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該死了，混蛋……什麽？你說什麽？”

    就算身體上的痛楚再增加一萬倍也不能讓伯瓦爾的思緒戛然而止，然而就在剛剛，就在聽到阿爾薩斯的話的時候，這位暴風城公爵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他長大了嘴，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麵前的巫妖王阿爾薩斯，下意識地重複著問道。

    巫妖王阿爾薩斯當然該死，可是什麽時候，壞人會因為好人的咒罵而受到命運的懲責？如果隻靠祈願就能夠讓巫妖王橫死，那北伐軍的存在還有什麽意義？

    伯瓦爾從不覺得巫妖王阿爾薩斯能夠一直盤踞在冰冠堡壘之中，他堅信也許是自己，也許是其他人，終會帶領著北伐軍殺入冰冠堡壘，把這裏付之一炬。

    折斷魔劍霜之哀傷，擊碎巫妖王阿爾薩斯的鎧甲，砸毀他的冰封王座，把他的頭割下來，懸掛在暴風城的城門上。

    可是現在，巫妖王阿爾薩斯竟然親自告訴自己，他要死了。

    盡管不停地在自己的心裏提醒自己這可能是敵人的詭計，可伯瓦爾終究還是無法遏製住自己去想象——如果這是真的……該有多好？

    沒人能夠計算出，亡靈天災究竟在人類的王國之中殺死了多少軍人和平民。伯瓦爾隻知道曾經最為繁華的洛丹倫次大陸，如今已經成為了行屍走肉的樂園。

    也沒有人知道北伐遠征軍究竟在極北之地諾森德付出了多少傷亡，伯瓦爾隻記得踏上北風苔原後的第一個星期，在還沒有見到亡靈天災的時候，送回暴風城的死難士兵的遺書，已經沉重到累死了半個小隊的獅鷲。

    這些士兵，多數死於和部落士兵的私下衝突之中，還有一些喪命於這片冰凍廢土的嚴寒和野獸的侵襲。

    總之在那以後，為了保護獅鷲這種昂貴的生物，伯瓦爾不得不下令把運送遺書的工作轉交給更慢、也更不安全的海船。

    如果遠征能夠在今天結束，至少還有人能活著從極北之地諾森德返回暴風城，把這裏曾經發生過的、每一場激烈淒慘的戰鬥，變成吟遊詩人口中的詩篇，在所有的人類王國中傳唱，讓那些生活在安定祥和中的人們，永遠記住這些付出了生命代價的英雄們。

    伯瓦爾這樣想著，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不想錯過巫妖王阿爾薩斯接下來的每一句話。

    就算是謊言，伯瓦爾也希望能從中找到些有用的東西。

    “我要死了，伯瓦爾公爵，你也要死了。在天譴之門，我和你們一樣也感染了那種致命的瘟疫。它對亡靈依舊有著強大的殺傷效果，就算是巫妖王也不例外。至於你……紅龍的吐息焚燒掉了你身上沾染的瘟疫，但那些灼痕比瘟疫更加致命。冰封王座的低溫可以讓你身上的灼痕不會繼續蔓延，卻沒有辦法彌補你正在失去的生命力……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徹底死去。”

    巫妖王阿爾薩斯看上去對伯瓦爾沒有一絲半點提防的意思，他直視著暴風城公爵的雙眼。

    因為被紅龍吐息灼燒過，伯瓦爾的五官麵目全非，所謂的雙眼，也隻是一對兒亮晶晶的光點。

    似乎是為了讓自己的說法更有說服力，阿爾薩斯伸出了自己的手掌，脫下了薩隆邪鐵打造的指套，把手背上大片慘綠色的部分指給他看。

    伯瓦爾看著阿爾薩斯的右手。

    深青色的皮膚和其他的死亡騎士一樣，呈現著死人的色調。然而，就在這深青的色調之中，附著著的大片被瘟疫感染的部位，仿佛還在向更上方的小臂上蔓延。

    “你是巫妖王，奴役著那麽多巫妖和侍僧，難道沒有辦法解決這種瘟疫？收起你這一套吧，阿爾薩斯。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對欺騙我有這麽大的興趣，但顯然你隻是在浪費時間，我不會相信你的。”

    伯瓦爾搖了搖頭，直白地對阿爾薩斯說道。

    他怎麽可能會相信巫妖王呢？

    且不論阿爾薩斯隻是聲稱他就要死了，就算他現在就死在伯瓦爾麵前，這位暴風城的公爵說不定也要再用石頭或者冰塊把阿爾薩斯的頭砸扁，才肯確信這種死亡。

    這種蒼白無力的陳述，在伯瓦爾看來，隻是為了掩飾更多邪惡詭計的欺騙而已。

    “我並沒有指望你能這麽輕易地相信我，伯瓦爾公爵……幸運的是，雖然我們兩個都是瀕死之人，不過那還需要一段時間……在那之前，有一件事，我想要拜托你。”

    阿爾薩斯對於伯瓦爾的不合作並沒有什麽惱怒，他重新戴上了自己的精鋼指套，平靜地對伯瓦爾說道。

    “嗤~”

    伯瓦爾發出了一聲譏笑——他甚至眯起了自己的眼睛，專心致誌地想要積攢一點體力，而不是在這裏聽著阿爾薩斯那毫無意義的“花言巧語”。

    “我希望你能夠成為巫妖王。”

    阿爾薩斯把那頂早已經摘下來、一直夾在他腋下的頭盔鬆開，用左手的食指穿在頭盔上，旋了兩圈，然後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又向著伯瓦爾靠近了一步，鄭重其事地說道。

    如果有人告訴伯瓦爾明天的太陽會從西邊升起，他也許會皺著眉頭思考那是不是某個無聊而自大的法師，想要在平民們的眼前製造一個華而不實的障眼法。

    如果暴風城的瓦裏安·烏瑞恩陛下告訴伯瓦爾，明天就要和人類一直以來最忠實的盟友、鐵爐堡的矮人們開戰，他也隻會皺著眉頭思考，該如何用最小的代價，攻破鐵爐堡那高大堅固的城牆。

    盡管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伯瓦爾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古板的人。

    可是現在，聽到了巫妖王阿爾薩斯剛剛的請求之後，伯瓦爾似乎才明白了“玩笑”這個詞匯的真正含義。

    他詫異地看著阿爾薩斯，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和對方宿敵的身份，也忘記了去提防什麽敵人的陰謀詭計。

    伯瓦爾並非是那種感性的人，但是就在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麽，他猛然想起很多年前，在暴風城剛剛建成的光明大教堂中，那個意氣飛揚的年輕人，從加文拉德·厄運手中，接過象征著白銀之手騎士團聖騎士身份的沉重戰錘。整個暴風城禮鍾齊鳴，見證高貴的洛丹倫王子加入榮耀的白銀之手騎士團時的場景。

    如果一切都能回到那個充滿著活力的年代……該有多好？

    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伯瓦爾認真地聽著阿爾薩斯接下來的話，不想錯過每一個字。

    盡管一開始他就宣稱自己不會相信阿爾薩斯的謊言，但他現在卻覺得對方也許會告訴自己一個驚天的秘密。

    “我希望你可以替代我，成為新的巫妖王。”

    阿爾薩斯蒼白的嘴唇翕動著，再次重複了一遍他的請求。（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