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不！”

    一聲驚呼，阿爾薩斯從睡夢中猛地清醒過來。他慌張地撐起身體，大口地喘息著，仿佛剛剛掙脫了夢魘的纏繞。

    事實上，阿爾薩斯確實做了一個噩夢。

    他又一次回想起那一天，淪為巫妖王耐奧祖傀儡的自己，重新返回了洛丹倫王城，在無數貴族和平民的歡呼聲中凱旋而來，踏入自己父親泰瑞納斯國王的宮殿，在莊嚴肅穆的王庭，殺死了這位備受尊敬的君主。

    阿爾薩斯的靈魂當時就被囚禁在自己的軀體之中，目睹了這一切慘劇，卻無能為力。

    沒有人能夠體會阿爾薩斯當時心中的憤懣和痛楚，即使是若幹年之後，找回了自我的阿爾薩斯，把巫妖王耐奧祖那肮髒卑微的靈魂挫骨揚灰，也完全不能彌補他內心中的懊悔和深深自責。

    在冰封王座上的每一個淒冷夜晚，隻有夜空中交相輝映的藍白雙月，映照著阿爾薩斯孤寂的靈魂。

    那發生在洛丹倫王宮中的一幕幕慘劇，總會從他的記憶深處浮現，占據他的腦海，侵蝕他的思維，折磨著他人性中最薄弱的傷痛。

    果然，這一次，那副畫麵又在夢境中……等等！夢？為什麽會是夢？怎麽可能是夢？

    阿爾薩斯猛然覺察出了事情的異常。

    早在淪為巫妖王耐奧祖傀儡的第一刻起，阿爾薩斯就變成了一個死亡騎士，顧名思義，自然是一個死人了。

    亡靈是不需要睡覺的，自然也不會做夢，這也是冰冠堡壘中的歲月格外難熬的原因。可是剛剛，阿爾薩斯清楚地記得，自己是從夢境中醒來的，那麽……

    阿爾薩斯直到現在才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

    奢華而不失美感的金色壁紙，在鯨魚脂燭台的映照下熠熠生輝；十六顆水晶打造成的魔法吊燈，以一枚魔法都市達拉然贈予洛丹倫王室的魔力水晶作核心，高掛在天花板上，夜間自動散發出幽藍色的燈光照亮整個房間，卻又絲毫不會影響房間主人的睡眠。

    胡桃木雕製而成的書桌上擺放著名貴的羊皮紙，幾摞厚重的書籍整齊地分列四周，一支光潔無瑕的鵝毛水筆斜插在一個外表看上去像是古怪小人的墨水瓶中，那是阿爾薩斯的姐姐——佳莉婭·米奈希爾公主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沒錯，阿爾薩斯終於明白為什麽周圍的一切看起來如此熟悉了。

    他認出了這裏就是他的臥室，他在洛丹倫王宮中的臥室，那個他度過了一生中最幸福自在的童年生活的地方。

    可這是為什麽？

    阿爾薩斯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記得自己剛剛還在冰封王座下，試圖說服暴風城的伯瓦爾·弗塔根公爵接替即將死亡的自己，成為新的巫妖王。為了獲取伯瓦爾的信任，自己甚至用魔劍霜之哀傷自刎在了他的麵前。

    阿爾薩斯本以為自己會得到解脫，可為什麽清醒過來的時候，卻回到了自己在洛丹倫王宮中的臥室裏？如果記憶沒有出現偏差，這裏應該早就在多年以前，被淪為巫妖王耐奧祖傀儡的自己摧毀成了一片廢墟。

    阿爾薩斯下意識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白淨纖弱的手掌，細小的胳膊，包裹在金色綢緞睡衣下同樣孱弱的大腿……這似乎的確是自己的身體，因為這一幕在自己的記憶中似曾相識。

    但阿爾薩斯同樣可以確定，這絕對是自己十歲以前的身體，因為他清晰的記得，自己在十二歲左右的時候身高突然暴漲，逐漸強壯起來，而在那之前的自己，確實有些孱弱，孱弱到有些貴族甚至會在背後質疑，一個柔弱的王子能不能肩負起洛丹倫的未來。

    “對了，鏡子，鏡子……”

    阿爾薩斯仿佛恍然大悟一般，連滾打爬地從鋪著天鵝絨床墊的大床上翻到地麵，踩著厚厚的魔絲地毯，跌跌撞撞地來到了床邊的櫃台旁，對著鑲嵌在櫃台背板上的鍍銀琉璃鏡仔細地查看起來。

    鏡子中的那個留著金色短發的瘦小孩童，熟悉的稚氣五官，淡綠色的瞳孔中閃著驚疑不定的目光。

    阿爾薩斯可以確認鏡中人就是自己。

    可是……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自己會回到歲的時候？眼前的這一切，是幻象，還是夢境？

    冰封王座呢？霜之哀傷呢？還有暴風城的大公爵伯瓦爾·弗塔根，他戴上那頂象征著巫妖王力量源泉的統禦之盔了麽？如果沒有，那他又去了哪裏？

    一時間，數不清的問題湧入了阿爾薩斯的腦海，他伸出手，習慣性地揉了揉自己隱隱作痛的眉心，有看著自己孩童的手掌，苦笑了一下，阿爾薩斯決定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伸出自己的手指，在空氣中虛劃，阿爾薩斯嚐試著想要使用死亡騎士的法術。

    然而，盡管多次嚐試，但往日得心應手的冰霜符文，此時卻絲毫沒有響應阿爾薩斯的召喚。

    怎麽辦？要離開這個房間到外麵去麽？

    回過頭看了看臥室禁閉的房門，阿爾薩斯心裏有點忐忑。現在的他還是一個孩童，毫無戰鬥力，又不能使用死亡騎士的力量，一旦離開房間遇到危險，便毫無還手的能力。

    遲疑了很久，阿爾薩斯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也許是這間臥室熟悉的環境喚醒了他久違的記憶，讓他回想起了一種已經遠離他的身體很久很久的力量。

    攤開自己的手掌，阿爾薩斯集中意念，回憶著那份被他埋藏在心靈深處的古老信仰。

    很快，一陣溫熱的感覺在阿爾薩斯的手掌上蔓延，一團白色的柔和光芒憑空出現，包裹著他的手掌，微弱而有規律地躍動著。

    聖光啊……

    阿爾薩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歎息。

    惡名遠播的巫妖王，在墮落成死亡騎士之前，是一名宣誓以生命為代價守護崇高正義的聖騎士，也是聖光在人間的行使者和代言人。

    這種隻會發生在吟遊詩人口中史詩篇章裏的故事，就是如此真實地發生在阿爾薩斯過去的人生中。

    在成為一名死亡騎士之後，阿爾薩斯很快失去了聖光的眷顧，自然也無法和其他聖騎士一樣使用聖光法術。

    可現在，阿爾薩斯已經變成了一個活人，死亡騎士的力量在他的體內消失得無影無蹤，於是他嚐試著向聖光乞求眷顧，而聖光也回應了他。

    重新得到聖光之力讓阿爾薩斯的內心稍稍安定了一些，他散去了手上的聖光之力，趿拉著在床邊地毯上找到的拖鞋，來到臥室的房門前，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扳動了把手，拉開了那扇不算沉重的金絲楠木漆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