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事事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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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蘇憶歪了歪腦袋,奇道,“敢問公子和有個叫慕寒的凡人是什麽關係呢?你與他長得實在很是相似。”

    含章唇邊帶笑、神色柔和地看著蘇憶,道:“我亦是慕寒。”

    蘇憶故作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怎麽可能?為何我那時竟看不出你是神仙?”

    含章抬頭看了看天,銀月皎皎、星河浩瀚,片刻之後,方道:“這世上,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

    還未等蘇憶一個不悅的眼神投過去,含章便又溫聲道:“你惱怒也沒辦法,事實便是如此。”

    蘇憶這才站了起來,手中白光化劍,笑道:“那我能冒昧地請問你一下,你做這些有什麽目的嗎?”

    “日後你便知道了。”

    蘇憶朝含章翻了個白眼,她最煩有人在她麵前故作高深的樣子,這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傻瓜,正被人耍著玩。

    遭遇到蘇憶的白眼,和慕寒時不時就會跳腳不同,含章隻是微笑著看著蘇憶,這微笑蘇憶看不出真假,就連直視含章眼睛的時候,他的目光裏也沒半分厲色,或者說不但沒有厲色,還有幾分悲天憫人的神色,叫心懷不軌的人看了莫名生了幾分心虛,蘇憶此刻便是覺得有幾分心虛。

    不知是不是因為心虛,蘇憶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

    “鮫珠讓人回憶起的東西並不完全,而且即使恢複了記憶,也是不能恢複法力的。”話音剛落,含章便已站到了蘇憶身前不過一步遠的地方,低沉溫潤的嗓音從蘇憶的頭頂傳來:“對魔王之心趨之若鶩的人太多,憑如今的你怕是難以對付,和我走,現在隻有我能護著你。”

    “閣下的不知是好意還是惡意,我都心領了,”蘇憶退了一步,“我很好,不用誰護著。”

    含章朝蘇憶背後的結界看了一眼,道:“我並非征求你的意見,你的那位朋友……”

    蘇憶的臉色立即就沉了下來,這人竟然威脅她!

    蘇憶沒說話,隻是不屑地看了眼含章,道:“我的那位朋友你知道是誰嗎?我和他加起來,你未必有勝算。”

    含章笑了笑,道:“今晚之前,我不知道,但方才見到林樾暈倒在樂正錦書的寢宮,我心下奇怪探了探,這才發現那身體裏的竟然不是本人,所以,這裏麵的那個才是林樾,對吧?”

    “既然你不信我,那我證明一下好了。”含章道。

    砰地一聲,蘇憶雙膝著地跪倒在了地上,死命用胳膊撐著地才讓自己忍住了對眼前人五體投地的衝動,麵上沒什麽吃驚的表情,但心裏的驚駭卻是難以平靜。

    片刻之後,含章才將身上的威壓收了起來,蘇憶卻沒能立即從這威壓中緩過來,好久都沒能站起身來。不知是不是因為不好意思讓蘇憶一直跪著自己,含章朝蘇憶伸出了手。

    蘇憶睨了眼含章,幹脆坐在了地上,蘇憶撫額道:“好,我技不如人,你要殺要剮隨意,但請你不要傷害其他人。”

    “自古人心最是難測,你不該這般輕信於人,”含章施法將蘇憶從地上拉了起來,“哪怕你對那人心生愛慕。”

    還未等蘇憶反駁,蘇憶便感到自己的靈力受到了禁錮,凝聚在右手上的術法立時便消散了去,蘇憶看向含章,她原本是想著趁他不注意凝聚自己全身修為,再來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沒想到還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輕易便被人消解掉了,現在她隻能默默為自己捏一把汗。

    含章卻是笑了笑,道:“我們走吧。”

    “等……”蘇憶一個字還未說完,一眨眼腳下便已是茫茫雲海,蘇憶默默咽了咽口水,她自認為她已經遇到了目前人生中最大的危機。

    飛了一會兒,蘇憶終於忍不住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回家。”含章道。

    蘇憶蹙眉,想著這回答等於沒回答,遂又道:“你家在哪兒?”

    含章看了眼蘇憶,又回頭看向天際,道:“那也是你的家。”

    蘇憶撇撇嘴,腹誹道:“答非所問,故弄玄虛!”

    在到達含章口中的“家”之前的這段不算長也不算短的時間裏,蘇憶在腦子裏對含章的身份做了諸多猜測,目前可以確定的隻有含章是與上弦相識的上古之神之一,是敵是友不明。說到上古之神,據史料記載,神界早已消失,這人又是哪裏冒出來的?

