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禍事現仙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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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庫塌了?真的塌了嗎?”坐在裏屋的淩朗聽了,內心掀起一陣的驚濤駭浪,讓他不由得喃喃說出有點誅心之嫌的話來。
“滿叔公,到底怎麽回事?你老人家順口氣先,再跟我們說道說道。”
跑進來的是滿頭白發的淩朗的叔公,雖然身體有點佝僂,但還是能看出他的體形高大,就是人瘦了點,精神頭也不大好。
“白馬坪水庫塌方了,水庫的水泄洪一樣,全部從半山衝了下來,聽說已經有四五條村子受了災。其中河背垌和三和村最嚴重,近山腳和河邊的房子都被衝垮了。還聽人說,當時水都淹沒了屋頂。可別提那境況多慘了。”滿叔公有輕微的哮喘,順了口氣之後,才把事情給大夥說了個大概。
“那,那有人死……哦,不,有人受傷沒有?”
“那能沒有呀,那麽多的水一下嘩啦衝下來,還好是那幾條村子的支書接到示警電話,提前疏散了村民,加上是白天。不然真要是半夜塌的,那可真不得了啦。”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人群中的婦人們,不由得雙手合十為受災的人們祈禱起來。
“聽說已經發現七八個人沒了,還有十幾個到現在沒找著。沒找著,我估計也懸了。”
“可憐,可憐哪。這到底造什麽孽呀,這麽多人一下說沒了就沒了。”婦人們聽了這麽個慘象,淳樸的性情,不由得大發起同情心來。
“我就說吧,當初我怎麽說來著,就不該建那水庫,半山上建那麽大一水庫,也不知道誰想的餿主意。看吧,這下出了大事吧。”一些漢子,也叨咕著發出了“我就知道”的怨念。
“都這個時候,還說這些幹啥?好好想想現在能做點什麽才是,鄉裏鄉親的,說不定還有沾親帶故的人,牽在裏麵了呢。”
“大伯公,滿叔公,你們覺著。現在雨小了,我們是不是也去幫忙瞅瞅,看能幫上點什麽,順道幫忙找找失蹤的人也可以的呀?”
“這倒中聽,我看哪……”淩朗的爺爺就是人們口中的大伯公,也發話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而坐在裏屋的淩朗,並沒有出來參與大家的討論。他是長子,要守過父親的頭七。
但是昨晚的一幕幕奇特遭遇,像放電影般,一一浮現在了他的腦海。
具體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大概是淩晨四五點吧,因為那時候,淩朗已經能隱隱聽到了公雞打鳴的聲音。
這些天,他心力交瘁,昨晚應該是又昏睡過去了。這天未亮時分,本是人們最熟睡的時分,他的靈魂卻好像受到了一股強烈的訊號吸引。
然後,他發現自己又出現了上次在太姥姥家的情形——身體還在床上躺著,意識卻跑到了外麵,能聽到外麵的聲音,看到外麵的情景。更主要的是他的視角,是比自家房子還高的俯視高度。
“內心”被一種莫名的波動在召喚著,雨還在傾盆而下,淩朗卻發覺,風雨並沒有打在他的“身上”,而且他也發現,如果說上一次,自己還算“虛無”的意識存在的話,現在的他,竟然有了個隱約可見的“身體”。
如此怪異的神遊物外現象,讓他不免得躊躇再三,上一次他還可以歸咎為夢境,但這一次,他知道怎麽也欺騙不了自己了。
咬咬牙,終究抵不過內心那強烈的召喚,他循際尋去,竟然是半空中飄著“走”的。這怪異的方式,又讓他有點遲疑了,不過還是沒有停下來。
淩朗“飄行”的速度並不算太快,方向是向著白馬坪的。
雨越來越大了,當他來到水庫的時候,百米外的東西都已經很難看清,換做”普通人”,更估計看不到十米遠。
而他好像慢慢聽到了人聲,而且還不少,聲音都急促帶著緊張。他停下了“腳步”。在一棵鬆樹背後藏了起來。
