了。
“小二娘,辦法倒是有,隻是恐怕要委屈你了。”
“你說,隻要能救郎君,我什麽都願意。我這裏有錢,我昨日離家之時,郎君留了許多錢財給我,要上下打點活動,盡管說,我絕不會吝嗇分毫。”
“不是錢的問題,我想請你回益州去見一個人。”
“誰?”
“步軍都虞侯汪俊。”
“汪俊?許三娘子,這卻是為何?”
小二娘一聽到“汪俊”兩個字,似是隱隱有些發怒,口氣霎時變得不善,“我知我出身不好,旁人麵上不說什麽,心底裏卻或多或少都有些看不起我。從前我是同那汪俊有些來往,但那不過是生活所迫,自從進了鄭家大門之後,我何嚐有過半分對不起義哥之事?三娘子何苦拿這些來侮辱試探我!”
“小二娘你誤會了,我絕不是那個意思。隻是現在恐怕隻有汪俊能夠幫我們救人了。”
“那金杏樓到底出了什麽事?郎君為何會被抓?前日我怎麽問他,他也不說,隻是一個勁的要趕我走。就算金杏樓做的買賣是有些不太光明,但又怎麽會扯到、扯到……那人頭上去了呢?”
“此事說來話長,一陣我再同你慢慢解釋。不過小二娘,請恕許三無禮,許三想冒昧先問一個問題,汪俊當年同您的關係到底有多好,若你出麵,他會不會出手相助?”
小二娘眼睛一閉,顯是難以啟齒。
笑歌又再加一句,“小二娘,非是許三為難你,不到萬不得已,許三絕不會找你相詢舊事。”
小二娘沉默半響,終於說道,“歡場之人說的話,又能信幾分?他從前是說過想幫我贖身,娶我入門,可也不過隻是說說,最後,真的救我出水火的也隻有郎君一人而已。”
“那他會不會因此因愛生恨,遷怒義哥?暗地裏使絆子,若是我們找他相助,會不會弄巧成拙,反倒害了義哥?”
小二娘想了一想,說道,“這倒不會,他這人很講江湖義氣,常常自詡磊落,要不他不肯救,隻要他應承了,便不會再出陰招。”
笑歌長舒一口氣,隻覺救出阿誠的希望又多了一分,雖然她找上小二娘是為了搭上汪俊這條線,但並沒有全力寄望於他們兩人之間的舊情,但想不到從小二娘口中得到的答案竟比她想象中還好許多。
“那就好,”她鄭重的躬身一禮,“那麽許三懇請小二娘能同我一起回益州,找汪俊救出義哥。”
“若能幫到義哥,我自當萬死不辭,可你總要告訴我為何非得找那人吧?”
“因為劉知州也下獄了,罪狀之一便是私販銅錢,操縱銅價。今年以來,益州銅鐵錢比價漲跌有多厲害,想必小二娘你就算深處後院,也應該有所聽聞。益州老百姓們深受其苦,怨聲載道,逮了劉知州還不出氣,所以不止咱們金杏樓,同熙樓、對紅門,益州城裏所有有名的大兌換鋪老板都被官家派來的欽使抓了。可這欽使因著劉知州的關係,不信任原先州府的捕快,用的都是廂軍的人。所以咱們要活動,要救人,隻能從當兵的裏麵找關係。”
“可汪俊……”小二娘咬了咬嘴唇,“就沒有其他軍中之人可以找了嗎?”
“樓裏的很多堂主都已經望風而逃了,你知道我一個小娘子,不要說入金杏樓的時日不大,又無依無靠無權無勢的,還能找誰?”
“據我所知,從前這汪俊混得並不如意,付鈐轄不太看得起他。就算他願意幫忙,也未必能說得上話。”
笑歌見小二娘語氣有些鬆動了,忙說,“恰恰是他不受重用才幫得上忙。”
“怎麽講?”
“欽使入川主要矛頭是對準劉知州,收拾金杏樓隻是順便的,而且欽使還忙著回京複命,必然沒多少工夫管義哥他們。既然義哥他們不那麽重要,那麽不管是看守還是審理,都輪不到付鈐轄手下的紅人去辦,說不定就正好扔給了汪俊也未可知。就算沒有也無所謂,他不管怎麽說在廂軍裏也混了這麽多年了,我聽徐午年說,他同軍中兄弟關係很不錯。即使輪不到他主理此事,也說不定能通過他同真正主理此事之人拉上關係。”
小二娘頷首道,“這倒是真的,他這人,雖然不太受上麵重用,但為人仗義豪爽,下麵的弟兄們都很服氣他。”
“所以,小二娘,事不宜遲,咱們即刻啟程吧。隻要能救出義哥和阿誠,許三定當竭力相報!”
“三娘子,你這是說的什麽話,義哥是我的夫君,救他本來就是我理所應當之事。隻是……”小二娘長歎一聲,眼中含淚,“那汪俊,卻不知……唉,總之,我定當盡力而為,報答義哥這幾年救我出火坑,又憐我愛我之情。”
笑歌見她如此,其實心下亦很是不忍,笑歌並不知汪俊是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就算小二娘說他自詡磊落,但舊"qing ren"落難,求他搭救現任丈夫,他會不會趁機勒索一二?小二娘會付出多大的代價,她不忍去細想這些可能。
但現如今,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安慰自己,好在她亦從來沒有將希望都寄托在這段舊情上。
徐午年說汪俊好賭,曾經還有過克扣下麵兵士軍餉,挪用去賭的劣跡。有可能這也是他不為付昭首所喜的原因之一。一個愛賭的人,這一次銅錢漲跌這麽厲害,怎麽忍得住手不去賭,而隻要他下場去賭,多半就難以全身而退。
笑歌盤算著若是他還有虧空就更好辦了,欽使入川,即使不關他事,也一定會令人害怕虧空暴露。他想要快些彌補虧空,那麽笑歌便正好可以用此作為交換,保阿誠一條性命。
那麽屆時也不用小二娘犧牲什麽了。
小二娘對大老板有情有義,笑歌當下其實已下定決心盡最大努力去保護她。
隻要小二娘幫忙牽線,這之後的事便全部交給笑歌來做,就算汪俊沒有去賭,沒有欠債,她相信,隻要是人,就一定會有缺點,她一定想方設法拿捏住汪俊,為她所用,幫忙救阿城一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