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四方最喜歡跟盧照夜這樣的人打交道。

    官大一級壓死人在他這裏不受用。

    這老滑頭有的是手段跟你磨洋工。

    但是這種人有一個最可愛的地方，那就是隻看眼前利益。

    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唐四方在武昌府的名聲可不是吹的。

    站在熟悉的巡撫衙門外，通稟一聲之後，盧照夜這個家夥親自跑出來迎接。

    “唐公子不是去南昌發財了嗎？什麽時候回來的，也不遞個帖子上來。”

    唐四方客氣的鞠躬，拱手說道：

    “盧大人日理萬機，四方怎麽敢打擾您老人家。”

    “唐公子客氣，裏麵請。”

    還別說，盧照夜這家夥這做派還真有一副大俠模樣。

    這就是他滑頭的地方，也是他混的風生水起的原因。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跟什麽人打交道就用什麽人的方式。

    一番寒暄之後，唐四方把遊船停靠落水攤的事情請示盧照夜。

    盧照夜不陰不陽的不置可否，顧左右而言他。

    對他來說，不過是往下遞句話的事情。

    如此扭捏，不過是想討唐四方的好處。

    唐四方遞給盧照夜一個眼神，盧照夜裝模作樣的屏退左右。

    等所有人離開，唐四方端起一個空茶杯，起身倒了一杯茶。順便把一張200兩的銀票放在茶杯與茶碟的中間。

    “盧大人體恤我們這些生意人，唐四方看在眼裏，自然感激不盡。前些日子一直在南昌忙碌，沒有時間來看看大人，敬茶一杯，希望大人不要推辭。”

    盧照夜接過唐四方送來的茶，一眼看到那張銀票。

    立刻喜笑顏開的說道：

    “本官隻是照例關心一下，並沒有做什麽值得肯定的事。還是你們自律，給我省了不少的麻煩。”

    端杯，喝茶，拿出銀票瞄一眼。

    200兩可以買五畝好田，可以買百畝旱田，也可以購買一套一進半的院落。

    唐四方出手大方，盧照夜應的也大方。

    “落水灘那個地方水勢平緩，泥沙居多，本官早就想清淤。奈何騰不出手來。既然唐公子願意替本官分憂，本官感激不盡。”

    盧照夜把銀票熟練的藏進腰帶，示意唐四方喝茶。

    盤旋幾句之後，唐四方起身告別。

    他隻在武昌待七天，很多事需要他做，時間根本不夠用。

    從巡撫衙門出來，唐四方先去藥房，把這50多天的帳統一查了一遍。

    然後是天上人間和飄香院。

    一圈查賬下來，天色已晚。

    唐四方回府的時候，芸娘都睡下了。

    臨時來的丫鬟使喚不順手，唐四方索性直接把唐大喊來。

    “餓了，照原先的口味做兩大碗岐山臊子麵。”

    做麵是唐四方的拿手好戲，唐寧跟著學了不少。

    府上其他人都是南方人，卻是不會做。

    唐大為難的回應：

    “不怕少爺笑話，府上還真沒人能做出唐寧的味道。還請少爺吃的時候不要埋怨。”

    “我來吧，兩碗麵而已，看把你著急的。”

    四腳朝天躺在床上的李無雙一個翻身跳到唐四方身前。

    “對哦，老婆跑江湖，天南地北哪都去過。怎麽把你忘了。我陪你一起去，咱們一人做一大碗，看誰的正宗。”

    唐大低著頭不敢說話，心裏卻在打鼓。

    李無雙成了老婆，那鍾祥縣的那位正妻柳如煙怎麽辦？

    大人物的家裏事真是複雜，以後可麻煩嘍。

    唐四方弄三妻四妾回來，光是伺候這些女主子就能把人累死，別說以後的小少爺，小小姐了。

    唐大忽然對當這個管家後悔起來。

    唐四方尚且如此，陳小春，張一白都要成家立業，到時候府上光是主子們就有幾十個。

    “嗨，家難當，我當初怎麽就迷了眼，非要逞這個英雄。”

    望著唐四方遠去的背影，唐大懊悔的歎息一聲。

    隨即他反應過來，趕緊去耳房把丫鬟叫上：

    “你怎麽搞的，讓大少爺和大少奶奶親自下廚。做個麵都不會，要你何用，還不快跟著去廚房學！”

