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裏麵嘛，湖裏麵也有人亂扔垃圾，是方生將森林公園看得太高。雖說阻隔的力量稍微大了些，還是可以理解，畢竟也有比較沉的垃圾，應該是要清理了的。

    下意識地查看船槳，他有些擔心，被搗和起的垃圾，或許會影響到板船的遊行，如果有必要的話，活動需要中止，安全第一，哪怕是掃興，也得堅持。一家出遊，開心很重要，安全更重要，和孩子一起，更要注重細節。

    隨便扭頭看了看，方生想要擺脫潛伏的垃圾，他還不覺得有多大的問題，類似的阻礙，他年輕的時候也曾遇到過的，甚至於是更為凶險。劃船而已，農家子弟，即便不懂，也能夠把持。

    燕青觀察，方生回望的姿態，被燕青清楚把握，甚至於有減速回放的一種感覺，因為精神上的專注，速度時間上的錯覺，很容易產生，不需要一秒鍾，思維恰似火花。

    糾纏住船槳的，不是稍沉的垃圾，而是一個人頭，一個漂浮在船槳一側的人頭。長長的黝黑的頭發，就是漂浮在水麵，更是被攪動的船槳卷起，一團一團，非常散亂。

    擴散的頭發，正好處在背光的湖麵，和相當陰涼的湖水契合，黑乎乎的感覺，似乎是在彌漫，覆蓋更大的水域。

    因為緊張，方生哆嗦了手勢，沒有能夠拿穩船槳，被相對固定的船槳有著波動，頭發纏得更緊，但板船仍舊是被馬達驅動前行，漂浮的人頭和擴散的長發，很自然地就被裹挾著前行，一路追隨。

    方生不知道那樣的人頭追隨了多久，是在哪裏被攪動上來的，無論如何，都是糟糕的發現，難得的周末全家遊，會被徹底毀掉，甚至於給小姑娘留下心理陰影。

    被馬達卷起的水花一瞬間翻騰，被長發拖累的人頭忽地翻滾，露出了慘白慘白的臉。可能是方位問題，方生沒有能夠看到臉上的五官，一片平滑，都是被水充斥的浮腫。

    背光，還是背光，陰暗的水域，或許自己沒有能夠看清，一定是沒有看清。出於一種不可言說的心理，方生拿起船槳，輕微地撥弄被牽引的人頭，它就晃了下，很沉很沉，沒有動。

    那是人頭，真的人頭，被船槳撥弄，會在水麵沉浮的的無麵頭顱。

    方生還想要細看，一種恐懼壓抑的蠱惑情緒，驅使著他接近水麵，半探出身子，似乎是要接觸。擴散的頭發一片，順著水波搖擺，恰似水草搖曳，一如揮舞的手臂，會輕撫人臉。

    馬達的嘶鳴從一側掠過，有聲音和水波，那是其他人過來的船。方生帶著迷惘抬頭，看著那樣側畔經過的船與人，茫然失措。

    再之後，突兀地清明，驚出一身冷汗，方生又是低頭，人頭，長發，都已是消失，哪怕是糾纏著船槳，一路跟隨，仍舊沒有絲毫痕跡。

    有些瘋狂地劃槳，方生是要將可能下沉了的人頭和長發搗和起，卻一無所獲。再劃槳，也沒有碰到任何東西。

    那是錯覺麽？方生感觸手心的汗水，不確信。一切都是那樣的真實，但剛剛還在的人頭和長發，確實是不存在的，沒有絲毫的痕跡，即便是被擺脫，也沒有可能那般迅速和幹淨。

    或許是累了，有些中暑的跡象，方生鬆開船槳，稍微放鬆，換了個更為懈怠的姿勢。陽光有些毒，再一會該是要離開的，得照看好小姑娘。

    那東西沒了，方生沒有將其放在心上，真的，誰會放在心上？

    可伸展腰肢的一瞬，方生有被窺視的感覺，一種惡寒湧現，他想到了適才的人頭和長發，不詳的預感，再一次浮現。

    衝著視線的方向看去，方生有些激動，不是船畔，不是水下，而是湖邊，稍微有些距離，但可以看到清楚。

    是一名成年男子，老派的衣著，頹廢的姿態，半躺在斜坡，眯眯眼，似乎是在昏睡，但方生就有著感覺，那流浪漢，正在看著自己，或許，剛剛出現過的一幕，他也曾見到。

    燕青半躺著，惺忪的雙眼，也確實是盯著方生，他不知道方生是什麽情況，但他可以肯定，他等到了想要等到的。那樣稍縱即逝的人頭和長發，他看得很清，他所見到的，比方生更多。

    沒有恐懼，沒有驚詫，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燕青是亢奮的，擺脫了精神壓製，稍微遇到刺激，他就會有著意外的亢奮。

    他想要肆意張揚，沒有什麽比作死更使得燕青亢奮，那樣一種久違的刺激感，狠狠地衝擊燕青的精神，使得他全身都是抽搐，不是痛苦，而是渴求。

    如果不作死，不老不死又有什麽意義，燕青希望直麵死亡，尤其是神秘的靈異事件，或許可以收獲更多。尤其是接觸神秘的時候，精神的充盈感，會使他有一種噴薄而出的痛快。

    本來隻希望是等待事件的進一步發展，但燕青沒有想到乍現的神秘又是消失，不是下潛，而是憑空消失，那樣的情況下，或許會失去追蹤的機會。

    更使得燕青意外的，就是接觸神秘的可憐家夥，明明燕青已經是盡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理論上是不會被覺察的，但那人就是察覺了，還不加掩飾地看了過來。

    是因為他是當事人的緣故麽，還是說特殊的情況下，那男的有感知加強。或許，燕青需要和那男人接觸，事件的發展，會繼續糾纏，既然接觸了，就沒可能簡單擺脫。

    不露聲色，燕青仍舊保持半躺的姿勢，真的就是在看風景，迎麵而來的陽光，使得他沒有辦法睜開眼睛。輕撫眼眶，舒緩了疲憊，再一場好夢。

    壓抑地看著半坡的流浪漢，方生很想要說些什麽，可無從說起，更是在板船上，既沒有理由，也沒有辦法質問。

    強顏歡笑，方生繼續**小姑娘，很開心的模樣，可他的內心，總是忐忑。適才種種，真就是錯覺麽，但為什麽，他就是深深壓抑著。

    報警麽，就因為剛剛的錯覺報警麽？方生遲疑，他沒有任何的理由說服警察，甚至他連自己都沒有辦法堅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