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悲天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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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頭在凡間生了這麽多事端,你要好好記下來,全部告訴判官,知道嗎?”蘇憶盤腿坐在雲頭,淡淡道。
杜若瞅了瞅蘇憶的神色,似乎一如往常,不由問道:“你這算惱羞成怒嗎?”
蘇憶揉了揉耳朵,道:“算是吧。方才那鬼哭狼嚎差點把我弄失聰,要不是你及時出手,恐怕不止耳朵,心髒都要被她震碎。不給她點顏色瞧瞧怎麽行?”
打了個哈欠,蘇憶接著道:“就算她給我們看了她和那家少爺的過往又如何,人死了,塵世間的事便與她無關了,本就不該執著。再說這本就是他們兩個人的事,她卻搞得跟全天下的人都欠著她似的,實在莫名其妙。”
杜若憐憫地看著蘇憶,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方道:“一般情況下,姑娘們見到這種事不是應該懷著一顆悲天憫人的心,拜托我不要把在凡間發生的事上報嗎?至少也應該幫小蘭說點好話,你也太沒同情心了吧!”
蘇憶把手抱在胸前,聳了聳肩,說了句:“是啊。”
杜若欲抬手拍蘇憶的腦袋,卻被蘇憶躲了過去,悻悻地收回手,卻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道:“小蘭什麽時候給我們看她的過往了?”
蘇憶奇怪地看著杜若:“你沒看到?不就是方才你開始念咒之後嗎?我的腦袋裏便出現了許多小蘭的往事。”
杜若摸了摸下巴,似是不解。
蘇憶卻是很了然地繼續道:“也許她也和你想法一樣,覺得我會對她的事很同情,所以就隻讓我看了她的往事,好讓我拜托你放過她之類的。要不然就是憑她的本事隻能幹涉凡人的思想,拿你這個神仙沒辦法唄。”
杜若點了點頭,覺得說得在理,但想到麵前的這家夥如此鐵石心腸,不由繼續衝蘇憶搖了搖頭,然而卻不知蘇憶的心本就是石頭做的。
“小師弟,你們完成得如何?”林樾禦劍而來,看到兩人身上無傷,終於可以把心放在肚子裏了。
“還有一個。林樾師兄你完成了嗎?”
林樾點頭。
“蘇憶小心。”林樾忙伸手扶著蘇憶。
“蘇憶,你跳到林樾師兄劍上做什麽?”杜若奇怪道。
“你一直搖頭也搖累了,我先走一步,你也可以讓你的頭休息一下。”蘇憶抓著林樾的衣袖,對杜若淡淡道。
蘇憶說完笑了笑,真誠地望著林樾:“林樾,反正隻有一隻鬼了,與我們同去可好?”
林樾說了一個“好”。
杜若白了蘇憶一眼。
“那走吧。”蘇憶朝杜若招了招手,與林樾禦劍而去。
蘇憶抓著林樾的袖子,不時看看身後,杜若修為比林樾弱,不多時便被甩在身後,看不見了。
“蘇憶可是有什麽話想說?”林樾淡淡道。林樾的聲音溫柔內斂,正如他這個人一樣。
蘇憶笑了笑,道:“其實也沒什麽,聽說林樾在調查狐妖洞的事,可有查出什麽嗎?”
