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水光洞，玄淼沒有動用靈力，反而是在山路上不緊不慢的走著，遇見來往的青丘子民也會和藹笑一笑，青丘子民們亦是熱情的與他打著招呼，還有那些沒有成親的小姑娘在觸及他的目光時，還會微微紅了臉頰。

    青丘子民們雖然不知道這個穩重玄衣少年原身到底是什麽，但深知這少年是領主身邊的得力幹將，深得領主信任，數萬年相處下來，這少年對青丘的貢獻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對於這個少年，他們亦是非常願意報以信任與尊重的。

    多少年了呢？

    五萬年了啊，他，他們在青丘，已經五萬年了。

    玄淼甚至放慢了呼吸，他們見他總是少年模樣，以為他是喜歡少年時期的俊俏模樣，起初，他是因為重傷未愈，實力沒有恢複，隻能堪堪化作少年，那時，甚至維持少年時的樣子都是耗費了極大的經曆，一天出現在青丘子民們麵前隻有幾個時辰，其他的時間，都在昏迷在青夜的狐狸洞裏——以孩童之態，再後來，他的傷好了，實力恢複了，但卻如同青丘子民一般，習慣了自己少年時期的樣子，便再未變化。

    不僅是他，白金、朱炎和青木，哪個又不是呢？

    他們四方靈獸以“靈”出名，為“靈”所累，大戰間多少方勢力妄圖操控他們以增籌碼，威逼利誘，無所不用，在沒有遇到青夜之前，他們雖同為四方靈獸，但也隻是知道對方的存在，但互不相識，那時的他們忙於在各方勢力的爭奪追捕中保全自己，那時的他們隻剩下價值，淪為令人眼紅的殺器，那時的他們心如死灰，疲憊不堪……

    青夜的到來，仿若一束光，以她自己的方式，闖入他們四方靈獸最黑暗的時期，照亮了他們的世界，讓他們迷戀，讓他們沉淪，甘願跟在她身後，做一個追光者。

    算起來，他是第一個跟隨青夜的。

    玄淼行走在陽光下，暖暖的感覺讓他不由眯起雙眸，但回憶卻沉到了那陰冷潮濕的地底。

    ——

    那年，他為了保全北方信仰他的子民，留下七宿帶子民們轉移，獨自現身引開各方的注意，一路留下痕跡，將各方勢力引開為子民的轉移爭取了寶貴的時間，但蹤跡的暴露卻給自己帶來了沉重的災難，即使他再怎麽以穩重謹慎著稱，但在那種混亂的情況下，縱然避開了魔界的搜捕主力，卻沒能躲過小妖們，彼時他身受重傷，縱有玄武之名，卻連幾個小妖都無力對付，最終以本源之力才得以脫身，但自己也付出了傷及本源的極大代價。

    為了保命，也為了躲避搜捕，他最終選擇放棄了最愛的陽光，以玄武本體沉下了地底，這一做法，可以說是放棄了身為四方靈獸的尊嚴，當他們不再生活在陽光之下，不再自由，甚至不敢再運用靈力，又如何自稱為四方靈獸？又如何庇佑一方？他自責，他羞愧，但他不得不蟄伏於地底，陷入沉睡以封鎖自身的氣息，亦是為了減少自己的靈力消耗。

    他睡得並不安穩，他夢見，因為他的布置棋錯一籌，晚了一步，七宿沒來及帶信仰他的子民們轉移，便被前來搜捕的魔界與妖界發現了，他想前去救他的子民，但卻有如潮水般的妖魔衝了上來，自顧不暇，隻能眼睜睜地目睹他的子民們被妖、魔分屍，他在妖魔中幾乎是自損的拚殺著，他不在意落到他身上的攻擊，不在意身上白骨森然的傷口，他隻想趕到他的子民們身邊。

