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們兩個單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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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大象就在火車站接到了大男崽,原來他呆在湖南郴州,離廣州不遠。大男崽上車沒過幾分鍾就與大象天南地北的聊得火熱,大男崽一副標準的重慶“社會人”風範:雖然中等個頭,外表普通,但全身披金戴銀,衣著考究;雖然言語市井粗魯,但熱情耿直,而且大男崽是個大嗓門,說到激動處指手劃腳,唾沫星子濺了大象一臉……

    提到項偉,大男崽突然問道:“哎,對了,偉哥這些年怎麽樣?聽說他脾氣改多了,也不親自出手了?”

    大象心道:脾氣改多了?我哥脾氣一直挺好啊?他除非遇到很過分的事情才會動怒。

    大男崽見大象有點疑惑,發現新大陸般激動的叫了起來:“哎呀我日,你不知道項偉以前的事情?”

    “我……我還是知道一些哈!”

    “那他當年一戰成名的事情你曉得不?”

    “……”大象還想嘴硬,但硬不起來,因為他確實不知道,而且以前也從未聽燒烤和老周提起過,看來兄弟們都不知道這事。

    見大象一臉茫然,大男崽興趣大起,開始繪聲繪色的講述:

    項偉成名戰??鐵人三項越野砍人事件:

    95年夏天,項偉有兩個小兄弟去一國營廠區舞廳跳舞,結果被人欺負並圍毆了,具體因何而起已無從考證,反正兩人傷得不輕,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兩個兄弟受了人家的欺負。

    在那個年代,最牛逼最高傲的就是廠礦子弟,其次要屬鎮上擁有居民戶口的“街上娃兒”,排在最末,也最被人家瞧不起的就是項偉他們這樣的農村孩子。當然,項偉屬於其中的“異形”。

    第二天大清早項偉得知後,問了幾個名字轉身就出了醫院。項偉奔赴的第一個地點是該國營廠廠區,有二三十公裏遠,項偉是獨自坐客車去的。

    到達廠區打聽得知這人還在家睡覺,就直奔廠區宿舍,把這人叫出來時,這家夥還沒睡醒,也不明情況,穿著內褲罵罵咧咧就開了門,項偉一句話都沒有說揪出來就是一頓暴打,兩下將其打翻在地後,順手取下旁邊的自行車鏈子鎖亂劈,打得哭爹叫媽。

    其他宿舍的工友聽到打鬧瞬間圍了十幾個過來,有幾個罵罵咧咧的想幫手,項偉站起來抽出匕首指著眾人,冷吼一聲:“來啊?”就這一句,無人再敢上前。

    項偉回頭再一腳踩在內褲男胸前,怒問道:“xxx住在哪裏?”內褲男哭兮兮的說了地址,項偉有條不紊的取出剛才那輛自行車,吹著口哨離開了。

    十多個平時跳三舞四的年輕工人無一敢上去阻攔,為什麽?後來有人用一個詞就解釋清楚了??殺氣,項偉滿身的殺氣!

    項偉騎著自行車趕往下一個地點,是離廠區十多公裏遠的農村,因為沒有班車,所以項偉才騎著內褲男的自行車去。這時已近中午時分,當項偉抵達目的地時,內褲都被汗水打濕了。

    農村人很熱情,項偉隻問了一個路人就探清了具體地址,騎著自行車直接殺到他家門口的地壩。

    當時他們老老少少一家人正圍坐在屋簷下扳苞穀籽,此人認識項偉,昨晚圍毆欺負人時就擔心將來項偉尋仇,但哪裏能想到項偉會殺氣騰騰的衝到自家門前,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丟下苞穀就開跑,項偉跳下自行車抽出匕首就追了出去。等他家人反應過來,兩人早已追遠了。

    據兩個受傷兄弟給項偉的講述,這個苞穀男是“主犯”之一,所以項偉一上來就掏出了匕首,苞穀男眼看項偉手提匕首凶神惡煞的追了上來,慌不擇路跳進田裏逃命。

    這個季節正好是農忙收割穀子的時節,已經收割的稻田一片泥濘,踩下去就陷到小腿,苞穀男動搖西晃的踩了幾步回頭一看,哎呀我日,項偉居然也跳進田裏追了過來。

    苞穀男心裏那個急啊,老子不就把你朋友揍了幾下嘛,有這麽嚴重嗎?老子都跳進田裏了你還追?項偉邊追還邊罵:“你個狗日恁凶撒?跟老子站到!”

