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謊言背後的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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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來以後便久久坐在屋子裏,也不動,也不說話,瞧著窗外快要開敗的梨花,她倒是希望今年的冬能來得早一些,她好不沾染這一身的塵泥,隻披上那純淨的絨花,蕩滌她心底撕裂般的軌跡,抹殺她心底對他不爭氣的愛意!
而他又會有什麽事情能夠瞞過他的雙眼呢,那一日他回去時便已然知曉了梨末拿走了他的令牌,可是他也終究不忍心將他就那麽鎖在一方小小的土地上,他同自己打了個賭,若是梨末知曉了自己的身份,她會做什麽樣的反應,可是這結局他也曾反反複複思量了許久,可終究沒能夠抗拒的命運,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她竟然誤會了自己的身份,而他更加不知曉的是因著這誤會在那長久的歲月裏似乎也注定了結局。他站在屋子外,瞧著屋內的燭光一閃一閃的跳躍著,他猶豫了半晌,依舊敲響了那一扇門,輕輕喚道:“末兒!開門好嗎?”他站在門外,可裏麵的她愣是不做聲響,二人便是如此隔著一道門,卻像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夜深了,他的身影還在門外,昏黃的燈火將他影子照佛的格外清晰,那一陣陣笛聲從門外傳來,白頭吟的曲調卻在此時聽來格外淒涼!
她終究有些動容,許是在她的心底依舊無法相信那讓自己裝在心上的男子如此殘忍,欺騙,隱瞞是梨末這一生最為憎惡的事情,可是為什麽呢?她的心底深處還在不經意之間說服自己,一切不過都是個誤會罷了。她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向那一扇倒映了他影子的門,他的背影很是溫暖,比這深夜的燭火更加明亮一些,她一遍遍用手指畫出他的輪廓,從眼睛到嘴角,他的眼睛很深邃,仿佛總是那麽溫柔,他的嘴角總是微微揚起,同自己講話的時候總是那麽溫柔。他俊秀的五官那麽挺拔,他的臉上笑起來還會有兩個精致的酒窩,她慢慢刻畫著,仿佛要把那個人刻進心底,又或是連根拔起,她仿佛被兩種力量不斷撕扯著,直到淚水一滴滴淹沒了她的心,當掌心的溫度冰凍到零下,她的眼裏也沒了光彩,“放我走吧!”她終究開了口,笛聲戛然而止,他的心仿佛一下子被重重摔落在地獄!
他走到門前,手掌貼在她手心的輪廓!“為什麽?我不願放你離開!”他的情緒有些失控,他輸了,這場賭局,他終究高估了自己,又或者說失去了記憶的蘇淺落心中再不是那個不分辨對錯,隻依戀著他的那個女子了。
“這是我第一次請求你,或許也是最後一次了吧,我們本就是萍水相逢罷了,我感激你對我的好,可是我終究不願在留下,你答應便是最好,你若不允,那我便將自己餓死,那個時候想來也是能夠離開了。”她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反複蹂躪著他的心,是不是三年的光陰改變了一切,也改變了那個原本柔弱的女子,讓她的心能夠在離開的時候堅如磐石卻沒有辦法回旋的餘地。
他苦笑了一聲,屋子內她的身影卻開始逐漸模糊,不知道是不是燈火變得灰暗了,還是淚水模糊了視線,他終究放下了倚靠在窗邊的手掌,背轉過身子,輕聲道:“好,我放你離開。”他知曉她瞧不見自己臉上這般狼狽的表情,可卻終究不願意她違背自己的心願。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他都許下過承諾,此生無論她要什麽,若他能做到,他必然毫無保留的給她,若他力所不能及,他也會傾盡這一生隻為換她笑顏如花。可遺憾的是她靠近他,便會受傷,便會哭泣,便不再是那個成日裏掛著笑容無憂的女子了。今夜好像有些寒冷,連樹上的梨花都已然凋落了一大半,那掛在樹梢上的月色也漸漸下沉,直到淹沒在黑夜的沉寂裏。
第二日,他便命人送了些銀兩和一套裝束給她。可似乎一切太過容易,反而背後卻藏著更深的秘密!蒼潤之戰迫在眉睫,兩軍每日都要大量消耗,無法持續對壘,而蒼潤城雖是小城,卻是平陽最為關鍵的關隘,平陽地勢平台,而唯有蒼潤有著天然的地域優勢,若是蜀黍突破了蒼潤,那麽平陽的皇城將岌岌可危!