林樾想了想,淡淡道:“之前我去地府見過狐妖王的魂魄,想問問她是何人所為,不過,”林樾頓了頓,繼續道:“她什麽都不說,反而十分害怕的樣子。”
“它是受了多大的驚嚇,有人要幫它報仇都不敢說出仇人是誰。”蘇憶疑惑道。
“見到狐妖王的時候,她的樣子……”林樾不知該怎麽形容,“有些瘋癲,時哭時笑,說些奇怪的話。”
蘇憶問它說了什麽,林樾隻說不過是些詛咒的話罷了,卻沒有說狐妖王具體說了什麽。
蘇憶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麽了,便不再說話。過了許久,林樾開口道:“蘇憶放心,不管滅掉狐妖洞的人是誰,你現在是方丈山的人,我們都會保護你。”
林樾背對著蘇憶,說話時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不過他的聲音在嘈雜的風聲中卻顯得尤為清晰,透著一股堅定,叫人聽了很是安心。
蘇憶向來覺得林樾的聲音很是好聽。
“我們到了。”林樾禦劍緩緩降落,停在一個不知名的山上。
蘇憶舉目四望,黑漆漆的一片,隻有不遠處的房子中亮著燈,陣陣琴聲從屋中傳來。
“山中小屋,倒挺雅致。”蘇憶笑道。
蘇憶和林樾行到小屋旁,見琴聲悠揚,不忍擾人雅興,反而走到旁邊的窗口,想先看看裏麵是什麽情況。
從窗口看去,隻見昏黃的燈光中,坐著一個白衣廣袖的女子,女子的頭上隻用一根木簪挽著一個鬆散的發髻,臉上帶著似有若無的淺笑,女子低頭撫琴,不時抬頭看向對麵,眼裏溢滿了溫柔。
一曲彈罷,隻聽見女子朱唇輕啟,她道:“兩位請進來吧。”
蘇憶進了屋,首先便向女子的對麵看去,唯有一副畫靜靜地掛在牆上。
“這是我的夫君。”女子把畫取了下來,十分愛憐地撫摸著畫中男子的臉龐。
“又來一出。”蘇憶心中默默想道。
“敢問兩位來此有何事?”白衣女子禮貌地問道。
“帶你回地府。”蘇憶簡明意賅地答道。
女子似想起了什麽一般,驚訝道:“今日便是中元節?時間過得真快。”女子抱歉地看了眼蘇憶和林樾,接著道:“真是麻煩二位來接我了,我們走吧。”
蘇憶有些不敢置信,看這女子對她夫君感情頗深,還以為她會說要永遠陪著她夫君之類的,怎麽這般通情達理?
“姑娘怎麽了,我臉上可有什麽東西?”
蘇憶收回了目光,咳了咳,方道:“我隻是在想你為何這麽好說話。”
女子以袖掩麵笑了笑,方道:“看來姑娘之前遇到的都是不好說話的鬼。”
蘇憶點點頭。
林樾拿出玉葫蘆,準備將女子收進去。
就在這時,吱呀一聲,門被推開,杜若探了個腦袋進來,環視一周,道:“這就完了?你們……”
“夫君!”白衣女子看著杜若,大喊了一聲,手中的畫掉到了地上。
三個人皆疑惑地看向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似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淚水卻控製不住地往下掉:“我……我有一個請求,公子可否……可否坐下……聽小女撫琴一曲?”
“可以。”蘇憶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杜若,點頭道。
杜若被安排坐在白衣女子對麵,蘇憶和林樾則站在不遠處的角落。
蘇憶把畫從地上撿起來,一會兒看看杜若,一會兒看看畫,覺得這畫實在抽象,看了許多遍,才稍稍看出與杜若的相似之處來。
白衣女子擦幹了淚水,手輕輕地放在琴上,彈了最後的一曲。
而杜若,無奈地跪坐在白衣女子的對麵,每每白衣女子抬頭看他時,他隻有尷尬地笑笑。幸好白衣女子溫婉可人,知道杜若不自在,所以後來隻專注地彈琴,不再看他。
琴聲終了,白衣女子輕拭臉上的淚,對蘇憶和林樾以及杜若行了個屈膝禮。直到被收進玉葫蘆,她的目光一直未離開過杜若。
杜若見白衣女子終於走了,終於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癱倒在座位上。
“不就是讓你坐著聽人家彈琴,你有必要這樣嗎?”蘇憶看著癱倒的杜若,不由得笑道。
杜若騰地坐了起來:“你知道一直坐那麽直有多累嗎,而且還是跪著,我現在是腰酸腿也麻。”
“好吧,我們等你腰不酸,腿不麻了再走,行嗎?”
杜若點點頭。
蘇憶趁這時間,把這小木屋好好地參觀了一遍,突然道:“林樾,你有沒有覺得這屋子的陳設風格,和”,蘇憶指了指杜若,“很像啊?”
林樾仔細地看了看,方道:“似乎確實有些像。”
蘇憶撐著頭,想了想,正欲說話,卻看見杜若偏著頭,對蘇憶淡淡說道:“你該不會想說我就是她夫君的轉世吧?”
“可能性很大不是嗎?”
杜若用胳膊枕著頭,看著天花板上的花紋,淡淡道:“是又何妨,不是又何妨?前世的恩怨糾葛,一口孟婆湯下肚,早就煙消雲散了。放不下的那些人,魂魄永遠地留在了忘川河底。我既然能轉世,說明我早就放下了。現在的我隻是杜若,宿崇仙君最小的徒弟,方丈山的廚神。”
林樾笑了笑:“難為小師弟想得這般通透。”
蘇憶突然想到了什麽,道:“所以忘川中的氣泡是放不下前塵的人的魂魄?”
“沒錯。”杜若騰地坐了起來:“走吧,我休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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