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蘇憶左手托著右手手肘，右手扶著額頭，手指在額頭上點了點，“嗯……”

    “蘇姑娘，柳公子走了。”君莫淡淡道。

    蘇憶把手放下，果然未見柳星闌的蹤影，莫名地，蘇憶覺得心裏鬆了口氣，不自覺便輕輕歎息了一聲。

    “歎什麽氣，你在歎什麽氣？”慕寒吼道，“我被他掐這麽狠，你不歎氣，現在那鬼走了，你倒歎氣了？”

    蘇憶嫌棄地看了眼慕寒，道：“少年，你能長點記性嗎？又在胡說什麽？”

    “你……”慕寒吼道，“天道不公至斯，你這樣的人也能飛升仙道，小丫鬟，你堂堂一個神仙，怎麽能容忍一個鬼族如此欺負凡人！”

    蘇憶覺得慕寒這人真的很會觸到別人的逆鱗，以前若有人說她不配做神仙，她也就笑笑過去了，但如今，她是如此地厭惡有人如此說。

    蘇憶摸了摸手中的鞭子，道：“你是想自己說，還是我自己看？”

    小噬走上前，朝慕寒笑了笑，慕寒恨恨看了眼蘇憶，強忍著怒氣，沉聲道：“我自己說！”

    見慕寒如此識趣，蘇憶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而慕寒所說的，實在讓人很是無語，幾乎可以歸結為：某日他在大街上閑逛，看到一個道士被賭坊的人追趕，他一時好心就幫那道士還了錢，事後那道士把隨身的一個葫蘆抵給了他，然後這葫蘆裏裝的就是那竹妖姑娘。最後那竹妖姑娘就為了報答他，留在他身邊了。

    待慕寒無所謂地講完這段故事，蘇憶狐疑地看了看慕寒，道：“那竹妖姑娘修為不錯，能收服他的道士，會被賭坊的人追趕，還需要你幫他？”

    “修為高又如何，沒錢就是沒錢。就算他跑得了，他能逃得過良心的譴責嗎？”慕寒道，“又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仗著自己會法術，隻知道用法術欺負普通人！”

    蘇憶自動忽略了慕寒的後半句話，又道：“如果沒有猜錯，竹妖姑娘突然失蹤，應該就是被這道士抓了，從時間來看，道士遇到你的時候，你也十六七歲了，你和君莫應該差不多大，那她被關了這三四年，被放出來做的第一件事卻是留在你身邊，幫你做事，這合理嗎？這不相當於又被你束縛了嗎？”

    慕寒哼了一聲，道：“我又不是秋色，恕我無從得知她的想法。”

    君莫聽到“秋色”這個名字，袖中的雙手握了握拳，道：“是她。”

    蘇憶努力不去看君莫，就怕自己會露出一副同情的神色，但看到慕寒一臉冷漠的樣子，又讓人忍不住搖頭。不管怎樣，這秋色可是為了他的複國大業才進了宮，可這人說起秋色的時候，仿佛在說一個與他沒什麽關係的人一樣，語氣之平靜，若當事人聽了，不知該多心寒。慕寒在蘇憶麵前，一直都表現得像個普通的紈絝子弟，時常會讓蘇憶忘了，眼前的人可是有著稱帝的野心，視所有人為棋子、心機深沉、殺伐果斷，這才是慕寒真正的樣子。

    君莫並不知慕寒身份，所以當聽了秋色是被慕寒送進宮的，也隻以為慕寒是個貴族子弟，做這些是為了討得皇帝歡心。所以，當看到慕寒這無所謂的神色，君莫的心情也很是不好。

    “小丫鬟，你們要找秋色，做什麽？”慕寒瞥了眼君莫。

    蘇憶正在施法尋人，因為知道人就在皇宮中，範圍很小，尋著繡帕上殘留的氣息，找起來並不麻煩。

    隻默了一瞬，蘇憶便打了個響指，道：“找到了。”