蕭風緒與雪亦初又豈能夠是如此沒有心思的人,戰鼓敲響,所有的士兵如同排列整齊的利劍一般傾巢而動,這一戰異常慘烈,雙方將士皆是死傷無數,可蜀黍的軍隊依舊是占了上風。戰場再見,世人眼中結了姻親的兩國卻早已經勢同水火,蕭風緒望向白景亭的眼神中充滿了殺氣,從前他便知曉這個看似不起眼的皇子日後必然會成為自己的對手!
蕭風緒不敵,帶領人馬退出蒼潤,卻往一條小路逃去,景亭帶著五百士兵前去追趕,卻來到了一處三麵環山的峽穀,他突然意識到這是他們的計謀,便順勢想要從出口離開,可突然出口處濃煙滾滾,使人無法睜開雙眼,眾人紛紛捂住了嘴巴,卻什麽都瞧不見,等到濃煙散去了以後,那出口竟然已經用石塊堆積而成的石頭城牆封住了,進退無路,難道他是真的要困死在此處了嗎?這裏看上去十分荒蕪的樣子!士兵們紛紛沒了戰鬥力,癱軟而絕望的坐在了地上,而景亭卻沒有放棄,整整一天他都四下找尋著!突然一隻粉色豬出現在他麵前,他跟著那隻豬來到一處幹枯的河流盡頭,那豬便在那處用小小的爪子不停刨著,直到一處通道出現在他眼前,這個峽穀居然會有出路!那麽現在不應該馬上出去嗎?可景亭卻又有了盤算,他想再同自己打個賭,用自己和這五百將士的性命換與她能夠共白首的機會!
與此同時,梨末已然取了令牌離開了扶桑,來到十裏之外的一座小城,她未曾取他留給自己的那些銀兩,所以除了之前身上的幾件首飾,怕是再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了,於是她來到了一家當鋪,否則怕是寸步難行啊。
她取出了身上最為值錢的一隻玉鐲,那玉鐲是亦初贈給她的,他曾說她的膚色雪白與這一隻玉鐲的晶瑩很是相得益彰,可她咬了咬牙,終究將玉鐲給賣了。“姑娘,你等等,我去取了銀兩給你。”掌櫃的想來也是個識貨的,堂堂大將軍贈送的玉鐲怎麽會不上等呢,梨末上下打量著這個不大的店鋪,很快便有兩個人進了店,是一對夫妻來典當傳家寶的,夫婦二人同那掌櫃的討價還價,很是熱切。
“掌櫃的,現在戰爭這麽頻繁,我家都已經快揭不開鍋了,你就發發善心吧。”夫妻倆麵上是祈求的模樣,可那掌櫃的似乎絲毫未曾動容,瞅了瞅那手上好似玉器古玩的東西,道:“你們不容易,我這開一家小店也不容易啊,更何況如今蜀黍的軍隊早就已經被困在了蒼潤外的峽穀,那地方隻能進不能出,我們的陛下和少將軍又是潤次的勇猛,勝利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啊。”梨末聽罷頓時變了臉色,愣愣待在原地,神思飛往那一年前亦初講過的那處峽穀,那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埋骨之地啊。
“你總說你是了不起的少將軍,可也沒瞧見你打過什麽仗啊,莫不是須有名頭罷了?”一年前二人還在雪峰山的時候便坐在一座矮矮的山坡上,與亦初閑談時候不經意聊起這件事情。
亦初很是不服氣,便為她講述了他曾將敵軍困於蒼潤外的峽穀中的事情,其實那峽穀並非全然沒有出路,隻是那出路在早已經幹涸的河道之下,隱藏的極深,即便是當地人也不曾知道,可是當大軍被困在峽穀之中奄奄一息的時候,則可以通過那條通道,對敵軍進行伏擊,將其一網打盡,那峽穀中卻也不知曉了掩埋了多少將士的骨灰,更為可怕的是那峽穀中的食物皆為有毒,若是不小心誤食,那麽怕是不用動手,便已然成功了一大半,可若是不吃,便會活活餓死,那麽二者的結果不過都是一個死字罷了。
梨末聽完很是不相信道:“難道就沒有人會發現那條出路嗎,哪有那麽神奇的啊。”
亦初輕輕彈了梨末的腦門道:“當然不會,那條出路小得隻有畜生能夠發現,即使發現有個洞口,也決然不會想到去挖掘,人不就是這樣的思想嗎?”
