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所有人都已經很疲憊了，也包括顏曉自己，所以大家並沒有討論太多後續的計劃就休息了，顏曉住所的沙發還是很大的，畢竟前主人是個很有錢的人。

    顏曉自己其實也很疲憊了，但是他沒有睡覺，兩層樓的小別墅有一個天窗可以直通屋頂，屋頂上有個小平台，在地勢較高的別墅區可以看見城市的街道上，若隱若現的寂寥燈火。

    時間在淩晨之後，這時候的風比任何時候都要來的冷，顏曉一聲黑衣坐下隻能容得下兩個人的平台上，每次躺在這裏，他都會覺得世界很安靜，可能當初殺掉那個人搬到這裏的時候就是一份好運吧。

    不過，安靜並沒有保持的很久，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躺在平台上的顏曉並沒有去看，他猜大概是玉藻前吧。

    但是來的並不是玉藻前，一個溫和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是貞德！

    “禦主，可以和您聊聊嗎？”

    顏曉有點意外自己的失誤，但還是微笑著拍了拍身邊，示意她坐下。

    “禦主，您在想什麽呢？”貞德微笑著問他，顏曉覺得，這樣的貞德比起反轉後的她真的柔美很多。

    “在這裏，我什麽也想不出來，隻是可以看見安靜，所以心煩意亂的時候，我就喜歡躺在這裏，有時候直接睡過去就是第二天早上了。”

    貞德有些意外的說：“有點出乎我的意料呢。”

    “哦？”

    “今天看您戰鬥的時候，我覺得您應該是個很冷酷而且殺伐果斷的人，沒想到您還有這麽感性的時候。”

    “隻是被迫的而已，我想，我大概是生在了錯的時間吧。”顏曉閉上了眼睛。

    貞德看著遠處不知道在想什麽，良久之後，那張溫和的臉上露出懷念的表情。

    “禦主，您知道嗎？看到您，我總會想起過去呢。”

    “哦？”顏曉發出疑惑的聲音。

    “嘿嘿，為什麽這麽不解，您和我的生存方式真的很像啊。我們都是為了他人去付出自己的人。”

    貞德說到這裏，突然有些警惕的看了一眼身後，沉聲說：“誰在哪裏？”

    光影散去，出現的是衛宮的身影。

    他輕鬆的聳了聳肩，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說：“我出來監視周圍聽見你們在聊一些有趣的話題，所以我才過來看看。”

    貞德鬆了口氣。“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是哪裏的英靈，我從沒見過那個使用雙劍的弓兵能成為英雄的，雖然作為裁定者的我知道你的真名和寶具，但是卻想不到你的身份。”

    衛宮笑了笑說：“很正常，法蘭西的聖女大人，我不同於常見的過去的英雄，而是未來的英靈，一個懷抱著理想死去後成為守護者的亡魂。”

    “未來嗎？”

    顏曉睜開眼睛，饒有興致的看著衛宮，說：“曾經聽遠阪說過你的事情，雖然很簡略，但是我想，貞德的話題，你是最有發言權的人吧，你現在還覺得這樣的生存方式是扭曲的嗎。”

    衛宮平靜的回應著顏曉。“當然，雖然這種話從我這裏說出來很沒說服力，但是我確實認為為他人而生存的方式是扭曲的。

    貞德為他的國家送上了短短兩年的生命，為了法蘭西這個國家和國土上的人民，然而最後還是死在了火刑台上，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顏曉的表情變得有些不悅，他就是這樣的性格，和貞德，衛宮一樣的，不在乎自己的一切，卻將別人放在第一，衛宮雖然說的是事實，但他畢竟觸及到了貞德心中的傷痕。

    “那你呢？因為一個借來的虛假理想將自己的一生連帶著死後的命運全部葬送了，最後迎來的終末不也是背叛的結局嗎？”

