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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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

    車子是在港口找到的,這群綁匪知道在市中心綁人太顯眼,中間還換了幾次車牌,讓jing方耽擱了好一段時間。簡方知他們到那裏去的時候,綁匪已經全部被擒,原本賀翔青是不讓他過來的,但是簡方知不聽,也就一起來了。

    他們的車還沒停穩,簡方知就急急忙忙地跳了下來,港口混合著海風汽油的味道,但這些,都掩不住從那輛白色麵包車裏散發出來的濃重血腥氣。簡方知覺得那些警/察落到他身上的目光好像針一樣,紮得他渾身上下都疼。腿重若千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挪動的,硬是拖著一身軟得沒有絲毫力氣的骨頭和肉,走到了車子麵前。

    幽暗的車廂當中,易西辭衣衫淩亂地倒在一片血泊裏,一張臉煞白,好像一朵被人撕開的花一樣,看不出任何生命的跡象。

    簡方知那一刻分明聽見了命運的孤鷹在他頭頂盤旋叫囂的聲音,他努力這麽久,把自己和家人渾身上下包成一個大繭,就是不想讓別人傷害他們。但還是......還是隻要他稍微不注意,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把他好不容易拿到的東西奪走。

    他死死地握住拳頭,指甲都陷進肉裏去了,也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稍微清醒一點兒。簡方知走到車子麵前,正要抬腿上去,卻不防腿太軟,被擋住打了個趔趄。他連忙扶住車門,拒絕了賀翔青的手,自己哆嗦著上去了。

    因為今天要見賀翔青他們,易西辭早上起來換了身新衣服,那還是周末的時候她專門出去買的。現在衣服上麵全是血,源源不斷地從她小腹那裏的口子流出來。簡方知想要碰她,卻又不敢,生怕自己再碰,會讓那血流得更多。他在易西辭身邊猶豫了片刻,找到了一個他認為可以的方法,伸出手來握住她的手,自己冰冷的掌心貼著她更冷的手心,仿佛這樣,就能把自己身上的生命力傳過去。

    車外響起由遠及近的救護車鳴笛聲,醫護人員終於趕了上來,簡方知努力把自己縮起來,給他們留出空間,讓他們把易西辭從車裏抬出來。易西辭上了救護車,簡方知也站起來,跟了上去。旁邊賀翔青原本以為他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會暈倒會不舒服,沒想到他隻是煞白著一張臉,一言不發地跟在後麵,不由得有些擔心,“方知,你......”

    簡方知轉過頭來衝賀翔青笑了一下,那個笑也是充滿了緊張的意味,“我沒事。”他說完又緊抿了唇,像是生怕自己多說一個字。

    他們兩人跟著救護車一起,一起送易西辭到了醫院。醫生都明說了,易西辭送來的時候生命體征已經非常微弱,能不能救活,還要看造化,讓他們做好準備。

    簡方知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準備,難道是做好易西辭失去的準備嗎?那他可能一輩子都做不好。他坐在醫院的走廊上麵想,是不是隻要他做不好,易西辭就會一直不離開他呢?他頭疼欲裂,一雙眼睛裏滿是血絲,閉眼都能感到陣陣灼痛。簡方知伸手摸了一下兜裏,煙早就空了,他轉頭看向賀翔青,央求道,“青哥,幫我去買兩瓶葡萄糖和兩盒煙吧,我怕我撐不下去。”

    “葡萄糖讓醫生那邊給你開藥輸液吧,煙......還是算了......”

    賀翔青話音剛落,簡方知就笑了一聲,“我去輸液了這裏誰來看著?去買吧,沒有煙我定不下來。”賀翔青看了他一會兒,簡方知背上的西裝全濕了,觸手一摸,一片冰涼,那上麵全是他的汗水。

    他整個人好像虛脫了一樣,原本就瘦,現在坐在陰影當中,更是一副瘦脫了形的樣子。賀翔青已經不知道是今天晚上第幾次歎氣了,看了一眼簡方知,轉身出去給他買東西了。

    賀翔青剛剛離開,就上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喬燃喘著粗氣,像是跑了好長一段路,走到簡方知麵前,劈頭就問他,“西辭怎麽了?”

    簡方知抬頭看了他一眼,沒做聲。喬燃被他那一眼看得有些尷尬,找補道,“我......原本是在值班的,聽到師兄講她被人刺傷,送來急救了。怎麽回事?”

    “不知道。”簡方知低聲說道。的確,易西辭為什麽會被綁架,那群人為什麽會拿刀刺她,都不知道。明明車子已經開到海邊了,為什麽還要在車上殺人?還是刺傷。直接把人打暈鎖在車裏一起扔進海裏,不是更方便更沒有痕跡嗎?簡方知不知道這些人怎麽想的,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應該慶幸他們沒有那麽做,否則的話,他能見到的,就不是快死的易西辭,而是已經死了的易西辭了。

    喬燃被他一句話噎住了,正要說話,急救室裏出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衝走廊上喊道,“誰是病人易西辭的家屬?”

