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帶著疾風的箭矢順著程處亮耳邊呼嘯而過，瞬間便朝著身後的船舷重重砸去。下一刻，箭矢沒入船舷三寸，因為巨大的勢能驟然停止，帶著箭杆嗡嗡的震動起來。

    “伸手！”

    “駙馬！嗚嗚……”

    “處亮，先救公主！”

    “別廢話！快伸手啊！”

    “殺人啦！啊……”

    他暴喝出聲，便向前一步便抓住了清河與徐慧的手，猛然朝著船艙甩去，因為這番猛烈的動作，似的整個小船兀自飄搖了起來，晃悠悠的，像是一個喝多了的醉漢。

    “噗…噗…嗡…”

    又是兩聲箭矢擊中船炫的聲音，隻是這時，程處亮已然鑽進了船艙，因為小船自身的晃動，卻也叫這兩箭落了空，釘在船炫上兀自顫抖著，韋侍價看著透過船炫、離自己眼睛隻有分毫距離的箭矢，嚇得猛然吸了一口涼氣。

    “你爬好！別動！”

    “草！射中我啦！！”

    “閉嘴，沒射中你，趴好！！”

    “你想拋下我！你想拋下我，我不想死！”

    “不想死就趴著別動！”

    “嗖……撲哧”

    “啊！啊！我的腿！我的腿！救我！救我！”

    “趴好！趴好！隻是擦傷！馬上就要靠岸了！”

    “草！你就是想拋下我，你就是想！”

    “閉嘴啊！草你媽！！”

    在這連續的、劇烈晃動的場景中，徐慧與清河無助的尖叫，程處亮的憤怒的喝罵，民婦們哭喊著跑動，侍衛叫嚷著行刺與疾馳，一瞬間，宛若末日般的彌漫開來。

    大風吹過來，小船借勢晃悠悠的朝著岸邊走去。

    “碰……”

    觸岸邊的碰撞，將這紛雜的場景穩定了下來，程處亮靠著船炫，兩隻手死死的將兩個女人摁在船艙上，臉色蒼白的側耳傾聽，見著周遭動靜全無的模樣，許久之後，才輕輕籲了口氣。

    片刻，紛亂的馬蹄聲響起，轉頭望去，不遠處的侍衛已經到了近前。

    清河臉色蒼白的抓著程處亮的手：“嗚……駙馬，駙馬……”

    “殿下可安然無恙？”

    “分出一批人，去抓刺客！快啊！”

    “先救公主，先救公主！”

    乳娘焦急的聲音傳來，程處亮暗罵了一聲，這才清河後再身側，對著邊上的徐慧道：“趴著別動，等下我來接你。”

    徐慧溫言微笑著點頭，紅腫的眼睛伴著兩滴驚恐的眼淚，那副模樣卻是分外的叫人憐憫：“護好她。”

    用身體護著清河下了船，這時候他才重新上船準備將船上的徐慧接下來。

    “嗖！嗖！嗖！噗嗤！”

    就在眾人以為環境變得安全了之後，離著程處亮最近的兩個侍衛瞬間中箭倒在了地上

    “刺客還在！”

    “保護公主！快保護公主！”

    “撤退！”

    “躲在馬車後麵！”

    “嗖！噗嗤！”又是兩聲中箭的聲音，又是重物跌在地上的悶響聲，先前的侍衛猶在抽動，嘴裏不斷嗬嘍著，而新倒下的，卻是不住的捂著胸口哀嚎救命。

    三個，四個，五個，越來越多的侍衛死在倒了下去、

    “掩護公主撤退！”

    “救駙馬……嗚嗚先救駙馬……”

    “顧不得啦！護公主先走！”

    一群侍衛簇擁著不斷掙紮的清河上了馬車，隨後仍有侍衛不斷中箭跌落，但馬車終歸還是義無反顧的朝著遠處走了過去。

    他們竟然走了……

    走的這麽義無反顧。

    走的這麽……了無牽掛。

    此時程峰半隻身子泡在水裏，一手板著船舷，看著漸漸消失在遠處的煙塵怔怔出神，箭矢偶爾射向地上已經倒地的人，直到確定這些侍衛死的不能再死之後，才漸漸停止了下來。

    然後，就是連續的幾聲重物落水的聲音，顯然，刺客們已經肆無忌憚了……

    程處亮狠狠的拍了一把船舷。

    “姓韋的！活著沒！”