    衛宮搖了搖頭，有些意外的，他說出了顏曉在遠阪那裏沒有聽過的事。

    “不！在和沒有成為英靈的自己一戰之前，我一直以為，衛宮士郎這個男人的理想是借來的，是偽善！但是，第五次聖杯戰爭之後我改變了這樣的想法！

    這個男人的夢想不是借來的！他並不是隻是憧憬他的父親，想要完成自己救命恩人沒有做到的事情才有了那樣的夢想，不是為了報答才借來這個夢想。

    他隻是在那片廢墟中，看到了他父親的臉，那張因為救了他人而表現出的幸福。

    衛宮士郎那個男人的夢想不隻是做正義的夥伴，或許一開始他真的隻是借了父親的夢想，但是在成長的路上，這個夢想披掛著曾經的外殼，變成了想要看見更多的人露出和自己父親一樣的笑。

    所以他選擇了成為我，不過經曆多少背叛，多少絕望的結果，沒有懷疑任何做出的選擇，直到最後，這個夢想一直是點亮的，因為在哪個跨越了無數戰場，鮮血淋漓的身影背後，是無數人的笑臉。

    這個夢想不是借來的也不是虛假的，它實實在在的存在！”

    顏曉……被拉入了一個奇妙的世界中。

    就像以前的遠阪凜和衛宮士郎在夢中會見到曾經，從者經曆的世界一樣，他看到了，衛宮的過去，從年幼的自己被名為衛宮切嗣的男人救下，到成長中被無數人嘲笑卻不曾懷疑的相信自己的選擇，然後為了這個選擇付出一切。

    守護者的他走過的無數戰場，還有選擇響應聖杯的召喚與那個自己一戰後，被他打得鮮血淋漓卻在最後因為他手軟而重傷的畫麵，還有那個自己未來有所變化，卻依然踏上同歸的結局。

    以及那個熟悉的，無限劍製。

    顏曉在這電影式的回憶中掙脫，卻又看到了自己。

    為了選擇的人而不顧一切，最終又會是什麽樣的結局，是在無數戰鬥中遭遇選擇的背叛還是這份選擇始終如一，無論前路都與自己相伴，直到踏上終途？

    在無數的回憶的片段中，顏曉像一顆塵埃似的懸浮在中央，他迷茫的問著自己：“我……該走的路又在哪裏？”

    第一次，他對自己做出的事情產生了懷疑，那原本堅定的信念第一次動搖了，內心中的聲音在不斷的重複，他問顏曉：“如果知道未來是背叛，你還要這樣走下去嗎？”

    顏曉想要去反擊，但是已經動搖的心拿不到合適的武器。

    “禦主？”

    耳邊傳來貞德呼喚聲。

    “禦主？您怎麽了？”

    聲音在一點點的變大，回憶的片段瘋狂的流轉，最終變成無數碎片散去，顏曉隨之恢複了正常，空洞的雙眼開始清亮。

    輕輕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轉而又對著衛宮說：“既然知道結局是悲劇，那堅持的理由又是什麽？”

    衛宮淡笑著，身影一點點的虛化，最後隻留下了兩個字，他就消失不見了。

    “過程！”

    顏曉笑了，如衛宮所說的那樣，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結局會是什麽，可能是個美好的結尾，但也可能會是個淒慘的終末，但是這個過程就是最好的理由。

    貞德眼神如水地看著他，說：“禦主，您在懷疑自己的選擇嗎？”

    顏曉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

    “您不用覺得有什麽，不管您的選擇會是什麽樣的結果，作為您的從者，我會陪您一直走下去！”

    顏曉剛想說什麽，又有腳步聲傳來了。

    貞德微笑著看了他一眼，轉而離開了小小的平台。

    顏曉收拾好散落的心情，帶著有些鬱悶的情緒想到：今天人真多啊，我就想要安靜一下而已。

    “曉哥哥！”

    顏曉有點驚訝，上來的是蝶！

    “你還不睡覺啊！”

    蝶搖了搖頭。“剛才在外麵吹晚風，聽衛宮說你在這上麵，我就上來了！”

    顏曉無奈，同時心中大罵衛宮多嘴。

    “有心事？”

    毀滅紀後的夜晚每天都很暗，但是別墅圍牆上微弱的燈光依舊能照亮蝶現在的模樣。

    一身白衣白裙的蝶站在樓梯的入口處，燈光照映著她那張精致的俏臉，有人說麵由心生，顏曉在想，可能真的是這樣，蝶的俏臉完美地刻畫出純淨應該有的樣子。

    隨風舞動的桃紅色長發偶爾被一陣調皮的風牽動，她看上去像是西方世界中的天使。

    不過，顏曉因為回來後沒有去換衣服，所以蝶一上來就看到了他那件破洞百出的衣服和下麵殷紅的傷口。

    紅色爬上的眼眶。

    “曉哥哥！對不起！”