    “我是。”簡方知扶了一下牆壁才站起身來,原本是想挪動步子走到醫生麵前,誰知道腿沉重得很,根本抬不動。醫生見了幹脆走過來,把一張病危通知書放到他麵前,“簽字吧。”

    上麵“病危通知書”那幾個大字,像針一樣狠狠刺進簡方知的眼中腦海中。仿佛眼球都快爆裂了一樣,他猛地閉了閉眼睛,像是不敢相信一樣,問醫生,“怎麽......”

    “病人情況非常不樂觀。”醫生打斷他的話,“她找到的時候失血太多,能不能醒來還是未知。你先簽吧。”

    手上的筆好像係了一塊石頭一樣,讓簡方知拿都拿不起來。喬燃以為他是不想簽,在旁邊勸道,“醫院下病危通知書不過是想推卸責任,未必真的毫無機會了,你先簽,簽了才能做手術啊。”

    簡方知沒有做聲,草草地把名字寫在了上麵,醫生見簽了,拿著單子重新走回去。簡方知自己扶著牆壁重新坐了下來,喬燃看他手上那枚婚戒,苦笑了一聲,問道,“你們......結婚了?”

    “嗯。”簡方知覺得現在有個人能跟他說說話分一下注意力也是好的。喬燃的聲音幹澀得好像許久未彈的琴一樣,嘔啞極了,“什麽時候的事情?怎麽......怎麽沒聽說過?”

    簡方知抬眼看了一下他,又垂下頭,答道,“前陣子,沒辦酒。”他苦笑了一聲,“因為我跟她,都沒什麽人好請的。”

    喬燃臉色驀地一白,簡方知心中的疑惑也跟著他的臉色一起猛地增大,他還沒有來得及仔細問,喬燃就連忙說道,“也應該通知一聲的,到底是同學。”說完就發現自己講了句蠢話,他跟易西辭,可不是簡單的同學那麽簡單。真要通知了,最終的結果還是兩個人都尷尬。

    簡方知此刻勞心勞力,根本就沒有精力去想喬燃臉上那一白究竟是為什麽,隻是覺得這個人,好像個中央空調一樣,當初跟易西辭在一起的時候他心裏念著其他人,現在易西辭離開了他又眼巴巴地跑過來,簡直不知道要做什麽。成年男子心性不定成這樣子,簡方知還是少見。你說他可惡,他分明對誰都好;你說他好,但他確實傷害了很多人。這種從本心出發為別人卻又實實在在在傷害別人的人,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他什麽好。

    簡方知不想讓易西辭已經離開他了還惹一身sao,提醒喬燃,“你來看易西辭,你女朋友介意嗎?”

    他提醒完全是出於一片好心,喬燃卻不知道想到哪裏去了,訥訥回答道,“她......她不會介意的。”說完又補充道,“這種事情,她不會的。”

    簡方知低笑了一聲,是不知道還是不會,他們彼此都清楚。如果喬燃現在的女朋友是江南北,那她不介意,簡方知還真不信。喬燃臉上一陣尷尬,簡方知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麽拂了人家一片好意,說道,“多謝你來西辭,你有事情先去忙吧,我在這裏守著。”

    這麽明顯的逐客令,喬燃不可能聽不出來,他點點頭,對簡方知說道,“那好,我先走了。”喬燃抿了抿唇,“有事情要幫忙的,叫我。”說完又才像是想起什麽,有些心酸地說道,“你在這裏,還需要什麽.......”自嘲地笑了笑,轉身下樓了。

    簡方知可沒空去管他那些莫名其妙的少年情懷,在走廊上枯坐了一會兒,賀翔青終於帶著葡萄糖和煙回來了。簡方知先是把葡萄糖接過來,直接撕開封口,對著自己就是一陣猛灌,兩瓶葡萄糖下去,終於感覺到自己身上恢複了一陣力氣,簡方知給賀翔青丟下一句“你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就拿著煙到了走廊盡頭抽煙去了。

    等到他兩包煙抽完,天蒙蒙亮的時候,急救室那邊終於傳來了消息,“病人出來了。”

    簡方知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醫生看到他,說道,“還沒有脫離危險,看她能不能醒過來了,不過你們可以稍微放點兒心了。”醫生這麽說,簡方知感覺一直被不知名的大手拽著的心口猛地一鬆,一直繃緊的身體突然鬆弛下來,暈眩幾乎就在同時一起湧上來。他連忙扶住牆壁,才讓自己沒有栽倒。醫生續道,“可以去看看她。”

    簡方知點了點頭,按了電梯跟著醫生一起到了病房。易西辭還沒有醒來,一張臉蒼白幾乎要和身下的白床單融為一體。她鼻子上還掛著氧氣管,簡方知走進去,伸手想碰她,卻又害怕自己的手上有細菌,硬生生地停了下來,最後隻是輕輕握住了她在外麵的手。

    還好,雖然冰冷,但已經有了脈搏,還好。

    這是簡方知暈倒之前,最後一個念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