    丫鬟委屈，但是沒法辯駁。

    唐大帶著她來到廚房，兩個人都在學，不學不行啊！

    要想在外麵裝逼，先得伺候好主子。

    李無雙從來不曾給一個男人做過飯。

    李無傷沒有這種待遇，興王沒有這種待遇，偏偏讓唐四方享受到了。

    誰說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俠客沒有柔情。

    那是因為沒有遇到對的人。

    一旦遇到了，李無雙終究是個女人。

    兩個人在廚房支起小桌子，就地吃起來。

    說是吃，其實是唐四方吃，李無雙雙手抱胸靜靜的看著。

    “你不餓？”

    唐四方邊吃邊問道。

    “晚上跟芸娘一塊吃的飯，她給我夾了太多的菜，差點沒吃吐。”

    唐四方笑嗬嗬的說道：

    “呦喂，這可不像你。你不是應該一把把碗扔了，或者把桌子掀了嗎。”

    唐四方打趣有點嘲笑的味道。

    李無雙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她終歸是你的阿娘，我不能不顧忌著點兒。”

    “哈哈哈，你也會顧忌別人的感受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再笑我拔掉你的牙！”

    李無雙氣惱的罵道。

    本來想柔情一下，結果唐四方不領情。隻能像平日那樣罵他才能讓他舒坦。

    芸娘把李無雙看成唐四方的女人，所以對他這麽客氣。

    廚房裏兩位下人何嚐不是這樣。

    他們一個個垂手站在唐四方身後，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唐大心裏苦不堪言，臉上卻一點都不敢露出來。

    “這位姑奶奶可不是好伺候的主，連大少爺都鎮不住，老天，你這是要我的命啊！”

    接下來的談話讓唐大更是悔不當初。

    “你幾歲開始殺人的？”

    唐四方一邊吃麵，一邊表情輕鬆的問道。

    “12歲。”

    李無雙更是把殺人當做吃飯一樣隨便，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什麽感覺？”

    “沒感覺，看到鮮血順著他的脖子流下還有一絲興奮。”

    “我靠，幸虧我跟你是一個陣營的，不然我一定死的很慘。”

    “不會，白敬亭要是沒有死在我的劍下，他要殺的下一個就是你。”

    “呼。”

    唐四方停下筷子，咽掉嘴裏的麵之後深呼一口氣。

    “謝謝你。”

    “分內事，我殺他不是為你。”

    “知道。”

    唐四方看著李無雙笑了笑，然後俏皮的問道：

    “算過沒有，從你12歲殺第一個人開始，到現在有多少個了？”

    “127個。”

    李無雙淡淡的回答。

    “呼。”

    唐四方再次呼出一口氣。

    得結束這個話題了，不然飯都吃不好。

    身後的兩個人已經抖成了篩糠。

    “唐大？”

    “在。”

    “明天給我準備兩匹馬，我要去一趟鍾祥縣。”

    “知道了，這就去準備。”

    借著這個有頭，唐大一溜煙的跑了。

    剩下丫鬟一個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回去睡覺吧，這裏有我。”

    李無雙看了一眼丫鬟，丫鬟差點沒跪在地上。

    “少爺我先走了。”

    不經唐四方同意，這丫頭溜的比兔子還快。

    “你嚇到她了。”

    唐四方笑嗬嗬的說道。

    “以後會習慣的。”

    李無雙淡淡的回答。

    吃完飯回屋睡覺。

    李無雙毫不客氣的躺在唐四方的床上。

    兩個人纏綿了半個月，唐四方想歇一歇，索性沒有動她。

    明天要去鍾祥農莊看望柳如煙，還要交公糧的，得節省一下子彈。

    第二天天剛亮，唐四方就起床了。

    唐大早早把馬牽到前院門樓下，等著唐四方。

    唐四方不會騎馬，或者說騎術不怎麽樣。

    不過李無雙要一同前去，兩個人騎一匹馬，累了換另一匹。

    這樣速度更快，也可以節省時間。

    除了見柳如煙，唐四方還需要麵見興王和郡主，時間實在不夠用。

    兩個人匆匆吃過早飯，直奔鍾祥縣。

    暮鼓十分，來到興王府。

    李無雙麵見興王，詳細說明武昌的情況。

    唐四方等著召見，待在客廳無所事事。

    “這麽多天不見，你還是老樣子。”

    永福郡主自然不會讓唐四方一個人寂寞，聽說他來之後，趕忙從閨房跑出來見他。

    她已經長大，自己住的是獨門獨院，來一趟朱厚熜的深宅等於趕一次集。

    “呦，原來是郡主。唐四方給郡主請安。”

