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隧道往裏走，視線重新變成一片黑暗。

    山洞裏，有一隻溫熱的手一直抓著我，我看不到阿蕪，但能感覺到她在亦步亦趨地跟著我，手心還沁著細汗。我的耳朵突然一動，好像聽到了小青的聲音，緊接著眼前出現了一幅畫麵，一條青蛇被綁在棍子上，已經隻剩一口氣了，有氣無力地叫著“救命”。

    難道小青沒有死，九尾狐在騙我？

    我停下來，說：“阿蕪，你不要停，接著往前走，一直走到盡頭就會看到你想見的人！”我看不到她的的反應，但是感覺到她鬆開了我的手，並且把我往後推了一把，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接著說：“我不能扔下朋友，你隻管往前走！記住我的話，去找他，他會保護你！”轉身自己向後走，重新回到了妖界。

    依舊是來時的場景，前方走來的還是昨天見過的那兩隻頭上長角的妖精，他們看了我一眼，眼中似乎有點驚訝，卻也隻是很快地走開了。

    “我好像見過那隻鳥。”

    “弟弟你真蠢，鳥不都長一個樣子？”

    “對啊對啊！”

    “你傻了！”

    “哥哥，你才傻了呢，謔謔！”

    由此看來，時間在重複，事情卻在疊加。

    我定了定神，往前走的時候加倍注意腳下，不多久果然踩到了一個青色的東西。我心裏一喜，急忙蹲下想把小青從樹葉裏扒出來，卻隻拽出來了一張青色的蛇皮，還帶著些許血跡。

    “有人說過你很講義氣，果不其然！”

    手裏的蛇皮極大地刺激了我的神經，我控製不住自己開始暴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狠狠劈了一掌，大樹被攔腰折斷，九尾狐出現在樹後，她穿著一身黑皮衣，扭動腰肢翩翩走過來，拍著手對我說：“還真是潛力無限啊，可是你還是打不過我！”

    我不說話，集中力量再度朝著她拍去，這第二掌下去拍出了她的九尾，隨風搖擺向我示威。

    她轉過身，說：“我不想跟腦子有問題的鬼計較，趁著你還活著，走吧！”

    “不走！今天就算搭上性命，我也不走！你欠我的幾筆血債，我要跟你一一要回來！”第三掌接踵而至，凝結了我全身所有的力量，帶著淩厲的掌風刮破了我的臉帶著我的鮮血朝她瘋狂地撲過去，瞬間截斷了她所有的尾巴，血淋淋的斷尾在地上不停地彈動。她慌亂中朝我打出一掌，狠狠地擦在了我的臉上，卻沒有什麽影響。

    “你……”

    “乖乖等死吧！”我朝著她一步步走過去，腳踏過自己的血印，看著她露出難以置信的驚恐表情，眼神就像看到了惡魔般絕望。

    美麗的人就算是害怕也是美的，隻是我現在應該不美麗吧！

    如果這個時候我能提前預知她後來做了什麽，就算是金烏攔著，就算滿手鮮血殺戮，就算拚上自己的性命，我也一定更要打死她！隻可惜，誰都不能未卜先知，一時的心軟卻為後來埋下了無窮的後患，這是我萬萬不曾料到的。

    “不要！”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接著小青從大樹的樹墩裏鑽了出來：“阿無姐，千萬不要殺她！”我的腦筋頓了一下，清醒了，緊接著全身的力量像是被完全抽走了一樣，癱倒在地上，說，“你還活著！”

    “算你狠，我不會放過你的！”九尾狐恨恨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九條大尾巴，變成白狐逃走了。小青蹲在我身邊大哭起來：“謝謝姐姐，她的力量弱了我才能跑出來，一出來就看到阿無姐像地獄閻羅一樣，臉上流著血，還瞪著通紅的眼睛，頭發亂飛，好可怕呀！我不想讓你因為我犯下殺孽，你會不會怪我阻止了你？”

    “不會，這不是沒事了嗎？野狐狸騙我說把你給煮了，隻要你還活著就好！”我安慰她，“乖，沒事了！”

    “你救了我的命，還這麽護著我，以後，不管走到哪裏，我都要跟著阿無姐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她信誓旦旦地說。我虛弱地笑了一聲，說：“你的心意我接受了，不過她的尾巴全斷了，已經元氣大傷，短時間不會怎麽樣，比起跟著我亂跑你還是呆在妖界比較安全！”

    “那，那好吧，你以後一定要經常來看我！”

    “好！”

    “阿無姐的臉，受傷了！疼不疼？”小青想摸我的臉，卻不敢。

    “沒關係，你忘了我是鬼，傷口會自動愈合的。我還有一個朋友，我得去找她，晚了怕她有危險！”我吃力地站起來，感覺頭暈目眩支持不住，小青急忙扶住我：“阿無姐，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去，你現在這樣子我好不放心！”

    “好，多謝了！”

    “謝什麽呀，應該的！”

    小青用她的青羽傘把我送到隧道口，在我的叮嚀中依依不舍地走了。我拖著疲憊的身體扶著牆慢慢地往回走。黑色的世界靜的可怕，讓我不自覺地就想到了很多事情，結果想得太多了，還沒理出頭緒，就走到了隧道盡頭。我本以為金烏在等著我，卻沒想到竟然看到了兩個人在親密地擁抱，心裏就像有千萬隻兔子在撓著一般生疼生疼，我早該想到的，不是嗎？

