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惜花人去花無主

    那一天，秦曦月在禦書房外跪了四個多時辰，跪到膝蓋出血，楚夜自趕來後一直在旁邊陪著，到了最後她撐不住暈倒後，楚夜才仰頭揉了揉眼睛，壓抑住哽咽，拚命的呼出一口濁氣，輕輕的抱著她，將她帶回了將軍府。

    秦將軍早已聽到宮裏傳出的消息，召集了幕僚在想著法子，後來知道楚夜趕進宮了，他心裏一番歎息，便知道此事是有回旋的餘地了。這會兒看到楚夜帶著秦曦月回到府上，心裏頓時對楚夜感覺到愧疚不已，終究是自己秦家欠了他楚夜的。也不知道逸王爺會怎麽想。畢竟是皇上唯一的胞弟，現在被人拒了婚心裏肯定是氣憤不已。

    吩咐柳清煙將秦曦月安置在房裏，請了大夫配好藥後，秦蔚退了出來，有些難為情的對著楚夜說到：“楚將軍，是我們秦府對不住你，上次是我會錯意，以為曦月這丫頭心悅於你，所以才說了那些話，實在是對不住。”

    楚夜僵了僵，然後一秒鍾恢複了平靜，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笑了笑，回到：“將軍別這麽說，我剛入兵營的時候得到將軍的多次提點與幫助，小將沒齒難忘，既然郡主不願意這門婚事，此事就不要再提了，誰也沒有欠了誰，是我自己沒有福氣罷了。”隻是不知道這笑裏麵有多少的心酸罷了。

    “那……”秦蔚頓了頓，其實還想問皇上賜婚的事要怎麽處理，但實在是問不出口了，麵前的這個人頂著王府的光環卻被為自己的女兒付出了太多了，有些事就很難再說出口了。思及此，他默默的歎息，罷了，自己再想別的法子吧。

    知道秦蔚想要問什麽，楚夜沒有回頭，慢慢的說到：“將軍不要擔心，皇叔隻是為我的大事擔憂而已，這件事我會解決的。”

    秦蔚有些尷尬的沒有說話，隻是陪著他靜靜的站著，看著遠處的天空。

    楚夜微微抬了抬頭，看了看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陰沉天氣，心裏自嘲似的想到：“連著這天氣竟然也會讀懂人心，前一秒還烈日灼心，這會兒就開始醞釀暴風雨了。”

    轉過身去，對著秦蔚做了作揖，聲音有些啞啞的說到：“將軍，我還有些事先行告辭了。”

    秦蔚行著禮應了。看著他的背影莫名的覺得有些蕭索。

    其實有什麽事呢，不過就是進宮求皇上而已，心裏一瞬間覺得很累很累，此時的長安街上幾乎沒有什麽人，天氣陰沉沉的仿佛要壓下來一般，別人都回家避雨了吧。腳上好似有著千斤重的石頭一般，每一步都異常沉重，不想再走下去了，想直接就坐在這大街上休息，就這樣默默的消失了該多好，在這個沒有人知道的角落裏就這樣腐掉、爛掉，化成骨、化成灰該多好。

    雨終於來了，仿佛傾倒一般，楚夜的衣服不一會兒全都濕了，但他依然神遊天外，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慢慢的，一步一步艱難的朝著皇宮一點一點的挪。什麽少將軍、什麽逸王府，其實不過是個可憐蟲罷了。臉上有些分不清楚是雨還淚，反正是灼的他心口疼。

    終於挪到皇宮，守門小將剛開始還以為是什麽亂黨想要阻攔，仔細一看卻是楚將軍，趕快開了城門也不敢多想，這樣身份高貴的人似乎看看都是罪過，即使此刻的這個貴人看起來落魄至極。

    張公公看到這樣的楚夜，沒有問什麽，眼觀鼻鼻觀心的進了禦書房。

    “皇上，少將軍在門外求見。”

    皇上聽到他來也不震驚，扶了扶額“嗯”了聲，示意帶進來。本來低著頭，聽到楚夜進來的腳步聲抬頭，一下子有些不真實，一直儀表堂堂的少將軍為何成了這般模樣。

    到是楚夜趕緊跪了下來，行禮說到：“參見皇叔。”

    “夜兒，你怎麽……身上都濕了？”楚潯有些疑惑，也不嫌棄他身上的雨水趕緊扶起他，不敢確定是不是因為自己賜婚這件事影響的。

    “不礙事，隻是弄髒了皇叔的地毯還望皇叔不要怪罪。”楚夜笑了笑，不怎麽在意。

    楚潯心裏又氣又擔心，自己與逸王一直關係甚好，這下自己還真難以交代了，聽到他這樣說氣的罵一句：“說的這是什麽話？”罵完之後還是不放心，於是趕緊囑咐：“張公公，去給夜兒找一身幹淨的衣服。”