    “你就盼著我死！”

    “少他媽廢話，他們帶了幾張弓！”

    “誰還顧得這個！”

    “我他媽問他們帶了幾張弓！”

    “四張！不！是三張！”

    “到底幾張！”

    “三張！就是三張！”韋侍價一愣，而後驚喜道：“他們沒箭啦！他們沒箭啦！”

    “下船！”一句話說完，程處亮蹣跚著走回到陸地上，此時地上的多數侍衛已經死透了，唯有一些尚在嘔血沫的，顯然也是活不長了。

    韋侍價跟徐慧也攙扶著下了船，江水重新打濕了半截長衫，濕淋淋的，隨著身體不斷的顫抖，不斷跌落在河上，發出大片嘩啦啦的滴水聲。

    時進晌午，燥熱的天氣將地上一行人留下的水漬快速的揮發掉，不過片刻功夫，便就僅剩一行淡淡的濕漬了。

    兩人各在侍衛手中抽了一把橫刀，將徐慧護衛著，朝大路的另一邊奔逃。

    緊接著，岸上傳來衣物出水的嘩啦聲、跑動聲，鞋與腳發出的噠噠聲，陽光被路旁的柳樹不斷切割，隨著奔跑，視線也變得忽明忽暗起來，大約行了百米，徐慧噗的一聲趴在了地上，而後艱難這站起身子，擦了把臉上也不知是淚漬還是水漬的液體，朝著程處亮笑了笑，便就要去躲程處亮手裏的刀。

    “妾身跑不動了，在這般下去便是拖累相公，索性便在這耽擱他們一陣，快些走。”

    程處亮擰了擰眉，忽然嗬嗬的笑了起來，隨後上前便將徐慧的腦袋摁在自己嘴上，狠狠的吸了一口，這才笑著道：“回頭找個好人嫁了，跟你爹說一聲，千萬莫在尋個混蛋了。”

    徐慧努力的抿著嘴攥著拳，但無論如何忍耐，眼淚終究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你不要妾啦！你不要妾啦！”

    “沒有！”

    “你剛說的，你不要我啦！”

    “要不起啊！都快死啦！快點走啊！”

    “你就是不要妾啦！”

    “快滾啊！”程處亮瘋了，隨後似是想起了什麽，盯著徐慧驚喜道：“想讓我白死是嗎？帶著我的孩子快走啊！”

    “孩子……”

    “剛才我親你了是不是？親你你就懷孕了，快走啊！”

    “妾……就……就懷孕了？”

    “是啊！帶著我的孩子！快走啊！滾啊！”

    徐慧小心翼翼的捂著肚子，似乎在震驚中完全沒有回過神來，緊接著的，遠處十幾個黑衣侍衛已經追了上來，速度漸慢，似是在恢複著體力。

    徐慧本想著搖頭拒絕，但程處亮卻是低聲說道：“為了孩子好不好！”

    “嗯！”說著，仿佛有了無窮盡的力量一般，徐慧堅定了神色，漸漸的朝著遠處狂奔走了。

    “噗嗤……”

    邊上韋侍價忽的笑了的出來，看著但看著程處亮鐵青的臉色，終究還是努力止住，半晌才訕訕道：“抱歉，但韋某是在忍不住，親一下就懷孕這樣的謊話都能信，怪不得你能將她騙的死心塌地。”

    程處亮亦是抿了抿嘴角，回頭看了一眼奔逃的徐慧，嗬嗬笑了笑卻未說什麽。

    “殺！”

    隨著刺客下令的聲音響起之後的一瞬間，站在對麵的程處亮與韋侍價也是對望一眼，下一刻。

    “殺！”

    接下來的一瞬間，如同兩隻凶猛的狼群那般，在接觸的瞬間，就互相撕扯了起來。

    刀劍碰撞，寒光四閃、血液揮灑——

    這便是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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