    唐四方笑嘻嘻的給永福跪安。

    身邊的綠珠忙不迭的扶著永福坐下。

    “起來吧，嬉皮笑臉的樣子，一點都不規矩。”

    永福假裝責怪的說道。

    “敬重要藏在心裏，可不是嘴皮上溜溜滑。四方可不是那些隻做表麵功夫的下人。”

    唐四方起身，找了座位坐下。

    “誰知道你心裏想什麽，哼！”

    綠珠一如既往的對唐四方不客氣。

    唐四方白了她一眼。

    “小心嫁不出去。”

    “用得著你管。”

    兩個人一見麵就拌嘴，連永福都很無奈。

    “武昌情況如何？”

    如此這般，唐四方花了兩炷香的功夫把情況說明了一遍。

    “寧王的大部隊被堵在鄱陽湖上，進退兩難。不消半個月，他必敗無疑。”

    唐四方知道曆史走向，自然說的輕鬆。

    永福卻不這麽認為。

    朱棣造反用了四年時間，這場戰爭起碼得一兩年才行。

    “你說的輕巧，你懂什麽。”

    永福沒有開口，綠珠先懟起來。

    “咱們打個賭如何？”

    唐四方篤定的說道。

    “打就打，怕你不成。”

    綠珠一點也不示弱。

    永福樂得在一邊看熱鬧，並不阻止。

    “一個月內，寧王必敗。如果我錯了，甘願受罰，隨你怎麽處置。”

    寧王還有半個月就掛了，一個月的時間是唐四方故意給自己留的餘地。畢竟曆史並沒有完全按照軌跡來。

    綠珠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

    “王爺都說了，這場戰爭起碼要打一年。寧王準備了五年，兵精糧足，號眾十萬。一個月？！你怕不是失了心瘋！”

    唐四方起身，湊到綠珠身邊說道：

    “別扯這些沒用的，如果你輸了怎麽辦？”

    “任你處置。”

    綠珠說的鏗鏘有力。

    “當真？”

    唐四方故意激她。

    “有郡主作證！”

    永福笑了一聲。

    “好，我就來當這個證人。不管誰輸了，都不許耍賴。”

    “不敢。”

    唐四方和綠珠同時回答。

    綠珠肯定輸，隻是唐四方還沒有想好怎麽處置她。

    一個女孩子家，還是個丫鬟，牙尖嘴利的，總要讓她吃個苦頭才是。

    “行了，軍國大事不是咱們女流之輩操心的。帶會兒把你的高論講給哥哥吧。晚上一塊吃個飯如何？”

    永福開口讓唐四方有些為難。

    他原本要跟柳如煙一起吃飯的。

    見唐四方猶豫著不說話，永福有些失落的說道：

    “忘了隔壁還有一位嬌妻等著他的郎君回家。算了，不打擾你們甜蜜了。”

    說完，郡主竟起身就走。

    唐四方趕緊說道：

    “郡主不要誤會，唐四方風塵仆仆，隻用了一個白天趕過來。身上一身的臭汗。衣服髒的不成樣子。怕打擾了郡主的雅興。”

    “咯咯咯，就你的嘴甜。我又不是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什麽不懂。找你的小娘子便是。明日我跟綠珠去你的莊園，你做主請客。”

    “義不容辭。”

    還好永福郡主不是綠珠這副刁蠻的脾氣。看事透徹，做事大度。

    唐四方挽留郡主聊了些武昌城的趣事。

    特別提到了大才子唐伯虎如何怕女人，祝枝山這個沒良心的如何趁夜逃出武昌城。

    唐四方的口才不是蓋的，比之茶館說書的不在話下。

    講到精彩處，惹的郡主一陣陣歡笑。

    眼瞅著李無雙走過來，唐四方知道該去見興王了，起身跟永福告別。

    “郡主，我要去跟王爺回話，明天請一定早點去莊園，我給郡主親自做一桌飯菜款待。”

    “你還會做飯？”

    男人做飯在這個年代是不可想象的。

    不能怪永福和綠珠這麽驚訝。

    “嘿嘿嘿，一個人生活逼出來的。還請郡主不要見怪。”

    唐四方隻能這樣解釋。

    “好，一言為定。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本事比王府的廚子手藝還高。”

    永福告辭，唐四方跟著李無雙來到興王朱厚熜的書房。

    能夠當帝王的自然氣宇非凡。

    朱厚熜從小就有帝王氣概。

    寧王真的造反之後，他更加篤定自己一定能成為大權在握的藩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