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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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詭異的腦電波、迅速增加的腦細胞、隱瞞真相的羅教授、解散了的超自然現象研究中心……大石提供的信息量讓雍牧感到頭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腦細胞的增加導致最近頭疼狀況的頻繁,他不停的揉著兩邊的太陽穴。

    “咋了?頭疼?怎麽一句話都不說?”莊壯透過車裏的後視鏡看著愁眉不展的雍牧說。

    這一路雍牧都沒說話,他的心裏被一個個的問號堵得水泄不通,實在是騰不出時間說話。

    “就要到了,要不要我送你進去?”莊壯從負責監視的兄弟口中聽說了雍十八的本事,這讓他提出了陪雍牧進去的提議。

    “不,不用了,我,我在這下車就好了。”雍牧知道莊壯的好意,離開時父親那怨恨的眼神讓他的太陽穴狠狠地抖了兩下,頭疼的程度又厲害了不少。

    莊壯沒有堅持,他也覺得現在要是再穿著一身警服出現在雍十八的麵前,無疑是火上澆油,沒準幫不了雍牧,還不小心幫他添了把柴。於是他把車麻溜的停在了巷口,看著正準備下車的雍牧說:“要是實在談不攏就回局裏來,我給你找地方睡覺。”

    莊壯的最後一句話無疑讓雍牧感到安心,雖然他知道父親再怎麽生氣也不至於把他掃地出門,但莊壯的話讓他覺得自己不是孤立無援的,他背後還有一大群堅實的警察朋友。

    雍牧躡手躡腳的打開門,生怕吵醒睡了的父親,卻沒想到雍十八穿著一襲白綢一樣的盤扣唐裝,一動不動的坐在堂屋的八仙台旁正等著他。

    雍十八在門聲響起的那一刹那間,已經將冰冷的目光投向了探身進來的雍牧,他不做聲息的看著他,直到雍牧心虛的目光與它們碰在了一起。這一眼看得雍牧一陣心慌,心中一股熱血直衝頭頂,腦袋嗡嗡地響起來。

    “爸!”

    雍十八就這麽冷冷的盯著雍牧,就好像沒有聽到他的那一聲怯怯的叫聲一樣。

    父親的目光讓雍牧覺得有萬千斤的巨石壓在他胸口,腦袋裏有什麽東西就這麽爆裂了,碎斷了。他隻好不知所措的杵著,僵持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但雍牧覺得對於他來說應該是一個世紀那麽長得時間後,父親終於緩緩的開口說話了:“你過來,我有話要說。”

    雍十八的話讓雍牧感到心跳加快,手無足措,腦裏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往前邁出那一步。

    “坐這。”雍十八點了點八仙桌另外那邊的那張椅子說道。

    雍牧機械的挪動著自己的步子,全身上下就像一台上了發條的機器,勻速的把屁股挪到了目標既定的那張椅子上。

    又是一陣沉默,雍牧覺得自己與父親之間的空氣都凝固了,他甚至覺得自己能清楚地聽到了兩個處在不同頻率上的心跳聲。

    “我,我……”雍牧半張著嘴,聲音有些嘶啞,他心裏快有些支持不住,於是決定先說些什麽。

    我了半天雍牧也沒有說完一句完整的話,卻被雍十八的一聲歎息給打斷了。他的那聲歎息和他的目光一樣冰冷,聲音不大,卻聽得雍牧如滿月小兒聽霹靂,骨頭都要震碎了去。

    “那些人沒有難為你吧?”歎息之後,雍十八終於說話了。

    “沒,他,他們對我挺好的。”僵局被打破,雍牧如釋重負般深深的吐了口氣。

    “你不可以再去了。”

    “去,去哪?”雍牧不知道父親指的是哪?直到他擰著眉頭不做聲看著他的時候,他才確定父親指的是警察局,“為,為什麽?石隊已經為我洗清嫌疑了,我,我不再是疑犯了,我現在是專案組的一員……”話還沒說完,雍十八放在八仙桌上的手突然抬了起來,然後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拍在了桌麵上,雍牧瞬間感到了一種震動順著他的手臂傳遍了他的全身。

    “我說,以後不能再去了,你聽到了沒有?”雍十八的聲音不大,眼睛在眉毛下炯炯發光,像荊棘叢中的燃燒的一堆火。

    雍牧繃住呼吸,一動不動的瞪著父親,在他的印象中父親從來就沒有如此堅決的反對過什麽,他們之間的相敬如賓狀態頃刻間崩塌,帶來一種碎裂般的疼痛,他的喉嚨眼被怦怦直跳的心髒堵著,艱難的說:“為,為什麽你不讓我去?是,不是你又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怕被人發現?”

