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請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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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順坊的這片土地酒肆連著酒肆棚子綴著棚子,一天二十四個時辰內吵鬧不絕,酒香不滅,每天這裏的酒水消耗如同洛水的水流一般嘩嘩的流了出去。
這裏的酒一般都是清蒸的白酒,既沒有皇宮裏的貢酒的醇也沒有董酒的香,唯一的特點隻不過是比一般酒更烈而已,但是這酒勝在便宜量多,往來這片酒肆的往往都是西水門外的勞工,亦或是各層府司中忙碌了一整天的兵丁,經曆了一天的疲倦與痛楚,在這裏要上一大碗的白酒再加上幾碟品相不錯的下酒菜,一天的疲勞全數消失。
天色又一次的暗了下來,這片酒肆便迎來了最為繁忙的時刻,無數棚子中風燈被挑了出來,映照著旁邊汙臭不堪的水溝。
劃拳勸酒聲不絕於耳,偶爾為了一點小事而起了爭執的酒客大打出手,混雜著酸臭的汗味,旁邊的酒客一旁齊聲叫好,對於他們來說有一場免費的鬧劇應該算是發泄多餘精力的不錯途徑。
一個盛滿髒水的木盆,無數沾滿油汙的菜碟酒碗,一塊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破抹布,一雙布滿厚繭的手。
混亂擺放的碟子酒碗經過木盆再經過那雙粗糙的雙手最後被整整齊齊的擺放在那人的身旁,然而碗碟如山,油漬似水,永遠也沒有洗完的時候。
那一雙手的主人身穿著深褐色的普通袍子,下身穿著寬大的黑色長褲,他的衣袖被挽在手腕間,隻是左手的衣袖似乎更加鬆垮,他不時的將衣袖往上固定住,身下坐著半截斷了的矮木凳,那人的身形卻是極高所以他不得不盡力的彎下腰,異常辛苦。
對於他來說這樣極為費力,所以他的速度很慢。
別人往往能夠洗去三隻碗,而他剛剛隻夠一隻,隻是他抹的更用力一些,手中的碗碟也更加幹淨一些。
便是這樣他也不得不時常忍受那肥胖老板娘口中的汙言穢語。
“要不是看在你不要工錢隻供養你吃睡的份上,老娘才不伺候你呢?”
老板娘雖然是這麽說的但是她又怎麽可能辭退他,在她看來每天隻提供最為便宜的饅頭鹹菜,即便是睡的地方也隻是柴房,對她來說沒有比這更為廉價的勞動力。
對於老板娘的怒罵那灰衫漢子照例是不做回應的,然而對於此時的他來說能夠忍受他這樣的一個殘廢之人,任何的穢言也不值一提。
隻是廢手終究是廢手,他那隻不怎麽靈敏的右手突然一滑,手中的粗瓷碗碟嘩啦一聲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你這憊懶貨,怎麽不去死?今晚的晚飯……沒了。”
棚子下傳來老板娘的喝罵聲,一旁喝酒的客人也多以勸慰,看著棚外的那人眼中似乎多了某些憐憫,然而對於他來說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憐憫,他看著自己的右手,以及身下四散而落的瓷片眼中似乎多了某種痛楚。
他俯下身去,將碎片盡數撿起,他的頭向上微微一抬便在這時眼眸中多了一道青衫影子,那人的腰間配著一柄三尺長的鐵劍。
每日來這安順坊酒肆中消愁的破落劍客倒也不少,他沒在意專心對付著石縫裏的瓷片。
那人沒有就此離去,卻是徑直來到他的身前,然後他便聽到了那道聲音。
“沒有想到堂堂梁國青字劍宗的傳人竟然會淪落到街頭替人刷碗的地步。”
那人的口吻不大語氣平靜,沒有刻意的嘲弄,更沒有輕視的意味然而這句話卻如同一根鋒針一般直紮入他的心髒。
顧鵬猛地抬頭看向那名青衫劍客,“你認識我。”
趙長恭沒有回話隻是看著他,隨後目光落在了他的右手處,“可惜了這樣一隻手與人比試被人廢了難道不覺得可惜。”
“顧某技不如人與人比試被人廢去右手,有何可惜之處,你又何必苦苦相尋。”
顧鵬或許存了光複梁國的希望,心中更是有一點不忿,即便是為同門而死也無憾了,然而他看著自己遲鈍的右手,右手被廢他的劍道生涯就此結束,隨後他微不可察的搖搖頭。
“如果我有辦法重新讓你握劍。”趙長恭說了一句看似無用卻也是最為有用的話。
聽著這話顧鵬心中更是覺得眼前這人不可信,或許是存了故意戲弄他的意思,人體內的經脈永遠是最為神秘最為複雜的東西,正是這些經脈才能溝通天地元氣,造就了無數的修行者他也不是沒有找人檢查過然而無一得到同一個答案。
經脈盡毀,這輩子都不能握劍,這便是他的命運,除非是無寂亦或是長生境的大修行者願意為他犧牲神元重鑄經脈,或許是那些不出世的海外奇珍,可是無寂長生之境的人怎麽可能關乎他這種螻蟻的死活,又或者眼前這人是成就了仙人之境的存在,可他怎麽看也不像。
“你是說你能夠將我的經脈接好。”
“我是說你能夠左手握劍。”
“左手。”顧鵬嘀咕,抬起自己的左手,看著有些稍顯粗大的手掌眼中閃過一抹熱切。
放棄右手使用左手劍,這的確是一種辦法,也是目前最為適合他的辦法,然而使用左手劍不亞於一場全新的修行。
“可是。”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
顧鵬的眼前忽的閃過一抹光亮,他的左手下意識握著身旁的劍鞘,一股微風自顧鵬的眼前吹過,他的額前忽的落下幾縷發絲,他還未有任何的發音趙長恭的鐵劍已經收鞘,就像他從來沒有出過劍一般。
顧鵬看著這決然的一劍感受著至強的劍意,即便是巔峰時候的他也擋不住這一劍,甚至在看過這一劍之後生不出任何的拔劍之心。
“我懂了,隻是待會恐怕有些麻煩?”
顧鵬起身小心的離棚子遠了幾步,支撐著棚子的堅實硬木在這時候齊齊斷裂,整座酒棚轟然倒塌,棚下的酒客躲閃不及全數被壓在了棚子的下方此刻正在哀鳴。
“是哪個天殺......。”
頂著無數草屑最先衝出來的是大罵的酒鋪老板娘,她顧不得整理自己的衣衫看著顧鵬剛想借機大罵,隨後轉眼看見了趙長恭看見了他手中的劍,忙閉嘴重新鑽了回去。
“走吧!”
“請等一會。”
顧鵬重新坐回低矮的木凳,拿起最後一隻碗碟洗完隨後又重新用抹布將碗底上殘留的水漬抹幹擺好,這才起身向著倒塌的棚子中招呼一聲,也不管答應與否撿起石板上的長劍。
趙長恭看著眼前的一切欣賞之意越發濃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