    在稻田裏追擊相當耗費體力,其實項偉也累壞了,又吼道:“喊你龜兒站到起!老子把刀甩了,我們兩個單挑……”

    苞穀男心罵:刀甩了單挑?你哄老子!老子一停下,你龜兒肯定上來就是一刀!眼看前麵有一片還未收割的稻田,顧不上稻葉傷人,苞穀男連忙跳了進去,項偉伸長脖子看路線,一個不小心撲哧一下跌倒在田裏……

    這個玩笑開大了,不僅沒有教訓到人,還把自己弄成了“泥娃娃”!項偉費力的爬起來撿起匕首,又摸索了半天才把陷進泥水裏的涼鞋摳了出來,跑到田邊胡亂清洗幾下後垂頭喪氣的離開了。

    苞穀男也是這次項偉的鐵人三項運動中唯一毫發無損全身而退的選手,看來真是技多不壓身,如果擅長跑步特別是能在山地賽中“跑出飛一般的感覺”,別說是項偉,就算任我行來了也是白瞎!

    項偉一瘸一拐的走了一陣,突然想起今天這個鎮上趕集,而另一個“打人主犯”很喜歡在鎮上趕集日到街上打台球,項偉決定上街去看看。

    自行車已經丟掉了,項偉準備走到公路再搭班車上街,但一摸口袋,僅有的幾十塊錢不知道什麽時候弄丟了,項偉心一橫,決定走路!之所以走這段路需要橫下一條心,因為這段路程將近二十公裏,就算是當地年青力壯的鄉民腳程再快也要走兩三個小時,項偉心怕耽誤了時間找不到人,他一路小跑,硬是隻花了一個多小時就完成了這段“賽程”。

    當項偉氣喘籲籲的趕到鎮上台球室門口,正好看見這個主犯正趴在桌上打球。

    項偉大吼一聲:“xxx!”台球男不明就裏的循聲望去,隻見門口站著一個全身稀泥的莊稼漢,他第一反應是上次搶人家的黃鱔泥鰍這會要錢來了。

    台球男提著球杆傲慢的踱了過來,還罵道:“不就是半斤黃鱔?你吼毛啊!”項偉愣了半秒,沒想太多,抽出匕首一步上前就捅了過去,台球男這才搞清楚狀況,再想抽身已經晚了,匕首嗖一下刺入大腿,台球男感覺一陣劇痛,揮起台球杆正中項偉額頭。

    項偉更是惱怒,衝過去揪住衣領對著肚子又是兩刀!台球男捂著肚子軟軟的倒在地上。

    項偉離開前冷眼掃視圍觀人群,淡淡的問道:“有沒有他的兄弟夥在?有沒有不服氣的?怎麽都不說話?那我走了……”

    各個賽段都完成後,項偉又扯起腳杆走了回去,最後這段賽程他已沒有力氣跑步前進了,他是走回去的,到達終點已是晚上9點多了。

    這就是項偉年少成名最著名的一仗,一年後項偉因故意傷人坐牢就是因為捅傷了台球男。這件事情後來在社會上口耳相傳,越傳越神,最後被訛傳為“項偉半天時間跑步橫跨三個鄉鎮捅了七個人”!

    關於項偉那次鐵人三項越野賽還有以下幾點需要特別說明:

    1.打人者雖不止這三人,但內褲男是導火索,而苞穀男和台球男是主犯。這說明那時的項偉就已經不僅能分清主次,還能把握分寸。

    2.身上沒錢坐車,但走無妨,項偉不偷不搶不求人,他一直是個硬氣的人。

    3.那一年,項偉19歲。

    聽完大男崽講述,大象嘴巴半天都合不攏,最終隻支吾著說了一句:“我哥體力真好!”

    在大象看來,項偉因為兄弟受了欺負挺身而出,痛下狠手再正常不過了,因為項偉就是這樣一個人。大象隻對一件事情比較疑惑:那時的項偉熱血衝動,為了給兄弟出氣非要在一天之內把人收拾完;如今的項偉行事手法剛好相反,做任何事情都必須先策劃得天衣無縫後才會動手!是什麽原因造成了他的這種轉變?難道僅僅是因為年齡的增長嗎?

