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逞威風逞夠了嗎？還不讓我起來？”柳星闌咬牙，怒視著蘇憶。

    蘇憶隨手將骨傘放到石凳上，偏頭看向柳星闌，片刻後抬了抬手，道：“平身吧。”

    在這夏日的夜裏，不知從何時起便聽不到原本聒噪的蛙叫蟬鳴，在涼亭這小小的空間中，空氣似乎都凝滯了下來，見柳星闌毫不顧忌地釋放著殺意，蘇憶蹙了蹙眉，道：“真是謝謝你了，很涼快。”

    當這話一說完，陡然間涼亭中的溫度又降了些許，蘇憶笑著舉起茶杯，發現這茶水上已然結了一層薄冰，蘇憶吹了吹，杯中立時升起一縷熱氣。

    喝了口茶，蘇憶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道：“你來，是鬼界有什麽事吧？”

    柳星闌冷哼一聲，一拂袖坐了下來，道：“鬼界是不會有什麽事，有事的會是你。”柳星闌也給自己倒了杯茶，但沒有喝，微笑道：“就在方才，仙界的天命石突然有了異動，那石頭泛起紅光，紅光直衝天際，天界西北方的天空都變成了一片猩紅之色。”

    “你猜這是怎麽了？”柳星闌微笑道。

    蘇憶脫口而出道：“不知道，但魔王終將現世的預言，仙界必然已知曉。”

    柳星闌搖了搖扇子，道：“你早就知道有這預言，這倒稀奇。待你有魔心這事傳到了仙界，你猜天帝會派誰來捉拿於你？”

    蘇憶翻了個白眼，起身走到涼亭外，抬頭看了看天，隻見一輪明月孤零零地掛在空中，今日的月恰好是上弦月。蘇憶望月良久，突然感覺到了什麽，猛然轉身，看向柳星闌的目光中竟有一絲慌亂之色。

    柳星闌連忙站了起來，道：“怎麽會這麽快？”柳星闌以為是仙界派的人到了。

    “去鬼界，現在！”柳星闌說著便欲打開結界。

    蘇憶擺擺手，道：“不是，我……沒什麽。”

    “怎麽回事？”柳星闌不悅道，“吞吞吐吐地做什麽！”

    蘇憶撫額，她是不會告訴柳星闌，自己方才感應到林樾正用水鏡找她，自己一時不知該不該回應，其實若是仙界派人她倒不怕，可她卻有點害怕麵對林樾。

    蘇憶默了默，道：“看來雖然你對我有怨恨，但還是能明白我這條命的重要性，不希望我死的，你能做到暫時放下私人恩怨，嗯……很好。”

    柳星闌眼裏的憂慮之色頃刻間蕩然無存，但見他冷冷地看著蘇憶，唇角卻是向上揚了揚，沉聲道：“小憶，你，這是在試我？”

    蘇憶順著話頭接道：“畢竟你是真想我死，我這人又比較愛胡思亂想。”

    柳星闌微笑著看著蘇憶半晌，右手輕輕一抬，骨傘便回到了他的手中，消失之前，柳星闌冷冷說了句：“我柳星闌向來言出必行，也希望你不要出爾反爾！”

    蘇憶看了看天，惆悵地歎了口氣，後腳便離開了皇宮，自己這渾身魔氣，在皇宮中顯得太突兀，那位國師大人隔了這麽久也沒來找她的麻煩，也是運氣。

    腳下的泥土鬆鬆軟軟，蘇憶背著手，踩在片片碎葉上，若是凡人，舉目四顧，看到的不過是草木參天，但直覺隻要稍強一點的凡人，也能從這遮天蔽日的樹木中感到一絲不安。而在蘇憶眼裏，看到的皆是各種長相奇異的魑魅魍魎。

    有句話叫做“大隱隱於市”，蘇憶深以為然，為了掩蓋自己周身魔氣，最好的躲藏之地便是妖魔聚居之地，這妖魔聚居的地方，無非鬼界、妖界、魔界，唯一向她拋出橄欖枝的便是鬼帝，所以鬼界是不能去的。而妖界，一方麵因為狐妖王的關係，蘇憶對妖不太感冒，另一方麵，妖界群龍無首，各自為政，但任一支的力量都是無法與仙界抗衡的，但既然是躲，就得做好被發現的準備，太弱小是無法做她的保護傘的，甚至還有可能因為不敵仙界而出賣她，她可不願腹背受敵。