    雍牧的話像是擊中了雍十八的痛點,他雖然沒有表現出憤怒,但他的目卻慢慢的變得凝聚,毫無妥協之意,“沒有為什麽,我不是在跟你商量,這是命令!”

    “命,命令?!”雍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堅決的用詞他是第一次從雍十八的嘴裏聽到,這和父親以往那種溫順、祥和的人設完全不符。

    “是的,命令!”雍十八目光如炬,一臉淩厲。

    “要,要是我不聽呢?”雍牧隻覺得大腦的血管就要漲裂,手腳也變得冰涼,說些什麽也似乎開始不受控製了。

    “你說什麽?”雍十八似乎也沒有想到一向聽話的雍牧會公然反抗他的意思,深黯的眼底充滿了憤怒,他厲聲道:“你最好按我說的做,否則……”

    “為,為什麽?我又沒有做壞事?已,已經四個人被殺了,難,難道你就願意讓更多人丟了性命?”雍牧堅持道。

    雍十八半晌無語,他的眼神卻看得雍牧心裏發毛,他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見父親不語,屋外老井裏的那個秘密突然跳了出來,像隻長著長尾巴,紅屁股的猴子,忽坐忽跳的在他麵前撓耳抓腮,雍牧臉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緊鎖的眉頭下嘴角像是被凍住了一樣,一句話歪歪扭扭的從他嘴裏擠了出來:“還是,還是因為你井底那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說什麽?”雍十八清清楚楚的聽到了雍牧所說的話,但是他還是問了句明知故問的話。

    “我,我是說不讓我去是因為你害怕你藏在井底的那些秘密被人知道!”雍牧鼓足了勇氣,再說了一遍。

    雍十八的麵色,一刹時地變了灰色,眉毛向上挑著,他驚愕地眨了眨眼,身體僵硬,紋絲不動的站在那裏,就像被定格了一樣。

    “你,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雍牧聽出來雍十八話中的沉重,他第一次覺得他臉上的皺紋原來也已經如此深刻了,他決定實話實話,不再做任何隱瞞,“我,我早就知道了……”

    雍十八眼睛呆呆的望著雍牧,一聲也不吭,好像從來就沒有認真看過他一樣。那瞬間,他才突然發現,眼前的這個自己對了十八年的雍牧,早就不是十八年前那個嗷嗷待哺的娃娃了,他已經長大,臉上的輪廓開始變得清晰,喉結也開始變得清晰。

    “你,你早就知道了……”雍十八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隻是重複著雍牧的話,眼前卻突然浮現出一個稚嫩的娃娃臉,他那聲奶氣的嚷嚷著,等我長了喉結,我就是一個爸爸,我就會有一個小小的兒子,我會要帶他去探險看小鳥怎麽出生,看鯊魚怎麽吃人……

    “我,我下去過,我看到了那些泥人……”聽到‘泥人’兩個字,雍十八就像被電擊中了一樣,‘刷’的抬起眼皮,目光詭異的看著他,臉色深沉的說:“你都知道了些什麽?”

    雍牧在父親的眼裏感覺到了煞氣,像刀子似的企圖割破一切阻擋它的東西,“我,我隻是看到了一些沒有臉的泥人,還,還有……”

    “還有什麽?”話音未落,雍十八已經來到了雍牧的麵前一把揪住了他脖子處的衣服,將他往自己的麵前一拉,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便隻剩下一本書的厚度。

    雍牧直接嚇愣了,他完全沒有看清雍十八是怎麽將自己那百八十斤的肉體瞬間挪到了自己的麵前,而噴向他臉上的熱浪提醒著他,一隻咆哮的猛虎正在他麵前覺醒。

    “還,還有那些一尊麵目猙獰的神像。”分泌旺盛的腎上腺素讓雍牧做了一個決定,他決定不提那個沒有臉的石隊長。

    “還有沒有其他的?”

    “就,就這麽多了。”

    雍十八的呼吸聲就像悶雷滾動,不斷的撲向在雍牧的臉龐,頃刻間就好像千軍萬馬浩浩蕩蕩在他的臉皮上飛奔踩踏而去。

    雍十八鬆開了手,雍牧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摔到了地上。

    “那,那些到底是什麽東西?”雍牧坐在地上,仰著頭看著雍十八長滿銀須的下巴問道。

    “這個你不用知道。”雍十八扭頭轉身,把雍牧留在了背後,他向前走了兩步,突然又停了下來,冷冷的說道:“你走吧,這個家再也容不下你了。”說完,雍十八便丟下雍牧一個人,‘乓’的一聲回了房間。

    什麽意思?!雍牧怔怔的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仔細回想著父親丟下的最後一句話。突然,他打了一個寒噤,沒有人的堂屋第一次讓他感到陰風陣陣,父親的那句話真是那個意思麽?他在趕我走麽?他不要我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