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蘇憶做完飯，出門看了眼天空，見棲遲和混沌仍然在打，便自行開始享用午膳，隨便吃了幾口，蘇憶便不再動筷子，隻是撐著頭，頗為悵然地看著這桌上的菜，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麵。

    神仙都是辟穀的，吃東西不是為了生存，而是一種情調或是興趣，當蘇憶嚐過自己親手做的飯菜的味道後，發現自己這廚藝沒有半點精進，但口味卻是被養刁了許多，對於自己做的菜，她實在提不起胃口。

    蘇憶這邊正惆悵著，棲遲和混沌也已鳴金收兵，齊齊落到飯廳門口。蘇憶一回頭，便見混沌和棲遲的臉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棲遲衣服上噠噠地滴著水，混沌身上的毛也有燒焦的痕跡。

    混沌將自己的身體縮小了許多才坐到了飯桌上，棲遲則坐在混沌對麵，兩人一言不發地埋頭扒飯，蘇憶默默撫額。

    啪地一聲，棲遲把筷子重重地扔到桌上，混沌也抬起了頭。

    “你們這麽看著我做什麽，”蘇憶抄著手道，“有那麽誇張嗎？這味道雖然說不上好，但也不是很難吃吧。”

    頓了頓，蘇憶又道：“我做飯就是這樣子的，愛吃就吃，不吃算了，反正我也不愛吃。”

    “我愛吃。”混沌道，“你做的菜很像我的主人做的。”

    混沌眼裏似乎包了一汪淚，眼看著就要哭出來，但聽他又道：“主人也說過這樣的話！主人也很嫌棄自己做的飯。”這句話說完，混沌真的哭出來了。

    蘇憶還來不及撫額表示無奈，便聽棲遲道：“好了，現在我對你的身份有些好奇了，蘇憶，說說關於你的事。”

    蘇憶沒想到這轉折發生得如此之快，一時不知該說什麽，默了半天，方道：“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其實我有可能是魔王暄和的轉世，我來這裏也是因為仙界應該就快知道這件事了，這裏可以掩蓋我的氣息。”

    混沌立時止住了大哭，改為了抽泣，他道：“暄和是個男子啊，難道你是男扮女裝嗎？”

    “……不是。”蘇憶道，“但是轉世的性別也有可能改變的吧。”

    棲遲仔細地打量起蘇憶來，片刻後不屑地哼了一聲，道：“暄和的心在你身上，你就覺得你是他了？既然是轉世，還會帶著前世身體的一部分一起轉世嗎？”

    蘇憶想了想，道：“所以我也不確定啊，但正因為不確定，就更不能當替死鬼了。”

    “那若你就是暄和呢？”棲遲道，“你會如何？”

    蘇憶咳了咳，誠懇道：“這個嘛，前世的事，總不能讓現在的我來承擔吧，人死債了，現在的我又沒做錯什麽。你說是吧？”

    “那若有人偏要你來償呢？”

    蘇憶看了眼棲遲，默默走遠了些，道：“那就各憑本事，我也不是好欺負的。”

    棲遲輕聲哼了一聲，隨手夾了一筷子，邊吃邊道：“雖然我是不喜歡暄和，不過也沒到要他命的程度，想要暄和死的，可是外麵那些神仙，你就是想明白了這點，才會選擇到魔界的吧。”

    棲遲用筷子指了指蘇憶，又道：“你來魔界，不就是想借著暄和那魔王的身份，讓魔族保護你嗎？一方麵你打算利用暄和的身份為自己換取利益，另一方麵卻又不願承擔他這身份帶來的其他不利後果，你覺得可行嗎？”

    蘇憶抄起手，道：“你說反了，雖然在我眼裏，覺得前世債前世了，但不代表其他人會這麽認為。如果其他人並不打算追究曾經的魔王身份，也就不存在需要借由魔族保護我這件事了，我千裏迢迢地到這魔族腹地，也就當做遊曆了。但若其他人要追究前世的事，難道我平白接手了前世的大麻煩，還不許我用一下曾經的身份嗎？”

    棲遲“哈哈”笑了起來，好一會兒，他才道：“蘇憶，我確定，你絕不是暄和！”

