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隆冬，來的非常早。

    大街上寥寥幾人，因是清晨時分，所有店麵還未開張，夜裏下了雪，如今，這冰涼之氣還未散去，顯得街道清冷刺骨。

    兩個拿著糖人的小孩子穿著新做的小襖，正圍繞著一個出攤賣豆腐的素衣女子在前麵奔跑著，一個孩子一邊將糖人放進口中咂著，一邊回身對著素衣女子說：“娘，前麵有冰，你慢些。”

    “乖。”

    女子溫暖地一笑，側眉瞧著另一個孩子：“允兒看好你弟弟。”

    “娘放心，弟弟有我照顧。”

    小女孩綰著兩個小辮，臉上凍得紅通，她將身邊男童的小手從襖中拿出，放入貼身的口袋中：“澈兒你冷不冷？姐這裏的小口袋借你用。”

    男童搖搖頭，頭上戴著布絨小帽，約莫四五歲的年紀，卻長了一雙如子夜繁星般的眼眸，那攝人心魄的眸子在蒼茫的風雪中逐漸寒冷。

    身後推著木車的女子滿足的瞧著前麵恩愛的姐弟，這些年來，他們成了她的全部，不管自己在苦再累，隻要看到她們如此純淨的笑容，她就覺得自己當初所做的決定是正確的。

    街上人稀，幾乎沒有生意，然而她卻不能歇，手上起了層層凍瘡，她這副身體，已經疲憊到極限。

    隨便找個避風的角落，她將推車停下，自己開始忙碌起來，兩個小童便蹲坐在一邊的牆角處，吃著糖人，偎依在一起，從車子底下抽出一件洗的泛白的花褂，走過去給兩個孩子披上，緊了緊領襟。

    “你們若是冷，就靠在一起搓手，娘待會得了銀子，便給你們買些熱騰的包子來……”

    “娘，我們不冷，這褂子你披著，澈兒有我照顧，昨天我幫著王姑婆幹活，她賞給我幾個銅板，待會，我用那個給澈兒買包子去…”小女孩笑嘻嘻的說著，一邊從自己的小口袋裏摸出幾個銅板——凍得發紅的手攤在她麵前，驀然叫她心窒。

    別過臉去，忍住欲落的淚，她站起身，卻因為短暫的暈血而扶了牆……

    “娘親！”

    兩個孩子慌忙去扶住她，她笑著說沒事，繼續回到攤前，蒼白的唇打著寒戰，心裏默默的許願，希望上天看在孩子的份上能讓她有個好買賣。

    然而，天，不遂人願，風雪又大了起來，兩個孩子也瑟縮在一起了。

    －－－

    卻是這時，由遠及近地走來一雙繡著五彩雲紋的裘靴。

    黑色的裘衣拖在地上，沾起滾滾雪，步子沉穩凝重，在風雪中幾乎聽不到一點聲音，豎起的硬領遮擋住容顏，身後隨著幾個灰布衣的侍從，那人逐漸走近賣豆腐的攤子，離著攤子不足五米處站立。

    “娘，來人了。”女童扯住她的衣袖，盯著這個人——真是個怪人，不說話，亦不笑，冰冷的像個雕像。

    她低頭忙碌，眼梢不抬，“客倌要買多少？”

    方洗了手，便從車上的吊壺裏抽出一柄切豆腐的刀，刀刃經過涼雪的浸泡，泛著絲絲冰氣。

    那人卻笑，望著她的動作勾唇：“洛非情。”（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