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涼啊，即便不死，怕也要大病一場了。楚蒼堯被推入湖中時，不由自嘲地想著，但卻暗暗舒了一口氣，若非最後故意激怒敖熠，那靈齒，怕是要保不住了。

    蒼堯捏緊了手中一枚乳白的靈齒，剛剛被他滑進衣袖，故意張開手掌迷惑他們，後又迅速勾回掌心，幸而他手速一直很快，沒有人發現，隻是最後那個不甘心的小太監，要小心了啊。

    掌心的靈齒似是哺乳動物留下的一枚牙齒，但上麵聽說蘊含著很龐大的力量，才會讓這麽多的人趨之若鶩，連敖熠那個小魔鬼也被說動了啊，但不管這靈齒怎樣，既然是被他帶來這世間，隻能是他的！

    看著敖熠帶著宮人的身影逐漸遠去，但並不確定敖熠是否還留了人，蒼堯掙紮了幾下，便慢慢停止了動作，任憑身體慢慢下沉，本欲從水下自湖中的另一側脫身，雖然現在體力不是太好，但撐著從水下遊到那邊應該還是可以的，不然從這裏上岸，怕是更危險吧。

    打定主意的蒼堯抬眼間卻發現，不知何時，一個少女就站在湖邊，站在他落水的地方，靜靜地看著他，紅衣似火，連一旁豔麗的梅花在她麵前都黯然失色，眉眼精致，更勝紅衣一籌，不知灼了誰的雙目，但望進她眸底沉寂了萬年的複雜，蒼堯猛然一滯，竟忘記了動作，就那麽直直的看著那雙眸子，心髒仿佛被狠狠的攥了一把，濃鬱的悲傷毫無預兆地彌漫開來，甚至有一種窒息的感覺，滾燙的熱淚從眸子中湧出，但卻有一種說不清的喜悅，仿佛……有什麽失而複得了……

    直到他生生嗆了一口水，初春的湖水帶著細碎的薄冰順著鼻腔流入肺中，刺骨的冰冷在他身上肆無忌憚地遊走，身體的下沉速度再無法控製，來不及咳嗽，更多的湖水湧入他的口中，鼻中，鋪天蓋地而來，即使雙目在湖中刺痛無比，他卻依舊不肯閉起，看著那熟悉而陌生的眉眼在波紋中逐漸模糊，蒼堯緊緊地握住掌心的靈齒，那自他出生便被握在掌心的靈齒，那似是陪伴了他無盡歲月的靈齒，那給他帶來無數麻煩的靈齒。

    忽然間，那抹紅色似是更加明豔了，她眉目愈發近了，愈發清晰，纖纖玉手向他伸來，是幻覺吧……但蒼堯還是伸出了手，最後，能再看她一眼，哪怕是幻覺，也真好。

    “阿夜……”唇齒無意識的喃喃出那縈繞了他數萬年的思念，消散在冰冷的湖中。

    青夜一手攥住那孩童纖細的手腕，轉身向湖麵遊去，沒有看見蒼堯眸中那愈發明亮的目光。

    原來……不是夢啊……

    浮到水麵，青夜帶著蒼堯破水而出，穿著濕漉漉的衣服在初春的風中不由打了個噴嚏，暗中咬牙唾棄自己怎麽那會兒一對上他的眼眸就失了分寸，亂了心神，堂堂青丘領主，六界一霸，竟然淪落到親自下水去救人，說出去都丟臉！

    蒼堯靜靜地站在一邊，看青夜揉著鼻子，即使心中不爽到了極點，卻也隻是皺了皺眉毛，就那眉間的一點點皺紋，都讓蒼堯想要伸手去為她撫平，但現在的他，隻能靜靜站在一邊，握緊了雙手。

    青夜側過頭，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陡然對上了他那明亮的眸子，她的身影在那眸子中那麽清晰，仿佛，他的世界中隻剩下了她。

    “你……是妖怪麽？”他極力壓住顫抖的嗓音，輕輕開口道。

    青夜聞言，挑起了眉毛，“是啊。”

    看著他被凍得青紫的小臉兒，青夜俯下身，發梢帶水，滴落在他仰起的小臉兒上，伸手撫著他濕漉淩亂的頭頂，她言：“以後我是要吃了你的，現在的你太弱。”

    他頷首，“好。”

    青夜勾唇一笑，直起身子，轉身離開，頸間的紅繩在空中劃過弧形的痕跡，帶著下麵黑色的戒指清晰地落入蒼堯眼中，看著那紅色的身影幾步間消失在道路上，甚至沒有留下一滴水跡，蒼堯明亮的眸子漸漸暗淡下去，低下頭，看著掌心中那枚乳白的靈齒，小手慢慢握起，眸底如同深井一般，將波瀾掩飾在平靜的水麵之下，他不想等了，一切，都要提前了。

    ——

    雲端之上，青夜輕攏衣衫，嫋嫋水汽融入雲間，她的長發與紅衣已是幹燥，但那垂在衣衫之外的紅繩讓青夜皺了一下眉，思索片刻又掩回衣衫之下，蒼堯，應該沒有看見吧，神君的記憶早已沒有了，看見了，約也不會想到什麽。

    穿過界門，不過片刻便回到了青丘。

    剛剛到自己狐狸洞口，即使冷靜如她，果決如她，也不由楞了一下……

    “你們……”

    “領主。”

    白妙雅在，那畢竟是她的貼身侍女；玄淼在，還好說，因為他一直是她的左膀右臂，一直呆在青丘；那白長老、高長老等幾位長老在，倒還說的過去，畢竟這裏是他們一直生活青丘，平日也經常在青丘走動；可那些混跡於六界間的屬下們……怎麽也來了？還有那雲遊了數萬年的鳳凰姨娘千烈和她的夫君青桐竟然也在？！

    看著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很久沒有見過他們了，此時看他們齊聚在她狐狸洞口，本應是很開心的，但在這個節骨眼上，青夜莫名有些頭大……

    暗中瞥向妙雅和玄淼，白雅瞪大了眼睛，連連擺手，玄淼也是一臉的無奈，這些大佬，當真不是他們請來的，他們還是被這些大佬拉來的，剛剛看見這些大佬時，可不比現在的領主淡定……

    “咳咳，”青夜清了一下嗓子，再抬起頭，已是一臉暗含欣喜的淡定，優雅抬起手邀請道，“不若我等進去慢慢道來。”

    妙雅得到青夜的暗示，閃身帶著妹妹白如雅進入洞中，開始著手準備茶點，雖然他們勸不動這些大佬進去等待領主，但領主的話，他們是一定會聽的。

    看著青夜由錯愕到優雅淡定短暫而完美的轉變，他們不由滿意的點點頭，就看這份氣度，當真是不綴領主之名啊。

    眾位應邀而進，青夜麵上不變，心中則快速過了一遍近日的事情，暗自思索了，怕是他們，得到了什麽風聲。

    這時，一個屬下跟到青夜身邊，低聲道，“領主，千烈夫人知曉了神君之事，拜訪了幾位長老，相約來此。”

    “嗯。”青夜微微頷首，鳳凰姨母是母親生前最要好的死黨，通曉靈火，實力頗為強橫，性子也頗為暴躁，當年便因此被設計調虎離山，若有她坐鎮，青丘的傷亡會少很多的吧。數萬年來，這也是千烈心中的一個結，直到遇見了梧桐樹妖青桐，他的性子素來溫和，兩位又雲遊多年，千烈性子也平和一些，但作為當年的知情人，聽到這消息，終究是沉不住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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