    蘇憶手上捏訣，隨手扔了個訣在空中，空間被割裂開，憑空出現一個大洞，蘇憶看向君莫，鄭重道：“我送你進去見秋色。”

    見蘇憶和君莫向空中的大洞走去，慕寒連忙跟了上去，可沒走幾步便又遇上了透明結界，隻得眼睜睜地看著蘇憶消失在眼前。

    大洞的另一邊，是鳥語花香的禦花園，蘇憶和君莫隱了身，藏在一塊大石頭後麵，小噬則幹脆回到了噬魂鞭中。目光穿過一群粉色衣衫的宮娥，涼亭中間唯一坐著的，便是那皇帝新納的貴妃。

    在看到秋色之後，蘇憶心裏快速地念了遍咒語，這才看不到那副披著人皮的竹子形態。蘇憶道：“因為一些原因，如今她用的是其他人的模樣，和你以前見到的或許有些不同。”蘇憶覺得還是不要說什麽“用的其他人的皮”這種話。

    君莫微微點了點頭。

    蘇憶覺得自己這渾厚魔氣中摻雜點仙氣的自己與秋色距離如此近，秋色應該是有所察覺的，所以便徑直走了出去，先在涼亭周圍設下幻術結界，好讓外麵的人看到的仍是之前的場景，再讓她身邊圍著的宮娥們昏睡後，方才顯了身形。

    蘇憶微笑著看了眼端坐著的秋色，秋色著的是宮裝，鬢發如雲，戴著幾隻步搖和金釵，額間點著桃花狀的花鈿，美目如水，睫毛如扇，寬大袖子下的素手交握，端的是宮中娘娘的氣派，朱唇輕啟，她道：“蘇憶姑娘？”

    蘇憶“咦”了一聲，道：“你知道我？慕寒說的？”

    見秋色點頭，蘇憶道：“秋色姑娘，七年前，你在一座山中救下了一個差點落入猛虎口中的孩子，你還記得嗎？”

    “你說的可是君莫？”秋色道。

    見秋色想都不用想便脫口而出，蘇憶覺得這半個多月的相處一定是很有意義的，便也讓君莫顯了身形。

    蘇憶道：“你們聊，我幫你們望風。”說著便出了涼亭，留下不知所措的君莫和一臉茫然的秋色。

    出了涼亭，蘇憶找了座假山，隱了身，輕飄飄地落到了假山上，往下一看，便能看到涼亭中的景象。雖然她想的是要讓君莫自己解決這件事，但畢竟這一人一妖，蘇憶對秋色是個怎樣的妖並不了解，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得關注著他們那邊的動向，雖然蘇憶並不是個愛偷窺的人。

    蘇憶一會兒看看涼亭，一會兒看看周圍，時刻警惕著有人會到涼亭那邊去，轉眼就已華燈初上。

    宮人們挨個點著宮燈，蘇憶打了個哈欠，見秋色從涼亭裏出來了，連忙跳下了假山，擋在秋色麵前，好奇道：“你們聊完了？”

    “聊完了。”秋色道。

    “那你現在……”蘇憶想了想，道：“什麽想法？君莫為了找你，可是犧牲了二十年壽命。”

    如蘇憶所料，秋色果然露出驚訝的表情，蘇憶歎了口氣。

    秋色低了低頭，片刻後，方道：“蘇姑娘，感情之事，並不是付出了便能有收獲的，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蘇憶撫額，愈發堅定了要把那無聊的二十年壽命的契約給廢掉的決心。

    “秋色，你的心上人，莫不是……”蘇憶邊說，邊希望自己想錯了。

    可還未等蘇憶說完，秋色便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她的眼裏好似閃著光芒，可就在與蘇憶對視了一瞬後，旋即又露出一抹苦笑，眼裏的光芒黯了下去，她道：“蘇姑娘，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蘇憶默默地讓出了道，深沉地看了眼秋色的背影後，突然想到：那群宮女還昏睡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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