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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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喬燃愣住了,易西辭抬起頭來衝他一笑,“怎麽,你還怕我對她做什麽嗎?”她放下調羹,笑了笑,“喬燃,我才是你正經女朋友,你要擔心也是擔心我,擔心一個外人做什麽?我不過是看到老同學在這裏,我們在上麵吃飯,正好碰到了,想要好好招待她一下罷了。你那副炸毛的樣子是做什麽?”她垂眸,嘴角有一絲嘲諷的微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才是你女朋友呢。”
喬燃默然片刻,輕輕跟她說了聲“對不起”,然後站起來,朝著門外麵走去。
他一轉過身,易西辭臉上的笑容就放了下來。麵具戴太久,連她自己都不習慣了。她神情默然,好像剛才尖酸刻薄話裏有話的那個人根本不是她一樣,剛才出去去找別的女孩子的人,也不是她的男朋友一樣。
易西辭看了一眼前麵精致的菜肴,舉起筷子夾了塊肉到自己碗裏。飯是她自己出錢買的,為什麽不吃?
至於喬燃要去找誰,他們上不上來,關她屁事。等到將來她連喬燃也不想管了,那就更跟她沒有關係了。
片刻之後,喬燃還是拉著江南北上來了。幾年不見,她身材還是小小的,又白又嫩,看上去比她的實際年齡小好幾歲,跟個剛上大學的女孩子沒什麽兩樣,跟在同樣顯小的喬燃身邊,實在登對。
看到江南北過來,易西辭朝她打了個招呼,指了指對麵,“坐吧,我讓服務員添副碗筷。”她說完正要往裏麵挪一下,好給喬燃騰出位子來,哪知道人家一屁股坐在了江南北身邊,而且絲毫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易西辭腰挪到了一半,看喬燃這樣子,又不動聲色地放下來。剛才還隻是覺得別扭,現在她已經感覺到惡心了。
易西辭覺得自己惡劣起來絲毫不亞於賤人劉峰,她看著江南北說道,“你一來電話喬燃就忙不迭地出來找你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才是他女朋友呢。”喬燃臉上一怔,抬起頭來看向易西辭,像是要阻止她,易西辭卻看也不看他一眼,繼續對江南北說道,“看吧,你們兩個坐在一起,把我這個正牌女友放一邊,別怪人家誤會啊。”
喬燃現在才發現他剛才那個無意識的舉動有多不靠譜,正打算換回來,易西辭把頭轉向他,“別換來換去了,弄得好像我很小氣一樣。不過話又說回來,”易西辭眸色冰冷地看著他,“任何一個女孩子,看見自己男朋友被其他女生使喚來使喚去,都會不高興吧?”她這麽明白地把自己的情緒放出來,喬燃和江南北就是再傻,都聽得出來了。
喬燃臉色一白,忍無可忍地拉了拉易西辭的手,旁邊一直不說話的江南北這個時候卻笑了起來,“西辭你不知道,你走了這幾年,我跟喬燃一直都有來往,我已經把他當做家人一樣了。找自己家人幫幫忙,又有什麽呢?你太小氣太敏感了。”
“當做家人,又不是真的家人。南北你們兩個青年男女,又是在這樣的大環境下麵,還是應該避嫌。倒不是我小氣,而是環境如此,你還沒有交男朋友吧,別讓追你的人誤會了,得不償失就不好了。”易西辭衝她笑了笑,“我好心提醒你,沒想到反倒被你誤會,也不知道是我說話太直接呢,還是你太小氣太敏感了。”
江南北抿唇,說不出話來。易西辭又說道,“說起來也是喬燃的不是,既然都這麽熟悉了,為什麽你的終身大事他不幫你留意著啊。他身邊那麽多醫學院的高材生,有的是資源,也不知道他是舍不得還是怎麽樣,這麽大的事情都忘記了。要不然,我幫你留意——”
“易西辭。”她的話被喬燃警告性地打斷了,他麵沉如水,手上的筷子被他死死地握著,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平靜一點兒。
“怎麽了?”易西辭是個遇強則強的人,喬燃的威脅對她根本起不了作用。他越是這樣維護江南北,易西辭就越想衝上去把他們兩個偽善的麵具撕下來,“哦,我忘記了,江南北臉皮一向比較薄,這個事情不該放出來說的。這樣吧,反正我記在心裏了,我們單位也有很多青年才俊,幫你留意著。”
喬燃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江南北雖然臉都白了,但此刻還是抬起頭來衝易西辭笑道,“沒想到你去了國外這麽多年,還多個一個說媒拉纖的癖好。說起來,”她夾了一筷子菜放進碗裏,“當年你殺了人之後,之前錄取你的那個大學還給你發了通知書嗎?”