    我暗自嘲笑著自己自作多情，悄悄地想挪開，卻不想被人發現了。

    “阿無，你怎麽了？”金烏問我。

    “沒事，跟人打了一架！”我雲淡風輕地說。

    阿蕪掏出手帕要擦我的臉，我往後躲了一下：“太髒了！”

    “聽話，傷口需要處理！”她說。這一路上她一句話都沒有，怎麽現在開始說話了？也許是遇到了心愛之人的緣故吧！我不再躲避，任由她輕擦我的臉。

    “臉上的傷口太深了，金烏，怎麽辦？”

    “我看看！”

    “不用了，沒什麽大礙，我累了，我要回去了！”我避開他的手說，之後平靜地轉過身，看著三生石鏡麵照出來的自己的樣子，滿身血跡和髒土，頭發裏還有一片樹葉，木頭似幹枯的臉上兩條深深的口子就算擦過之後還在不停地往外滲血，再看看阿蕪，幹淨而和煦，與我相比根本就是天壤之別。

    “祝你們幸福！”我酸酸地說，“還有以後應該不用再訓練了，我現在的力量已經足夠用了！”

    之後我回到了“靈魂歸處”，小川看到我的樣子急忙飛奔過來，看著他，我好像一瞬間卸下了所有的包袱，直直地倒在地上，心裏唯一想的就是，幸福，果然是個很奢侈的東西。縱然我有很多很多錢，卻再也買不到一分了……

    “阿無……”

    休息了兩天，身體恢複的差不多了，可臉上的口子一直都沒有消失，隻是微微縮小了一點。大家都聚在我的房間裏，愁眉不展。師傅仔細的看過我的臉，說：“身體沒事，就是這傷口是被你自己的靈力，再加上九尾狐妖力所傷，傷的太重了，恐怕無法恢複了，阿無啊，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你讓為師心疼的一點辦法都沒有！死丫頭！”

    “師傅，沒事的！”

    “就是，咱們家阿無怎麽樣都漂亮！”孟孟說。

    “都是金烏，我就說他不像好人，果然是個沒良心的壞人，姐姐都傷成這樣了，他都不過來看一眼，姐姐的臉，他一定有辦法治的！”小彼說，“要不要去找他先把臉治好？”

    “小彼，別亂說話！”

    “都沒關係，我就像死過了一遍一樣重新活過來了，我已經不欠他的了，從今以後，咱們好好生活，不需要去找他！”

    “那是！”

    “阿無的傷痕，要不這樣吧，咱們合力把她的傷口變成一朵花，雖然不能消失，但可以轉化呀，正好可以和那個女人區分開！”孟孟提議，大家居然很讚同。

    “這樣好嗎？”我不想消耗別人的力量，有點擔心。

    “當然好啦，你就別操心了！”

    經過努力，我臉上的傷口在大家的幫助之下成功幻化成了一朵小小的花，留在眼睛下方。

    “謝謝！”

    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孟孟把我扶起來，說：“哎，這樣就好看多了！行啦，你好好休息吧，咱們先走吧，小川你留下，你們一定有很多話說吧！”

    “恩，我等會兒！”

    “好嘞！拜拜”

    大家都走了，小川問我：“想吃什麽？”

    “火鍋！”我笑。

    “不行！”

    “那大蝦也行！”小川作勢要打我，卻在我的臉上擰了一下，說：“沒有大蝦，今天就吃小河蝦吧！”

    “都行！”

    小川在做飯的時候，我就在旁邊幫忙，一邊撕蘑菇，一邊看著他傻笑。他似乎有點不好意思：“笑什麽？”我說：“我隻是在想，那時候也有個女孩兒像我一樣這樣子看著你做飯吧，她可真是有福氣啊！”

    “看我做飯就算有福氣嗎？”

    “當然！”

    他把小蝦端上桌，坐下來看著我吃得開心，問：“阿無，你有福氣嗎？”

    “有！還用問？”小川伸出手摸我臉上的花，說：“這樣也好，自從有了這個疤痕，這張臉就是你自己的，誰也不能再把它奪走，別吃太多，大病初愈要多注意！”

    “我可好了，沒事的！小川，你說你這麽多年去修佛了，你都修了些什麽，應該很高深莫測吧。我現在看習慣了，你的頭發還真是漂亮，閃閃發光！真好看！”

    “你的思維太跳躍了！容我慢慢說，一個一個回答好不好？有時候啊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五百多年呼啦一下就過去了，竟然印象不深。有時候回頭想想，都會不記得那些人的模樣了！”小川一邊幫我剝蝦，一個個在盤子裏擺好，一邊微笑著回憶以前的故事。

    “你該不會真的做了一個夢吧？”我隨口笑著說，接下來腦袋裏卻不自覺地串起了一個個發生的事情，很快就笑不出來了，我立刻起身回屋拿了紙筆，心裏彌漫著一股隱含的真相即將出世的感覺，很不好。

    金烏，我的預感不會是真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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