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歸在等待一下午之後，等到了向晚。

    那是向晚，又好像不是，曾經的向晚雖然經常裝的很深沉來嚇他，但是一般幾下子就破功了，麵前這個，卻怎麽逗她不笑，好像表情是畫上去的一樣。

    他坐在她旁邊，試圖減去她的沉默。

    他失敗了。

    向晚看不到他，她的眼中已經空了。

    賀子歸傻傻的坐著，要是當初沒有遇見三娘他們，是不是就可以離這慘痛的真相遠一點，向晚的天真無邪也能保持久一點，她眼中的光芒也不會暗淡的這麽快。

    可是沒有那麽多如果。

    她的出生伴隨著血腥，伴隨著權位，伴隨著背叛。

    她沒有選擇。

    “向晚，你接下來要做什麽？”

    “我還有多少年解開封印？”她問道。

    “十年。”

    向晚站起來，“我閉關十年。”

    賀子歸打算阻止的，但是三娘示意他不要。

    他伸出的手頹然的放下。

    對於妖來說，十年隻是千百年來的一瞬間而已，它短暫而漫長。

    歲月千萬年都過來了，生死隻是一刹，一個人的成長隻是短短數十年，然後就要奔向死亡，螻蟻一般的生命，他們都要盡情綻放，更何況是擁有千百年的壽命的妖。

    他們一行人在邊界住了下來，三娘布了一個結界，所有人妖不得涉足。

    十年後。

    一天，一個人類小孩子跑到河邊，拿著蘿卜往河裏丟。

    一個看起來比他大的小姑娘跑過來，笑道，“小子，你在幹嘛？”

    男孩子轉過頭來，奶聲奶氣道，“釣魚。”

    女孩子走過去敲他腦袋，“蘿卜是釣不到魚的。”

    “我哥哥說，願者上鉤，它會來的。”男孩子反駁。

    “你哥騙你的。”

    男孩子倔強搖頭，“不。不會的，他說她會回來的。”

    遠處突然響起一聲轟鳴聲。

    方圓十裏的烏雲全部聚集，向著不遠處的山脈。

    兩個小孩子嚇壞了，忙不迭的爬了起來拔腿就跑。

    十裏烏雲聚集著雷電，驚雷劈裂了蒼穹，四周的黑雲還在一寸寸的壓下去。

    賀子歸扔下手中書冊，迅速跑了出去。

    三娘已經站在了空地上，眼神擔憂卻又欣慰的看著雷電聚集的地方。

    “她要出來了嗎？”賀子歸問道。

    “對，一代妖王的威壓，不會錯。”

    “可是那個妖王還在位，怎麽會出現兩個妖王？”

    “孩子，妖王是按照血脈繼承的，先妖王殞身之後拚死將後裔送出去就是為了能卷土重回，不論那個篡位者多能耐，這個位置還是會落在向晚身上，她才是真正的妖王。”

    “凡是妖王，須曆天劫，九九之數天雷，向晚承受的住嗎？”

    “不，不是九九之數，而是七七。她隻是繼承了先妖王的畢生法力和妖後的法力，還不足以問鼎九九之數。所以我相信，她可以。”

    第一道天雷劈下來之時，震動了整個妖界和人間修道界。

    躺在王位之上假寐的月燼，在天雷劈下來的一瞬間醒來，一個閃身便出現在王宮最高處。

    眺望到烏雲聚集之處，天雷氣勢洶洶而來。

    “是你嗎……我等了你那麽久，那一天，終於要來了嗎？”他喃喃道。

    另外兩位護法在第一時間也出現在天幕上。

    三人看到對方，一時間無言。

    當年的後患，才會導致現在的麻煩境界。

    二護法看著三護法，“這天劫，會是七七還是九九？”

    三護法沉吟了一下，“應該是七七。”他看了一眼月燼，不敢猜想如果是九九，這位才上位的妖王會是什麽臉色。

    二護法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老妖王餘孽，死而不僵，看來我們需要好好收拾一下了。”

    三護法點頭。

    月燼從他們出現之後，便沒有說話。

    於公，他應該派人去絞殺老妖王後裔，以絕後患。

    於私，他不想傷害向晚，她隻是一個心思純淨的姑娘而已，但是他們天生對立。

    當初的一念之差，導致現在的猶豫不決。

    如果當初沒有因為好奇去接近她，也就不會有這麽多的猶豫了。

    幹脆利落殺掉對方才是他的行事風格。

    但妖生總是會有意外。

    她就是那個意外。

    人間界。

    各方修道人士在第一道天雷劈下來的時候，便集體震驚。

    妖界多少年沒有出現這種大的陣仗了，一旦出現便是血雨腥風。

    慕凡正在開會，所有人不受控製的出門，站在空中看著遠處的風雲集聚。

    人妖邊境……會是她嗎？

    消失了十年，一旦出世便是驚天動地。

    這十年，她在做什麽呢，才會引起這樣的震蕩。

    他看了看附近的人，一個個臉上盡是擔憂。

    還有部分人的狂熱。

    擔憂的是大妖出世，會造成生靈塗炭。

    狂熱的是如果斬殺可以名利雙收。

    沒有一個人是真正在乎這個出世的妖本身的。

    他的手慢慢握緊，攥緊成一個拳頭。

    如果人間界的修道者全部集合起來，隻為傷害她，他應該怎麽辦？

    向晚此時在入定。

    第一道天雷的聲音響起她便察覺到了。

    這十年她不斷休習，將身體之中的封印一點點鬆動，外加自身的鍛煉和妖力，與生俱來的妖力和封印相呼應，一次次的衝擊使她的身體不斷受到淘洗。

    她早已不是原來那個她了。

    第一道天雷轟然而下。

    她所在的洞府瞬間支離破碎。

    第二道已經接著來了。

    她運足妖力，阻擋著雷劫。

    第二道第三道，一道道天雷迅速砸下，轉眼便是七七之數。

    向晚擦去嘴角的血痕，覺得應該差不多了。

    四十九道天雷之後，她站起來，正打算離開去換一身衣袍，現在的她太狼狽了一點。

    天雷消停了一瞬間。

    所有人都認為已經沒有了，而在下一瞬間，三娘驚呼出口。

    “怎麽可能！”她尖叫，“怎麽會是九九之數！”

    賀子歸臉色慘白，直接奔向向晚所在的地方。

    月燼看到第四十九道天雷之後，見沒什麽動靜之後，提著的心終於落下，卻在接下來勃然變色。

    明顯還要繼續降下的天雷預示著不應該是七七之數，而是九九！

    他終於不再立於原地，化作一道流光向向晚的方向而去。

    二護法和三護法麵麵相覷，一時無言。

    慕凡站在空中，看到好不容易消停的天雷漸漸散去，正打算去找丹藥去送給向晚，卻在下一瞬警鈴大作。

    他腰間的墨染玉佩發出刺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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