    上古之時，神界魔界毗鄰，將天界一分為二，神界自是占了大半領地，後來神族皆殞身，魔族卻不但未能擴大自己的地盤，反而在新的神仙出現，仙界逐漸成型後，被趕到了下界。

    在三界中，魔族最是低調，仙界出現後，對魔族的記載可以說是少之又少，但低調不代表沒有實力，雖然蘇憶也不知道實力如何，但魔族畢竟是目前最古老的種族，再加上她有可能是魔王這件事，蘇憶覺得魔族應該是會追隨她的，當然她並沒有占山頭拉大旗的意思，她隻是……隻是……保險起見罷了。蘇憶心中這樣解釋自己來到魔界腹地的行為。

    走了許久，蘇憶的腳下終於不是覆著枯枝腐葉的泥地，頭上也不是遮天蔽日的樹葉，回頭一望，林中魔物那饑渴的眼神讓蘇憶心裏有些發毛，剛準備假咳兩聲，卻突然感到了身後有東西，蘇憶神色一凜，忙飛身退開幾步。

    待見到身後之物形貌，一幅泛黃的圖畫突然出現在蘇憶腦海，蘇憶驚道：“混沌？”

    眼前這模樣像隻大狗，長毛四足，卻沒有爪子的巨獸便是傳說中的混沌，蘇憶記起關於混沌的記載，連忙作出了防禦之勢，但等了半晌，這混沌也沒有半點反應，蘇憶想了想，道：“好狗不擋道。”

    混沌閉著眼，不知有沒有聽懂蘇憶的話，但卻實實在在地往旁邊挪了挪，蘇憶愣了愣，突然喊道：“我叫你走你就走，你什麽意思！你怎麽不攻擊我？”

    蘇憶說這話並非是犯賤，隻是據說這混沌性情很是奇怪，對品德高尚之人他要作惡，對惡人反而惟命是從。蘇憶，自認為不是惡人。

    混沌渾厚如鼓的聲音想起，它道：“我是隻好狗。”

    蘇憶還第一次聽有人把罵自己的話當做讚美之詞的，不覺有些好笑，也笑了出來，混沌龐大的身軀扭了扭，道：“我們這裏已經好久都沒人來了，你能到這裏來，一定很有些本事，你是在外麵犯了事，沒地方去了，所以來這裏的嗎？還是來找我們打架的？”

    蘇憶偏頭看了眼混沌，想著這混沌看上去挺蠢的，但其實也並不愚鈍，想了想，道：“你怎知我隻能是因為這兩種原因才來此處，我……”

    “我主人說過，隻有這兩種原因，才會讓法力高深的神仙到這種窮鄉惡水之地。”混沌道。

    蘇憶摸了摸頭，看了看四周的環境，深以為然。

    “你主人是魔君嗎？”蘇憶道。

    混沌龐大的身軀十分靈活地扭了扭，渾厚如鼓的聲音道：“不是，如果你要找魔君的話，我可以帶你去找他，但你能不能留下來，魔君一人也是做不了主的。”

    雖然蘇憶想問原因，但見混沌已經開始跑起來了，連忙跟了上去。

    不知過了多久，在一座很普通的宅子前，混沌停下了腳步。蘇憶看了眼那宅子，又看了眼不遠處一座宮殿似的房子，不確定地問道：“魔君在這兒？那邊的房子又是做什麽的？”

    混沌有眼睛卻看不見，但卻能憑借風聲、人聲等各種聲音以及空氣的流動辨出方位和物體形狀，通過空氣的震動，混沌感覺到眼前的女子指了指茅屋後麵，回答道：“那是我主人的房子。”

    蘇憶疑惑地看了眼那座宮殿，對混沌的主人是何方神聖愈發好奇。

    混沌帶著蘇憶進了宅子，一路都沒見什麽人，待走到後院，方出現一個身影，蹲在一片花叢裏，似乎在拔草。

    “棲遲，有一個渾身魔氣的女神仙過來了。”混沌道。

    在見到混沌的時候，蘇憶心裏默念了一邊口訣後，發現所見仍是混沌原本的樣子，便知這混沌並未化人身，想著這些魔族也許不屑於化為凡人的形貌，但見到這棲遲的時候，蘇憶還是不死心的念了念口訣，原因無他，火鳳的真身實在太耀眼了！

    －－－－－－題外話－－－－－－

    改小說名了，從《蓮若有心》改為《暖月何年初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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