    張公公連忙應著去找了。

    “皇叔，您最近是有煩心事？”等待張公公退出去楚夜問到。其實想問為何給自己突然賜婚，但又怕皇上怪罪，隻能想了一個迂回的法子。

    楚潯歎息一聲，皺著眉，去書桌前拿了封急信遞給楚夜，說到：“你看看，北方戰事告急，慕晗被虜，至今生死不明。朕……甚是擔心，也不知道要派誰去帶兵支援，聽聞江風卓武藝高超，以前是雪域山的掌門，如此想來帶兵方麵也該是比較聰慧的，你說讓他去救慕章怎麽樣？”其實是想讓楚夜前去的，畢竟他帶過好幾次兵也算是有了經驗，勝算相對較大一些，可被秦曦月這樣一鬧，他到覺得更加愧對楚夜了，現在也不好意思下令了。

    “皇叔，還是我去吧，我和江風卓武功相差不大，況且我有了很多次帶兵經驗，還是我去比較穩妥，江風卓剛剛入朝為官就帶兵肯定會有很多將士不服，若是出了什麽差錯對我們大楚王朝又是極大的損失，倒不如讓我去。”他跪下來請命到。

    “你要想清楚，這次戰事不同往日，凶險無比，那匈奴該是孤注一擲將他們所有的兵力都出動了，你說你要出了什麽事朕怎麽向你父王交代。”

    “皇叔，您放心，我定會不負所托，帶二皇子平安回來。”他堅定的說到，帶著無與倫比的決絕。

    想著反正是暫時不想再看見秦曦月了，明明知道此次營救該是九死一生，但卻是少有選擇的餘地。江風卓若是出了事，秦曦月她定會痛不欲生，倒不如自己去，活著即是幸運，若是死了，也算是天意，死在自己奮戰一生的戰場上怎麽說也算是終於死得其所了。

    畢竟是寧願毀掉自己，也是不願她痛苦的。

    皇上想了想，允諾到：“夜兒，皇叔相信你的能力，不要讓你父王擔心，他隻有你這一個兒子。”如此算是應了。

    第二日出城前，皇上楚潯和逸王兩個在城門口送他，看著身披盔甲的楚夜，逸王爺有些心酸，拍了拍他的肩膀囑咐到：“夜兒，你娘親去的早，一直是我將你帶大的，我還一直想著要靠你安享晚年呢，你看看你，一直出去都不怎麽呆在府上，留下我這個孤寡老人。”

    楚夜自知愧對自己的王，聽到他這樣自嘲心裏也不好受，跪下來拜了拜自己的父親，然後起身到：“父王，你還這麽年輕哪裏老了，別擔心，我會好好的回來的。”

    逸王看著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負者手靜靜的看著他點兵，喊軍令，有種氣壯山河的震撼與瀟灑，心裏半是自豪半是擔憂。明明該是文官，不知道哪裏出了差錯，楚夜一直執意從武，攔也攔不住，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臨走的時候楚夜想了想，還是下馬補充到：“皇叔，我此次討伐窮寇，等歸來後再商議和郡主的賜婚的事好嗎？”

    “就按你說的，你要記得，救出慕晗，和他一起平安的回來。不要讓我和逸王擔心知道嗎？”

    楚夜笑了笑，似乎現在擔心自己的也隻有皇上和自己的父王了。

    昨夜告訴父王自己要帶兵去增援的時候他可是生了好大的火，氣得都沒怎麽吃飯。似是不相信一般，出城前他又回頭看了一眼，沒有看到那個朝思暮想的人，苦澀的笑了笑，爾後加鞭急速向前，既然全是苦楚，那麽便隻能快速的前進，借此逃開蝕骨的疼了

    千秋功名，一世葬你，玲瓏佳人，可笑卻無福祿命。

    一直走了好遠，回頭望去，逸王和皇上還是站在原處。心裏一股酸澀，揚手一揮馬鞭，風一般的離開了。好久好久，楚潯說了句：“逸王，回去吧。”

    沉默了好久，逸王才回到：“皇兄，你說夜兒和曦月郡主自小青梅竹馬，小時候還說要娶郡主進門，按道理說秦府不該拒絕才對，難道說郡主心悅於他人？”

    皇上知道是他心裏有氣，自己幸幸苦苦帶大的孩子怎麽能讓別人如此折辱，於是試探性的問到：“若是秦家長女真的心悅他人，逸王你說，朕該如何處理？”

    沉默，一直沉默，就在皇上以為他不會再回答時，他才慢悠悠的說到：“若是有所動作的話夜兒又該不開心了。”

    細細的沉吟一番，楚夜身性純良，肯定不讚成背後的計謀，歎息一聲，半是撫慰似的說到：“也罷，等到夜兒回來的時候再討論吧。”

    兩個人慢慢的往回走，在清晨的朝霞裏無限拉長了背影。一直一直無限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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