    “你的家在九重天上?你不是要護著我嗎?敢問有護著護著護到自投羅網的嗎?”蘇憶抄著手,抬頭看向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天宮,雖然說出的話是質問之言,但心裏卻莫名地平靜。

    含章沒回話,待天宮的南天門就在目之所及處時,卻轉了個身,朝相反的方向飛去。

    “這裏?”蘇憶摸著下巴,看著落足之地依舊仙氣繚繞,而不遠處的天空卻已辨不出顏色,“那前麵便是上古之時的神魔交界處?”

    “正是。”含章點了點頭,邁步走進了尚坐落於仙界的一座小院。

    “別有洞天”,這是蘇憶踏進門之後的感受,從門外看,這隻是間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院,但門內卻是另一幅景象。首先便是這院子比從外麵看要大上不知數倍,其次便是這院裏古樸雅致的建築風格,讓人覺得哪怕是一根柱子、一塊石子,似乎都在無聲訴說著綿長時光裏的孤寂與荒涼。

    “這間院子塵封了數萬年,”含章頗有些感慨地看著周圍的環境,“未曾有過變化。”

    蘇憶揉了揉眉心,道:“物是人非事事休。”

    含章聞言笑了笑,道:“上弦的記憶和法力皆封存於此,你如今腦子裏浮現出的東西,是上弦的記憶片段,等再待一段時間,你便會全部想起來的。”

    蘇憶一愣,本能地想要逃離,可腳剛邁出一步,便被含章拉了回來。含章道:“讓晚笙尋找鮫珠,不正是想知道上古之時究竟發生了什麽嗎?如今為何卻要逃?”

    蘇憶又是一愣,覺得含章說得在理,但方才那強烈的不安又是怎麽回事?她在怕什麽?

    默了許久,蘇憶目光灼灼地看著含章,發出了來自靈魂的一問:“若我想起了所有事,這世上便不會有蘇憶了,對不對?”

    “你原本就是上弦。”含章並未直接回答蘇憶的問題,說完了這句話便離開了。

    蘇憶在原地站了一宿,隻覺得腦子裏有千頭萬緒卻理不出個所以然來,直到含章再次走了進來。

    含章換了身衣服,背上背了個背簍,手上拿著兩杆魚竿,道:“今日天氣不錯,隨我釣魚去。”

    蘇憶看了眼含章,知道在他麵前自己反抗也是無用的,便默默接過了魚竿,一言不發地跟著走了。

    從院子的後門出去,走過一片樹林,樹林深處有一個小瀑布,瀑布之下便是一汪寒潭。

    蘇憶隨意地將魚鉤往下一拋,連魚餌也忘了放,便盤腿坐在了譚邊的石頭上。

    含章注意到了蘇憶的動作,也沒多說什麽,擺放好魚竿之後,默默地坐在了一邊。等了不知多久,終於是蘇憶忍不住了,不悅道:“釣魚有什麽好玩的,這麽久了,半點動靜也沒有!”

    含章這才提出了蘇憶忘了放魚餌一事,蘇憶朝含章翻了個白眼,一邊將魚線收回來放上魚餌,一邊道:“你這放了魚餌的不也沒半點動靜嗎?”

    含章卻隻是微笑道:“我也未曾想釣起魚來。”

    蘇憶又是一個白眼翻了過去,覺得再說下去,眼前的人多半會開始講述佛理或者道義,便十分識相地住了嘴。

    又過了一會兒,枯坐良久,腿都要麻了的蘇憶肚子裏的火便又升了起來,看了眼幾乎入定的含章,奇道:“我說你這演技還真是爐火純青,慕寒和含章,究竟哪個是你?”

    含章笑了笑,道:“你更喜歡哪個?”

    蘇憶哼了一聲,道:“你應該問,我更討厭哪個。”

    含章看了眼蘇憶,道:“你自然更討厭我。”

    蘇憶又是哼了一聲,含章則繼續道:“慕寒的性子和我自是有很多不同,在你眼裏,慕寒雖然有些跋扈傲慢,對你更是小丫鬟來小丫鬟去,但他的身世不免讓你對他生了幾分同情,而且他本性良善,關鍵時候也顯得頗為有義氣,這樣的人,你雖然表麵上會與他吵吵鬧鬧,但心裏卻是將他當做了朋友。”

    “但這卻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重要的是,就算慕寒是前朝的皇子,背後的勢力複雜,但終究隻是個凡人,你覺得他是可控的。”含章頓了頓,指了指自己,道:“而我,雖然對你還算客氣,但你對我一無所知,我的法力又在你之上,所以,在你眼裏,我是不可控的。這便是你為何會討厭我。”

    說到這裏,含章看了眼蘇憶,道:“反正你從前也討厭我,這點倒也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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