之前還像孔雀一樣微微翹起羽毛的易西辭聽見這句話,立刻鬆了下來,連肩膀都沒有之前端得那麽平了。桌子底下握住筷子的手微微泛白,上麵的青筋好像蛟龍一樣,下一刻仿佛就要衝出來。易西辭不知道是用盡了多大的力氣和修養才忍住沒有衝上去直接給江南北兩個耳光,“你忘了嗎?那是我正當自衛,人家為什麽不錄取我?”
“是嗎?”現在的江南北好像換了一個人,比之前輕鬆了不少,“大眾可不會記得那麽多彎彎繞繞,他們隻會記得,你殺了人。”轉眼她就笑了起來,“畢竟這可是你當初在法庭上親口承認的呢。”
“記得與記不得又怎樣?如果我有罪,法院會判我,我無罪,當然就不會受到任何懲罰了。”易西辭微微抬了抬下巴,還在外強中幹地維護她可憐的自尊。
“是沒什麽區別,但是在我們眼中,那可就不是有罪沒罪那麽簡單了。畢竟你爸爸當時是高官,在很多人眼裏,未必不是他幫了你一把。畢竟,正當防衛什麽的,誰說的清呢?”
易西辭眯了眯眼睛,之前她咄咄逼人的時候喬燃還站出來製止她,現在江南北刀刀逼人刀刀見血,他卻像是聾了啞了一樣,坐在旁邊垂著頭一言不發。易西辭說不上是什麽感覺,隻能牙尖嘴利地保全自己最後的尊嚴,“當初死的那個人,是你親舅舅吧?如果不是我上去找你,也不會攤上這樣的事情。我聽說他那個人,吃喝嫖賭,是個混混,你跟在他手底下,吃了很多苦吧?”她原本想說的是,那人色/欲熏心,你一個年輕小姑娘跟著,很危險吧。但她到底心軟,說不來這樣的話,覺得女人用貞潔去為難另一個女人太下作,還是放了江南北一馬。
可想而知,這樣的話對她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江南北笑了笑,說道,“是啊,說起來還要感激你。”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輕輕巧巧地說道,“我吃好了,謝謝你啊,還有事情就先走了。”旁邊的喬燃站起身來,低聲說道,“我送你。”再也不管對麵坐著的易西辭,跟在江南北身後走了出去。
明明易西辭才是受傷更深的那個,但是喬燃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跟了上去。旁邊服務生的眼神好像能把她身上的衣服刮下來一樣,簡直讓她無地自容。易西辭不想再在這裏呆下去了,招來服務生結了賬,抓起包包就出去了。
工資不用減少的喜悅已經被今天晚上的江南北和喬燃給弄得絲毫不存在了,易西辭看著外麵的璀璨霓虹,再一次生出這裏不屬於她的感覺。
在美國,在伊朗,她也覺得那些地方不屬於她,可是回到了這個生她養她的地方,她依然覺得這裏不屬於她。此心安處是吾鄉,她的心一直顛沛流離,找不到安放的地方,無論身處何地,一樣如此。
隻是不知道,要如何才能算是“心安”?
“西辭。”聽見後麵有人叫她,易西辭轉身朝後麵看去,簡方知拋開身邊一群人,朝她大步走來。她站在霓虹光彩當中,身上確實一片落寞寡合,簡方知看見她,還沒有說話心就軟了一片。他走近,低聲問她,“你也這裏?吃飯了沒有?”
易西辭點點頭,跟簡方知同行的人已經走過來了,他跟那些人打了招呼就分開了,對易西辭說道,“你現在要去哪兒?我送你吧。”
易西辭原想說不用的,但是那人是不怎麽接觸其他人的簡方知,也是剛剛幫了她的簡方知,“不用”兩個字瞬間就說不出口了。她淡淡地笑了笑,“剛才沒吃好,我還想吃點兒東西,我們去吃東西吧。正好,上次你幫了我的忙,我還沒有回禮呢。”
“好。那你在這兒等我,我去取車。”簡方知轉身去了,易西辭就在原地等他。他的背影高瘦,帶著幾分筋節,因為經曆的關係,簡方知有些陰鬱,雖然長得好看,但其實並不是那麽讓人相接觸他。以前上學那會兒他哪怕規規矩矩穿了一身校服,坐在那裏老老實實看書,都會讓人有一種他下一秒就要拖出一把砍刀來大殺四方的感覺。要知道,一個學習成績拔尖的學生,能有這樣的氣質,在他們那個重點學校裏是有多讓人側目。
易西辭後來才知道,那其實應該叫殺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