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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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鬆兄,你的徒弟既請我責罰她,那我便做一回主,替你罰了這不肖之徒。看在她救了我女兒性命的份上,我不殺她,隻廢去她之前全部所學,另外勞煩你將後山的默室開了,我要罰她進去後山關上一段日子,好好思索思索,既拜入我仙族門下,這族裏的規矩應當怎麽遵守!”

    我渾身脫力,隻覺得疼,哪裏都疼。鶴光走在前麵,青梔跟上,師父來到我麵前,不知是怎麽提起我的,總之看不太清楚的視線裏,我的眼睛跟著師父腳步的移動,看盡淩仙山一階一階的台階。

    後山樹木隨風搖動,傳說中的默室原來掩藏在辭晙那日為我紮彼岸花燈的另一邊,一處掩藏在山丘之後,建在地下,隻開一個門在地上的小屋子。

    我的意識停留在在師父將我放進默室的那一瞬,好像他蹲在背對著光的位置,把我放在冰冷的地麵上,隨即我的懷中多了什麽東西,雙手太疼,被彎來彎去都沒有感覺。

    饒是如此,鶴光仍不滿意,“沒有下次!”

    我師父起身,將我掩護好,麵對同樣是一族長老的鶴光,唯唯諾諾道:“我知道了。”

    接下來發生了什麽,我徹底看不到了,我的體力已經耗盡,又墜入到夢境中去了。

    昏迷的時候,我大概都會做夢,夢中的場景總是相同,魔族似乎永遠不會好的天氣,漏雨的屋頂,坐在破床上塗抹偷來的藥膏,太痛的時候就抱緊自己的小女孩。

    過了這麽久,以為會有點出息,結果還是一樣。

    夢境中被雨滴打濕的身體微微地抖,一股冰涼的感覺從身體下方慢慢爬上來,奇怪,以前從不會覺得這麽冷的,我的身體應當是很棒的。

    顫抖的感覺越來越真實,我猛地睜開雙眼,坐起來時結結實實痛到了。我忘了,我是一個被廢了功夫的人,默室又這麽陰冷潮濕,隻有月光透過天窗照亮一小處地麵,會感覺冷才是正常的。

    之前師父動我的胳膊,我什麽感覺都沒有,如今才看清,他往我懷裏塞的是什麽。

    一個藍色布包。無名道人給我的選擇,不必由我來做,有人替我選好了路。

    鶴光此番大概不會再刁難疾華了,我鬆了口氣,想起身走到那處光亮之地,才發現我不能那麽輕鬆地讓自己站起來。最後沒辦法了,我用手臂撐著身體,一寸寸挪到了那片地方,手掌往前,觸到凹凸不平的一些印記,我低頭,才明白之所以在這裏留了一個窗子,是因為地麵上那幾塊磚石刻的是仙族規矩。

    我咬牙撐起身體,一屁股蓋住那些字,把藍色布包攤開。

    鶴光今日對我所做的,與無名道人附在首頁的自廢武學一模一樣,我麻木地翻過那一頁,開始往下看。

    還能有什麽選擇呢,這就是唯一的路了。要多謝師父終究是記掛我,把這藍色布包塞到了我手裏。

    迷迷糊糊,初時還會覺得餓,修煉了幾日,腹中饑餓基本感覺不到了,應該是入了一定的境界吧,或者單純餓過了頭,關於肚子餓這一塊我原先是很有經驗的,隻是來這淩仙山過了一段好日子,把我原來的生存技巧都忘得差不多了。

    練著練著,我開了個小差,閉上眼暢想未來,提著我的榮光大殺四方,把看不順眼的統統幹掉,並且隻要一招。

    “落到如此境地,你竟還笑得出來,不愧是姝翎。”

    我驚喜轉身,唯一的窗子外邊,久違的人看得出瘦削,臉色並不好看,聽師父說他和辭晙都受了鞭刑,今日能起來看我,應當是好得差不多了,我便省了那些客套話,直接問他,“青梔有沒有為難你?她爹呢?”

    “那一對父女不能把我怎麽樣……鶴光廢了你的功夫,我知道,”疾華的臉色自我看到他就不曾暖過,說話的時候眉頭皺得很緊,“我最應該學會的是忍耐和偽裝。”

    短暫的停頓後,他朝我略微低頭,“姝翎……”囁嚅半天,第一次聽到他嘴裏吐出“對不起”三個字。

    我愣了許久,不顧疼痛笑得仰倒地麵,“哈哈哈哈!這局算我贏!”

    地板太硬,骨頭砸下去好像要斷了一樣,笑著笑著就帶了淚。

    “……果然是個傻子。”疾華伸手,朝窗戶裏拋進一個包裹,隨後離開。被他擋住的光線重新回到我眼前,方才那一摔用掉我為數不多的力氣,又是很久,久到夕陽拖著光影在地板上移動,我才勉強夠著了疾華扔進來的包裹。

    一堆綠林果滾將出來。

    到底是好兄弟,不枉我替他擔這一回。我拿手背朝臉上一抹,抓起一個就往嘴裏塞。我來了這裏這麽久,隻得他一個前來探望,到底還是這哥們兒靠譜。

    抓起第三個的時候,我自言自語,“這綠林果怎麽吃起來這麽鹹!”

    鶴光把我抓起來關禁閉,沒有說關多久,有了綠林果的支撐,無名道人給我的小本本都被我翻完了,日落月升時候能亮到第幾塊磚石,我閉上眼都能想象出來,練得累了的時候,我到底是出於好奇去看了幾眼刻在地上的規矩。

    他們仙族的規矩果真死板得很,青梔就是套在這個模板裏被刻畫出來的樣子,辭晙也是。我已經能站起來,手扶著石柱,還在上麵發現了劍痕。

    想起師娘說過關於辭晙的話,我大膽猜想,該不會這密密麻麻的劍痕都是大師兄被關禁閉時練出來的吧。

    由劍聯想到劍的主人,我再想象了一下辭晙手握越塵的樣子,應當還是如初見時一樣銳利又帥氣。

    想罷我低頭笑自己,不知一日要念多少次的名字,但是那個人來看過你麽?

    奇怪,我一個冷漠了這麽多年的人,怎麽會對這個人如此執著?

    不應該,太沒出息了。我一拳打在地麵上,沒了榮光,單用手掌我還有些不習慣,地麵上的坑深了點,若是此刻辭晙持劍與我對練,我能勝他幾個回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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