    大象載著大男崽到達酒樓,項偉已經帶著幾個兄弟在酒店包房點好菜等著了。

    項偉簡單介紹一番就入席就座開始喝酒。項偉與大男崽好幾年未見,初時還略感生疏,不過幾杯酒下肚大男崽就摟著項偉的脖子熱乎的絮叨起來:“偉哥,雖然咱們好久不見,但你永遠是我最好的兄弟夥!想當年是我對不起你,把我們的錢輸了……”

    “哎,別提了!”項偉製止道:“要真是兄弟就別提那事了!”

    “對了,這幾年你怎麽樣?在忙啥?”項偉岔開話題問道。

    “嗨!我還能幹啥?”大男崽自嘲道:“我隻幹了兩件事,除了賭錢就是做‘錢生意’!”

    “做什麽生意?錢生意?”大象以為自己聽錯了,項偉微笑著小聲給大象解釋道:“‘錢生意’就是賣錢的生意,也就是假鈔生意。”

    提到了錢,大男崽激動起來,他又開始用標誌性的大嗓門手舞足蹈的向眾人講述自己的“賭博史”!哪次贏了七十多萬,哪段時間又輸了一百多萬,還說起了重慶人人皆知的“白雲湖事件”,提及重慶的幾個教父級老大時,大男崽口氣稀鬆平常,似乎和他們都是熟識的好兄弟一般……

    除了項偉裝作聽得津津有味之外,幾個兄弟都暗暗皺眉。俗話說物以類聚,項偉是個低調沉穩的人,所以在他身邊的燒烤、朱永倫、鄭小高、大象以及死去的周鴻等人都或多或少的有著低調的特質,至少在不熟悉的人麵前永遠不會顯山露水,所以他們覺得大男崽口無遮攔,說話誇張,不太靠譜。

    但項偉並不這樣認為。項偉一直在細細觀察大男崽,雖然他表麵上大大咧咧,口無遮攔,但其實說的話題都是些無關痛癢的事,純屬搞氣氛。

    而且項偉感覺大男崽其實心思很縝密,今天晚上大家久別重逢、把酒言歡,看似無話不說,但項偉注意到大男崽一直沒有問及自己在幹什麽,雖然大男崽可能心裏清楚,但他沒有問,也沒有提及敏感的話題。項偉心想:要大男崽去辦大事,應該靠得住!

    而且項偉明白大男崽說到底就是個賭徒,混社會的賭徒在江湖上往往行事高調,這是因為賭博行當與毒品生意不同,做毒品生意必須低調,恨不得過馬路都不走人行道,而走下水道;

    但混賭博行當就不一樣了,該高調出風頭時就得出風頭,簡單來說是這個道理:你不高調誰認識你?你不做出一副牛逼的模樣輸錢時誰會借給你?

    而且項偉心裏打著另外的小算盤,所以此時大男崽言談中有一些誇大其詞的成分,但項偉也盡量客氣的傾聽著。

    終於,瞅中機會,項偉裝作不經意的輕問道:“男崽,你這次是不是遇到事兒了?”

    “嗨!”大男崽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搖頭道:“別提了,人家都說‘雙豐收’,老子這次是雙失敗,前段時間手黴輸了不少,欠了一屁股債!假錢生意也出了事,幾個兄弟都遭抓了,隻有我跑掉了……這不走投無路隻好來找你幫忙了嘛!”

    “沒事,一截田坎還有三節爛嘛,人都有倒黴的時候,慢慢來!”項偉不動聲色的寬慰道。

    其實聽到這裏項偉內心深處有點失望,當項偉料到大男崽屬於出事跑路的狀態時就暗暗計劃,如果大男崽犯的事兒是掉腦袋的死罪,找到黑老七和馬二娃後就讓他去下手!

    話說“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對一個犯了死罪的人來說再背條人命也無所謂了!所以當項偉得知大男崽這次僅僅是因為販賣假鈔和欠下賭債而跑路時難免有點失望,但素來仗義疏財的項偉並沒有因此而冷落大男崽,飯後直接遞給他兩萬塊錢傍身,不僅安排好了他的食宿,還特地叮囑幾個兄弟以後多帶著他玩兒。

    但是關於大男崽犯下的販賣假幣罪,不僅是項偉想得太過簡單,就連大男崽本人這時也未意識到這個罪行的嚴重性!

    現實生活中很多時候一個不經意的決定往往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後果,雖然這個大男崽看似對項偉毫無利用價值,但項偉出於道義還是慷慨仗義的收留他,而恰恰是這個決定將是項偉從普通毒販一躍成為跨國毒梟的關鍵!(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