“姑娘,你的銀兩收好。”老板的話這才讓梨末回到了現實,如今他被困在那一座峽穀之中,難道她真的能夠忍心眼睜睜看著他一點點死去嗎?怕是亦初也是存了這般心思,打算故技重施,等到他們餓得再也沒有氣力的時候便可以一舉拿下。梨末取了銀兩,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撒腿便跑了出去!
她換了裝扮,又去了一趟藥鋪還買了一些食物,想來他們一定會需要,最後偷偷來到的那座峽穀外,果不其然,那出口已然被一道巨大的石頭做成牆壁給封住了,那麽另一條通道會在哪裏呢?若是蕭風緒與亦初確實有這般打算,那麽就一定會派人守在那處,她緩緩又小心翼翼沿著這條路走了一圈,直到一處狹長的地方,果不其然,有士兵守在那處,然而士兵隻有五六個,想來是亦初太過自負,他從前便是這個性子,他說那是自信,梨末卻說他太過自負!梨末將紫蘇葉子做成的桔梗放在地上,又取出了隨身帶的火折子將它點燃,掏出了懷中的帕子捂住口鼻,原來這味道有迷藥的效果。果不其然,那些士兵一個接一個的倒了下去!梨末見他們紛紛倒地,便跑了過去,這才發現,這出口做的還真是精巧,幾乎已經與這周圍的環境渾然一體了。
於是,她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主上,將士們都已經餓得不行了,難道還要等下去嗎?”景亭下了命令,不許任何人吃穀中的食物,可已經兩日了,連他與路隨風也支撐不下去了,難道他要輸了嗎?他手中還握住那枚雪花模樣的墜子,思緒有些迷了路!“主上,再不出去,怕是連蜀黍都要拱手讓人了,難道她比你的天下還重要嗎?”路隨風不解,隻是一旦他死了,整個軍隊便會無主那麽到時候蜀黍必定會落入平陽的手中,他已然為了她丟了剛到手的城池,難道還要將自己天下也拱手相讓嗎?
“這個世上沒有任何能與她相比,我時常覺得自己太過可怖,費勁了心思卻也沒能夠將她留下,外人眼中我便是這一片湛藍的海,無所不能。可又有幾人知曉離了她,我不過是散落的流沙,被棄如敝履的舊物,亦或是墜落的流星與四散的煙火,勉強活著罷了,我願她愛我,卻又祈她決絕,這場賭局,我渴望勝利,卻更害怕給她帶來傷害!這天下與她,我怕是總要負一個了吧!但我此刻我又多麽自私的寧負天下不負她!”他的無奈,他的愛戀一點一滴此刻再沒有隱藏,許是這四下無人,聽著他這番話的也隻有路隨風與那一隻豬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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