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

    百裏無疆在書房處理完朝堂政務之後，聽到今日白天事情的回報，無聲笑了笑，然後前往梅園。

    梅園大門開著，但是甄汐睡的那個屋子反鎖了。

    他站在門口，也不敲門，“睡了嗎？”

    半晌，裏麵傳出來悶悶的聲音，“還沒有。”

    “那怎麽關上門呢？”

    “不想看到你。”甄汐說著，索性將蠟燭都滅了。

    百裏無疆無聲笑了出來，“我不好看嗎？不想看到我。”

    “……太好看了，太能招惹是非了，不如不看。”甄汐趴在桌子上，側著頭看門外人的身影，“我不知道你是誰，不知道自己是誰，經曆過什麽或者遭遇了什麽，但是我知道，你很危險，起碼對我來說很危險，直覺告訴我不要靠近你，但是我現在住在你的地盤，難免會招惹你，所以，我求求你，遠離我。”

    她每說一句，他的臉色就越白一分。他伸出手，試圖觸摸什麽，卻什麽也摸不到，月光打下來，透過他的手掌，他徒勞無功的伸著手，握不住命運的蒼涼。

    “……對不起。”他說道。

    “你沒有對不起我，隻是身不由己，我現在還沒有想好怎麽麵對你，所以，還是不要見的比較好。”裏麵的人說道，語氣飄忽不定。

    他站著，背對著門，低下頭，“有時候，我希望你想起，有時候又希望你永遠不要記起……”他語氣輕柔，宛如夢囈，輕飄飄的話被風一吹就散了，裏麵的人沒有聽到，外麵的人說給自己聽。

    萬千月華灑下，悲憫的俯瞰著大地，人世的悲哀喜怒到達不了九天之上。

    翌日。

    經過一晚上的休息，甄汐覺得身體好多了，早膳用完，聽到外麵吵鬧的聲音，叫來秋霜，“外麵怎麽了？”

    秋霜放下冰塊，湊過來，“不是很快要到乞巧節了嘛，王府上下在準備，前些年殿下沒有回來也就擱置了，現在回來了當然要好好辦啊，今天是側妃去雲遊寺上香的日子，所以外麵比較鬧，吵到姑娘你了嗎？”

    “沒有，隻是好奇，這雲遊寺，很好嗎？”甄汐問道。

    “當然啊！雲遊寺是金陵城最大的皇家寺廟，達官貴人雲集，香火鼎盛而且非常靈驗。”秋霜說道，語氣充滿驕傲。

    “皇家寺廟怎麽會取怎麽個名字？是誰取的？”甄汐好奇的問。

    “當今陛下取得，其實也不算，應該是殿下取的。”秋霜斟酌著用詞，想著怎麽解釋。

    “此話怎講？”

    “就是在寺廟落成之後，陛下取名沒有想好，就問了剛好在身旁的殿下，殿下說雲遊四海兮歸其鄉，既然是皇家寺廟就要有皇家氣派但是又不能過於俗套，寺廟是人燒香拜佛的地方，希望前來的人都得償所願，所以陛下就選用了雲遊二字。”秋霜解釋道。

    “得償所願，雲遊，明白了。”甄汐點點頭。

    “明白什麽了？”

    “他是想讓人有歸宿感吧，所有漂泊在外的人，都求一個歸宿，而寺廟是人心看得最清楚的地方。”甄汐說道，站起來，打開房門呼吸新鮮空氣，“對了，我能去看看這個雲遊寺嗎？”

    “當然可以，我馬上叫荷香去，讓她安排馬車。”秋霜跳起來，滿口答應。

    甄汐笑笑，“麻煩你了。”

    “這是我分內之事。”秋霜擺擺手，離開了。

    甄汐站在門口，回想起剛剛秋霜說的，殿下前些年沒有回來，是指他在外麵待了很多年才回來嗎？而她現在的處境，是不是也和他有關？他是從哪裏把她帶回來的？

    一大堆問題接踵而至，她按住額頭，感覺頭又開始痛了。

    很快馬車安排下來，在側妃離開不久之後，甄汐的車架緩緩駛向雲遊寺。

    駛離三皇子府後，經朱雀大街，出神武門，雲遊寺在半山腰上遙遙可見。

    “你說，這寺廟修建的這麽高，是為了什麽？”甄汐看著蜿蜒的路徑，臉色發苦。

    “山高才能顯得虔誠，這樣才能離上天更近。”荷香答道。

    甄汐不以為然，“你相信有神魔存在嗎？”

    “相信。”荷香點頭。

    甄汐定定的看著她，“我覺得，你不像是相信神鬼之說的人。”

    秋霜在一旁不以為意，“她看見過。”被荷香推了一下。

    “你推我幹嘛！”秋霜瞪她。

    荷香無奈，這個一直脫線的家夥就沒有靠譜過。

    “哦？”甄汐語氣聽不出什麽。

    “沒什麽，隻是機緣巧合下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荷香搪塞道。

    甄汐不再說話了，反正荷香不會告訴她的，車駕停下，寺廟到了。

    接過秋霜遞過來的鬥篷，甄汐從善如流的帶上，在外麵還是小心一點為好，不論是為了王府，還是為了自己，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她不知道，就在她下車的那一刻，便已經引來了很多目光。

    走了近一個時辰的山路，一行人終於到達寺廟門口，甄汐氣息不勻的靠在山石上，“我再也不要來這裏了！”

    秋霜笑起來，“姑娘你的身體還是沒有好全，這麽點路途就累成這樣。”

    甄汐有氣無力的瞪了她一眼。

    進入寺廟，果然一派皇家風格，建築大氣華貴，信女絡繹不絕，在外麵的人算少的了，裏麵才是人滿為患。

    “所以這皇家寺廟也是接受平民百姓的供奉的？”甄汐問道。

    荷香走上來，將香遞給她，“對，雖然是皇家寺廟，但是來者不拒，百姓也知道分寸，都是信徒彼此適應就好。”甄汐接過香，拜了三拜，將香插入鼎中。

    大殿內的人相對外麵較少，甄汐走進去，找了個蒲團跪下，三拜過後接過簽筒，掉落了一隻簽，上書，“李後尋包公，東邊月上正嬋娟，頃刻雲遮亦暗存；或有圓時還有缺，更言非者亦閑言。”

    甄汐看畢，將簽文交給主持，主持看完，有看著甄汐，“阿彌陀佛，女施主想要知道什麽？”

    “這支簽，說的什麽？”甄汐說道。

    “浮雲遮月，不需疑惑。等待雲收，便見明白。”主持回答道。

    “知道了，謝謝主持。”甄汐再拜。

    主持宣了一聲佛號，將簽文還給她，“女施主，你隻要記得，有些事情不可強求，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不會太遠。強求反而會折了命數。”

    “多謝主持。”甄汐道，然後離開。

    主持站在原地，想著簽文的典故，歎息一聲，“人世多苦，愛欲最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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