    蘇憶狐疑地看著棲遲，但聽他又道：“若是暄和遇到這事，絕不會為了自己活命四處找人幫忙，更不會想出這些說辭。”

    “那是因為暄和法力很強，沒人對付得了他，我若有他當初的法力，我也不需要找人幫忙。”蘇憶道。

    棲遲搖頭笑了笑，道：“這不是法力的問題，這是人的問題。有些東西，是深入靈魂的，就算記憶沒了，這些東西還是不會變的，暄和，不是貪生怕死的人，更沒你心思多。”

    蘇憶聳了聳肩，無所謂道：“你對暄和評價挺高啊，那你討厭他什麽，莫非是由自慚形穢產生了嫉妒之情，由此演變為了對他的厭惡？”

    棲遲呸了一聲，又把筷子扔了，卻聽混沌抽噎著道：“主人也這麽說過他。”

    蘇憶道了句“英雄所見略同”之後，問道：“好了，我的事就是這樣了，你們什麽態度吧，要不要幫我，表個態。”

    “在表態之前，我要帶你去個地方。”混沌繼續抽抽噎噎地說道。

    “不行，”棲遲反對道，“不過就是飯菜味道相似，不可以！”

    “可以！”

    “不行！”

    “行！”

    “你是不是又要打架啊！”

    蘇憶看了這飯菜好一會兒，在棲遲又開始擼袖子之後，道：“難道混沌覺得我有可能是你們的主人？因為我做飯的味道和你們主人相似？”

    蘇憶說完誠懇地看了眼混沌和棲遲，道：“其實現在閑著也是閑著，我倒是不介意走一趟，若我真是你們的主人，也算皆大歡喜，若我不是，你們也不吃虧啊。”

    棲遲呸了一聲，道：“我看隻是你想要兩個跟班吧！就算你真是那個人，這契約早就解除了，你也別想繼續做我的主人。”

    蘇憶聳聳肩，無所謂道：“走吧。”

    當站在混沌主人的那座宮殿前的時候，蘇憶抬頭看了看天，遠看的時候就覺得這房子很有氣勢，走進一看，發現更加有氣勢，這百步的漢白玉台階，這巍峨的飛簷，這空蕩蕩的大殿，這曲折的長廊，這橫在枯水上的長橋，在奢華上，比琅嬛閣更甚，在威嚴上，比皇宮更甚，美中不足的，便是沒有半點人氣，給人的感覺是壓抑。

    棲遲和混沌自進了這房子，便一言不發，蘇憶跟在後麵，莫名覺得有些煩躁。在這空蕩蕩的宮殿裏走了許久，棲遲沉聲說了句“到了”，這才打破長久以來的寂靜。

    “怎麽了，為什麽不進去？”蘇憶看了眼混沌和棲遲。

    見棲遲沒有動作，混沌走上前，推開門，率先走了進去。

    一進門，平滑的地麵倒映出人影，蘇憶隨意看了看，發現這裏麵的東西許多都是仙家法寶，雖然蘇憶不一定叫得出名字，但他們散發出的仙氣還是很說明問題，蘇憶很好奇這裏麵這麽多寶貝，又沒人看守，他們就不擔心會有人偷嗎？而這些法器中靈力最強的，便是混沌麵前的那件寶貝。

    蘇憶想了想，道：“這是你們主人的法器？”蘇憶知道法器是認主的，大概是想看這法器認不認她，來辨別她的身份。

    “不是。”棲遲道，“這是那個人從別人那裏搶來的，這劍很有些靈性，隻要那個人一碰它，便會攻擊那個人。”

    蘇憶撇撇嘴，道：“就不能正常地把你們主人的法器給我試嗎？”

    棲遲不屑地看了眼蘇憶，沒說話，混沌解釋道：“主人她沒有什麽固定的法器，向來都是順手拿著什麽，就用什麽。有時候隨便拿根樹枝就當武器了。”

    “看來你家主人很強啊。”蘇憶道。

    混沌上下搖晃了一下，蘇憶理解為點頭。

    棲遲把手按在劍上，又鬆開，道：“若你是她，就不是這麽簡單的事了。”

    蘇憶伸了伸手，看了眼混沌和棲遲，這才把手放在劍上，等了片刻，什麽都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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