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遲來的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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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稀疏的林葉將陽光剪成碎片,秋風穿林而過,迷亂的光影灑在一位修士的頭巾和鬥篷上。

    他拄著十字杖,腳上套著一隻手工縫製的皮鞋,鞋麵沾滿了泥濘,腰間係著一條繩索充當腰帶,不著一絲華貴。

    秋風帶起黑色長袍的擺尾,由於長期在外奔波,他看起來有些風塵仆仆,長袍有些發灰,甚至有點像方紀修會的灰衣。

    然而他既不屬於城市裏的方紀修會,也不屬於田壟間的侶尼修會,而是一名正宗的吟遊修士。他們分布在加洛林帝國各個角落,四處遊曆,傳教,過著清修的生活。

    他們的足跡遍布城鎮鄉村,遍布主教座堂與修道院。

    當然,他們一般也幫各地教會做一些送信的事。

    在他長袍內側,就夾著一封家書,一封來自諾曼戰場的家書。

    他曾聽聞,在諾曼戰場,帝國的第二次南征失敗,騎士團被安茹人打得落花流水,也不知道寫這封家書的騎士,是否平安撤回金雀花聖地。

    直到他來到那戶人家的房子門前,聽到裏麵縈繞著讀經的聲音,以及信眾的禱告聲,那是牧師再為死者做彌撒。

    推開房門,看到空蕩蕩的棺材,修士才更加篤信心中所想。

    他摘下頭巾,露出那頭圓頂剃發,他從懷裏取出那位騎士的家書,交給一位嗚嗚咽咽的婦人,其他人也都停下祈禱,好奇的看著這位修士的一舉一動。

    “夫人,這是霍爾格閣下的信。”

    婦人連忙從修士手中搶過那封信,“霍爾格,你是說這是我丈夫霍爾格的信!”

    海德也連忙跑過來,湊到他母親身邊,小兒子荷跟在海德身後,他認識字,一眼就認出了霍爾格這個名字。

    “哥,這是父親的信!”

    海德從母親手裏,接過霍爾格的信,他想立刻撕開蠟封,手指已經挑開信封側沿。

    此時牧師也停下讀經,棺材裏卻沒有遺體,隻有一把無法拔~出生鏽的劍。

    霍爾格是海德和荷的父親,天生勇武過人,本來他隻是男爵領主家的農奴,後來因為率眾擊退強盜,並且替領主奪回財產,領主稱讚他的勇武,恢複了他的自由身,並且還賞給他一個農莊。第二次帝國南征開始,領主家的小兒子也要上戰場。領主知道戰爭的凶險,為了保護小兒子的安全,給了霍爾格一個騎士名額,讓他做自己小兒子的侍從。

    那把生鏽的劍,就是霍爾格當年擊退強盜的武器。

    海德撕開蠟封,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打開信紙,他不識字,便讓弟弟荷來念。

    荷剛將視線挪到第一個字,棺木旁,一個身著綿布衣,係著銅腰帶的人就用陰森地語氣插嘴道:“海德·葛爾勒迪,你的父親是一位侍從騎士,如果主人沒回來,那侍從騎士就沒有理由活著回來。這封信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是男爵領主的莊園管家,霍爾格的撫恤金和棺木都是他送過來的。

    霍爾格的弟弟伊文森也在此時勸道:“我一向了解我哥哥霍爾格,他絕對忠誠,他絕不會做出拋棄主人的行為。”說完伊文森擦了擦眼角,做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哀嚎著:“我的哥哥,霍爾格,願天父保佑你,安娜和你的兩個兒子,我一定會照顧好的。”

    海德的母親安娜,眼角還掛著淚痕,她指著伊文森痛罵道:“我的丈夫怎麽樣不關你的事,伊文森,我們家不歡迎你,你給我滾出去。”

    “安娜,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怎麽說也是霍爾格的親生弟弟,哥哥還沒有安葬,您竟然要驅逐我,怎麽說這都不太合適,況且我的兩個侄子……”伊文森想上前去擁抱海德,海德一把將伊文森推開。“別碰我!”

    安娜:“伊文森,你這個魔鬼養的畜生,霍爾格沒有你這個弟弟,你別想碰我的兒子。”

    伊文森:“那我也鄭重的告訴你,安娜!我哥哥的農莊,你也別想據為己有!”

    “你!”安娜氣的臉色發白,手指顫抖地指著伊文森的鼻子。

    “我親愛的安娜,我朝思暮想的妻子,海德、荷我的兩個兒子,就拜托你了。我最近認識了幾個新朋友,他們都是聖殿騎士團的騎士,他們大部分人都參加過第一次南征,十分有經驗,對我很好,也很友善,他們叫我如何讀經,如何禱告,如何包紮傷口。可是從昨天開始我就再也沒看到過他們了,明天我將第一次上戰場,不要為我擔心,願天父保佑。”

    荷沉痛將這封信念完,直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安娜翻了個白眼,暈倒在地上。

    “媽……”

    海德將母親背到床~上,牧師看了看安娜的病情。

    伊文森在這裏大鬧了一場,剛才安娜昏倒在地上時,他還想將安娜弄醒,被周圍的信徒勸阻後,他接著痛斥著安娜:“裝的,肯定是裝的!”

    “你鬧夠了沒有!”海德陰著臉走到棺木旁。

    伊文森見沒人響應他,便不吱聲,海德作為霍爾格的長子,他有著完整的繼承權,唯一不足的地方是他還未成年。

    牧師幫安娜看完病,便出來做未完的彌撒。

    安娜昏倒主要是因為過度勞累以及悲傷,沒有大礙。反正後麵的抬棺下葬,婦女們也沒有參與的權利。

    釘死棺蓋,將那把生鏽的劍,永遠封存在其中,四個抬棺人,抬起棺木。

    長子海德緊隨其後,荷跟著自己的兄長,一行人緩慢地朝著墓地前進。

    伴隨著鮮花與唱經,霍爾格存在這世上唯一的思念,那把生鏽的劍,被埋葬在教堂墓地,一個刻著霍爾格·葛爾勒迪的十字架豎在那裏。

    安娜修養了一陣子,身體慢慢緩過勁了。

    荷因為父親過世,在塞勒姆修道院請了一段長假,結果正好趕上秋收,農莊的小麥,迎著天向上長,金色的麥穗像銅幣一樣誘人。

    安娜身體剛好,海德才十一歲,荷七歲,都不是成年勞力,他們三個拚了命也收不完這片小麥。

    伊文森卻在這時趕來海德家裏。

    他得意洋洋地說:“我早料到這種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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