    他驚怒，他絕望，他淒厲地長嘯，但卻無力挽救信仰他的子民，七宿們一個個隕落，他最後一個部下危月燕已經被妖們抓住，在數倍的敵人之下，危月燕已經放棄了抵抗，或者說，她是真的累了，累的……想死了……她扭過頭，淒然的目光看往他所在的方向，蠕動著嘴唇，那一刻，不管是要魔的吼叫，亦或是子民的哀鳴，仿佛都離他遠去了，他的世界寂靜了，唯留下危月燕遊絲般縹緲的聲音，“屬下無能，有愧尊主所托，尊主珍重……”

    下一刻，危月燕便被眾妖撕碎在他眼前，血色鋪天蓋地而來，彌漫了他的雙眼，滴滴血淚從他的臉頰劃過，沒入玄色衣袍中，他渾身戰栗這，已經逃避至此，退讓如斯，他們，還不願放過他，放過他的部下，放過他的子民嗎？！

    無盡的黑暗籠上心頭，他抬頭，空中明晃晃的那輪明日被墨色侵蝕，甚至他的眼白也漸漸被黑色籠罩，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玄武，醒來！”

    一道堪稱嚴厲的聲音陡然劃破了他陰沉的天空，仿若一道驚雷班在他黑暗的世界中炸裂，強行把他從沉睡中喚醒。

    再次回到那陰暗的地底，他卻真真切切地鬆了一口氣，但當他回想起那個逼真的夢境時，最後那黑暗的世界讓他疑竇叢生，細細想來，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心中一陣驚悸，冷意蔓上軀體。

    一點兒……。差一點兒……。他就墮入魔道了，他自持沉著冷靜，但沒想到心魔竟會在此時來侵蝕他的精神！

    “原諒我強行把你從夢中叫醒啦，”那個聲音再度響起，“我看你瞳孔有些不對。”

    他抬眼，才發現麵前竟是一紅衣少女，縱她有豔麗無雙的容貌，但更引他注意的卻是那矛盾的氣質，嫵媚與淩厲混合於一身，以及，那隱隱的威嚴，不容任何人侵犯！

    “無妨，並非什麽美夢。”他沙啞的聲音在地底沉沉的回響。

    他們四方神獸之所以被各界追捕淪落至此，不僅是因為那承自於天地間的強大實力，更是因為他們自身的屬性，亦正亦邪，一念成魔，一念成仙，這些本隻有他們自己所控，但那些勢力卻不知從何處找到了一種肮髒的手段，可以強行控製他們，改變屬性以為己所用，才有了他們四方神獸的今日，但縱然他們落魄如此，那精神力也是極為可怖的，這少女，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能強行把他從心魔中喚醒……

    他心中忌憚著，細細打量著麵前的紅衣少女，開口道，“閣下是……”

    少女坦然地站在他如山一般的本體麵前，任他那四雙虛弱中卻暗含著沉穩與瑞麗的目光審視著，單這氣度，便不似一般人物。

    “青丘青夜不請自來，還望見諒。”少女道。

    青丘青夜……

    他細細思索這這個名字，哦，記起來了，是那個以豔麗無雙與狠辣鐵腕揚名的十尾天狐啊，思及此處，他的心陡然沉淪下去，但卻生出了幾分羨慕，她可是領青丘崛起的一方領主啊，在這混戰中，已然能夠守護著她的子民，子民……。

    “青丘領主若為我的力量而來，盡可一試，”他一派淡然，“縱然是死，我也不允許我的力量禍害世間！”

    這是他身為四方靈獸最後的尊嚴了，他放棄光明，苟活於這陰暗的地底，隻是希望可以躲開追捕，可以留著性命再見一眼他的子民，但若有人想借他的力量屠戮眾生，即使留下了性命，他已愧對四方靈獸之名，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的他，又有什麽臉麵去見他的子民與部下呢？不若……一死了之罷。

    但想到青夜揚名在外的鐵腕，他心中升起了濃濃的危機感，一邊強行調動自己已被重創的本源，一邊警惕地盯著對方，一旦她有任何異動，他便會自爆本源，即使青夜是個好領主，庇佑青丘一方，又幫他擺脫了心魔，但如果想要借他的力量為非作歹，絕不可能！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