    蝶囁嚅的說著抱歉的話，然而顏曉卻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怎麽了？”他站起來。

    蝶撲進他懷中，聲音漸漸哽咽。

    “都是因為我，你才……”

    顏曉笑了。

    “以前我沒有想過，但是當你決定和我一起走之後我的想法發生了新的變化。其實在我第一次見到的你的時候就對你的能力感到驚歎，然而你的性格卻極大的阻礙了這種能力的作用。那時候我真的覺得太可惜了。

    但是，再經曆過那麽多事情，走過無數次死裏逃生後，我改變了這樣的想法，你的性格是天賜的，在這個殘酷的末日中，更加難得，所以想要讓你加入戰場這件事本身就是我錯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不該去聽從於任何，不管結果，隻要義無反顧的順從自己就夠了！你不願意參與戰爭，我不會再多說別的，有任何的事情，我會去做的你的盾牌！”

    奇怪的是，蝶並沒有露出意料中的笑臉，反而在顏曉說完後更加拚命的搖頭，她兩手死死地抓著顏曉的衣服，顏曉隻覺得脖子似乎被勒住了，桃紅色的長發在眼前狂舞。

    “不是的！曉哥哥！我……”

    蝶似乎想說什麽，但是卻一直說不出口，在令人壓抑的沉默中醞釀了良久，似乎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她說：“我要參戰！”

    這樣的一句話令顏曉覺得有些措不及防，他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剛才的夢中沒有醒過來。

    “蝶！你別逼自己，順著自己的想法就可以了！”

    但是蝶卻發出了否定的聲音。

    “這就是我現在的想法！”她說的很堅定，出乎意料的，類似的表情顏曉以前見過，第一次見到蝶的時候，她不想參戰的表情和現在如出一轍。

    “理由呢？”顏曉問。

    “因為不想再讓別人受傷了！我雖然不想讓自己受傷，因為那樣很疼，但是看著別人為了保護我而受傷的感覺更疼！我討厭那樣的感覺，所以我想參戰！即使軟弱的我也能保護身邊的人！”

    顏曉很開心，不是因為蝶答應了自己，而是因為蝶的改變，她自己的改變。

    “小丫頭！”

    “嗯？”蝶把頭埋在顏曉懷裏，雖然血氣味很濃，但是她就是不放手。

    “不會有人說你軟弱了！因為願意改變自己，在明知道會發生自己不喜歡的事後依然這麽決定的人，有著最堅強的心！”

    輕輕拿開快要抓爛自己衣服的手，顏曉感受著手中溫軟如玉的觸感，正色說：“既然你願意參戰，那麽，這段早已準備好的話我也送給你。

    傷害別人的武器是否有作孽，沒有人會去看武器本身，而是去看那個使用它的人！你願意做我的武器，那麽所有的作孽，我會替你背負，將來的人在說起第九區的魔彈時，不會去說你傷害了多少人，而是會去說我傷害了多少，這是我與你的交換！”

    蝶在選擇參戰的時候用了多大的決心顏曉無法想象，就像他同樣也不知道，他短暫的一生中，這個眨眼即逝的夜晚對他和蝶的改變。

    若幹年後，當毀滅紀重新迎來規則與秩序之後，人們再次談起那個一聲黑衣的雷神索爾，都會不由自主的戰栗，他們都在說，他的殺伐果斷和他造就的屍山血海，但是卻沒有人去說天使般的蝶。

    蝶很幸運的，遇上了現在顏曉，與他交換的條件，讓未來的蝶在無數血戰後依舊留下了那份本就不該存在在這個混亂世界的純淨，魔彈之名在聖杯戰爭之後消失，一個真正從虛無縹緲的世界中失足掉落在人間的天使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當然，顏曉也是一樣，他也很幸運的遇到了蝶。

    隻是他的選擇，讓前麵的路，永遠不可能像蝶那樣簡簡單單。（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