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東羽國破之後，殿下下令將皇族全部屠戮，隻剩下了那個小公主。”說書人歎道，“明明是一段好好地姻緣，卻因為國家對立和命運之難，兩人被迫分離。”

    “滅了國不久行了，為什麽要屠戮皇族呢？”有人發出疑問。

    “對啊，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一點。”一人附和。

    有人反駁，“你滅了人家的國，人家當然會複仇，為了防患於未然，全部殺了才是最好的選擇！”

    “但這樣泯滅人性！”有人大聲駁斥。

    “國家之間的戰爭，哪裏講什麽人性！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當初沒有蕩盡皇族，現在沒準他們就在準備報仇呢！”那人堅持。

    “但他們也許會選擇原諒呢？”駁斥的那人也很倔強。

    “哼，如果有人殺了你全家，然後留下你，告訴你他是因為慈悲才留下你，你會放棄報仇嗎？”那人冷笑。

    另外之人沉默。

    說書先生看他們快要吵起來了，連忙勸架，“這些事都已經發生了，無法挽回了，我要講的不是誰對誰錯，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能說誰一定是對的誰一定是錯的。”

    “你們看，東羽滅了之後，殿下專門留下來的那個小公主卻沒打算苟活，她前往最高的城樓，自盡了。”說書人歎道，“這公主還真有幾分傲氣，哪怕死了也不要接受這種安排。”

    “啊。”下方有人叫了出來。

    “真真是個烈性女子，可惜了。”有人悲哀。

    甄汐渾身發冷。說書人簡單的概括，她卻聽出完全不同的感覺，恍若他說的那一切她都經曆過一樣。

    那麽深重的絕望，那麽血腥的過往，在她腦海裏叫囂，要將她拖入無間地獄。

    她終於受不住抱住自己的頭。

    百裏無疆迅速上前，將她擁在懷裏，輕聲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他語氣輕柔帶著安撫的力量，卻深藏著惶恐。

    “不聽了，我們回去好不好？”他問道。

    甄汐的意識漸漸渙散，胡亂應了一聲，然後暈了過去。

    百裏無疆將她抱起來，匆匆走出去。

    堂下有人看到他們，瞳孔縮了縮，然後將頭低下去。

    百裏無疆帶著甄汐回到梅園，叫來孫大夫。

    孫大夫檢查完甄汐身體，臉色很不好看，對著百裏無疆也顧不上尊卑，黑著臉對著他。

    “她怎麽樣？”百裏無疆問道。

    “托殿下的福，很有可能會死！”孫大夫冷著臉。

    百裏無疆勃然色變，“你說什麽！”

    “殿下，我真沒有說笑，姑娘這身體你又不是不知道，看上去好的差不多的，但是心裏千瘡百孔，她那段丟失的記憶遲早會要了她的命！”

    百裏無疆顫抖了一下，“我該怎麽做。”

    “要麽讓她徹底忘掉，要麽告訴她。”孫大夫說道。

    “告訴她，她才會真的死吧……”百裏無疆手緊緊握成拳。

    孫大夫搖頭，“她現在身體受不起大的刺激，隻能看她自己能不能回憶起來，若是那段回憶對殿下不利，我隻能封住她的記憶。”

    百裏無疆搖頭，“不，那樣的話我會真正失去她的。”

    “殿下！”

    “不要說了，我會處理好的，你去開方子吧。”百裏無疆拒絕。

    孫大夫歎氣，“何苦！”然後離開去寫藥方。

    百裏無疆坐在甄汐床邊，看著臉色慘白深陷夢魘的甄汐，眼眸深深。

    甄汐在夢中。

    她看到了很多東西，很多破碎的畫麵，破碎的人臉，還有斷斷續續的話語。

    她嚐試去接近，卻被彈開。

    她茫然的站著，站在原地。

    沒有人能告訴她什麽，沒人能陪伴著她，她就站在那裏，看著一幕幕畫麵破碎，然後重組，然後再破碎，反複循環。她已經安靜下來了。

    她在夢裏，不知時間，外麵已經天翻地覆。

    百裏無疆守著甄汐一天一夜，都沒有見她有醒來的痕跡。

    手下前來稟報，“殿下，太子聯合禦林軍，發動宮變，現在正和陛下對峙。”

    百裏無疆猛的清醒，“什麽？！”

    “太子及其一眾追隨者，在皇城外，與虎威大營對峙。”那人說道。

    百裏無疆看了一眼甄汐，然後咬牙站起，“帶路。”

    事態比他想象的發展還要快，他的下一步還沒有用出來，太子就直接反了。

    百裏無疆在馬上，一路疾馳。

    趕到虎威大營，皇帝正坐在上位，看軍報。

    “父皇。”他行禮。

    皇帝見他前來，抬頭，“起來吧，怎麽來的這麽晚？”

    “府裏有些事耽擱了，太子真是太任性了。”百裏無疆低著頭。

    “任性？他已經二十三歲了，身居太子位十年，從來都不會任性。”皇帝說道，“朕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父皇？”

    “皇兒，你是不是還在記恨當初朕不聽你解釋派你去東羽？”皇帝問道。

    “兒臣，不知道。”百裏無疆頓道。

    “你這個大哥，一向和你不對盤，你要的他也要，你不要的他也不要，但是，他是你大哥。”皇帝說道，不知道是何用意。

    百裏無疆沉默著。

    皇帝放下手上的奏章，走下來，“你對你大哥，真的不恨嗎？”

    百裏無疆已經低著頭，“兒臣，不知道。”

    “哎，你這孩子，真的是和你母妃一模一樣。”皇帝歎道。

    “母妃，是個很好的女人，可惜，她不該在宮裏。”百裏無疆看不清表情。

    皇帝看著他，“你母妃……算了不說這個了，太子這件事做的太過了，一個貪腐案他不至於這麽大張旗鼓，一定是有心人推動，朕不想再經曆這種事情，你代朕去吧。”

    百裏無疆唇動了動，半晌，一禮，“兒臣遵旨。”

    他直起身，看著他的父皇，問道，“父皇……你後悔過嗎？”

    “後悔？”他皺眉，“朕這一生，做了太多後悔的事情，但是如果讓朕再選擇，朕還是會那麽做的。”他走回位子上，繼續看奏章，“因為朕要贏。”

    “……哪怕最後成為寡人？”百裏無疆問道，帶著試探和深深的悲哀。

    “傻孩子，哪個皇帝不是孤家寡人？最高的位置隻有一個，既然坐上了，就得背負它帶來的代價。欲登頂峰，必受其累。這把椅子，不是誰都可以隨隨便便可以坐的。天下，終究是一個人的天下。”皇帝說道，話中帶著無盡的遙遠。

    百裏無疆看著他的父皇，好像第一次見他一樣。“兒臣，明白了。”

    哪怕與天下為敵，也要登上至尊之位。

    哪怕那個位置帶來的，是無盡的寂寞，無盡的悲哀，無盡的殺戮。

    父皇，原來你的心裏隻有這些。

    我，絕對不會和你一樣。

    天下，絕對不是一個人的天下。

    如果到最後，身邊的人一個個消失，隻剩下自己，那是多麽的悲哀。

    百裏無疆行禮，然後掀開營帳，步履沉重的離開。

    他沒有看到，後麵皇帝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眸，閃著異樣的光芒。

    －－－－－－題外話－－－－－－

    期待男主黑化嗎？嘿嘿嘿，我也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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