他探出“頭”,極力地看向最多“人”聲的那邊,雖然看不太清,但是他還是看到了一個“熟人”——帶著員外帽的白胡子土地公。隻見他把拐杖柱在地上,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頭頂上還有著一塊金光閃閃的元寶狀的東西,每轉動一圈,就有一道光,照到南邊有泄水孔的那塊堤壩上。
而堤壩上竟然還有人,具體點應該說是壩體的中央,那裏有三個“人”,好像正在用肩膀,或用雙手,或用背部,頂著堤壩。
“土地公,再這樣下去,我們也扛不了多久的。”一個同樣是白眉白發的長胡子老頭,背靠著堤壩,吃力地說了這麽一句。隻是他的眉毛都垂到了兩邊臉頰處,看起來比土地公還老。
“龍神公,扛不住也要扛啊,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其他人也會趕過來。怎麽也得扛到水庫崩塌這個消息,傳到下方的村民知道才行。”土地公不無擔憂的說,說完這句話,也不敢多廢話,又趕快念起了口中的真言。
“龍神,你就少說幾句吧,有這個力氣,你往壩上使使。”用雙手頂著壩體的是一個古代的中年儒生模樣打扮,頭頂文士髻,三絡長須,直垂至胸,卻是黑色的。淩朗一時倒分辨不出這是誰來。不過那個被叫作“龍神”的,卻也不再言語。
正當淩朗在思考著中年儒生,還有另外一個用壯碩厚實肩膀頂著堤壩的中年大漢的身份時,耳邊傳來一個好像有點熟悉的聲音。
“咦,小友,你卻是從何而來?”
聲音從身後傳來,淩朗心裏一驚,回“首”望去,一瞧,卻是之前見過的徐夫子。
“小友,無須驚慌,咦,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你好像是許三強的外甥孫子吧?”徐夫子看清了淩朗的“容顏”,也不由得有點意外。
“是的,徐夫子。是我”淩朗想不到自己還真能開“口”說出話來。
“那你怎麽會神遊物外的?我可從來沒聽到許三強提起過。”
“我也不知道,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夢境來著。”
徐夫子看著還是半虛實之間的淩朗形體,並沒有像自己這等般,已經到了魂體凝實的程度,他就知道,淩朗或許對其中一切還懵懂不知。
但畢竟是故人之孫子輩,他笑了笑,然後指著那百米外的“人們”對淩朗介紹起來。
“拄拐杖的土地公,你應該知道的。長眉白須的是垌頭廟的供奉龍神。三絡長須的中年文士,卻是水口廟的北帝上神,而那個長得山嶽般壯實的,卻是此間的白馬山神。東南邊險情稍小的堤壩,應該是三合村自家的太祖公婆,還有過來幫忙的一些丁甲力士。”
“那個穿著一身黑,鼓著風敲打守壩人的窗戶的,應該是夜遊神了。”淩朗插了一句問道。
“你猜得沒錯。”被打斷話頭的徐夫子,也不惱怒,慈祥的臉上,滿帶著寬容的意味。
“你心裏可能還有疑問吧?怎麽燕子崖的觀音大士沒在這裏?”
“嗯!”被人一眼看穿自己的小心思,淩朗也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哈哈,這難免你奇怪的,畢竟作為此間主神,又享平日裏香火最鼎盛的香火。怎麽可能不出現,對吧?你恐怕不知道吧,觀音大士正用無上的念力,加持著這座山方圓幾裏的山體呢,不然萬一水庫崩塌,滿水庫的水衝刷而下,泥沙夾著山石,才是最大的災難呀。”
正當兩人談話間,這個時候,又有數個光影從遠處飛掠而來,在其中,淩朗竟然看到了一頭小山般的水牛,一匹神駿的白馬,一隻碩大的七彩飛鳳,甚至還有條十幾米長的蛟龍。
“這,這……”,眼前的事物,徹底顛覆了淩大少的世界觀和認知。
“這些都是此間靈氣之地,凝聚天地精華所化出來的靈物。看外形,我估計你也能猜到它們從何而來,但跟著下來,具體怎麽安排它們,我就著實不清楚了。不過有北帝爺的分身在此主持大局,也輪不上我說話,且不說你現在魂體不實,就算是我,也隻是過來看看,能否跑跑腿什麽的,略盡人事而已。”
“黑蠻,白稚,飛鳳,騰吉,此間暫時用不到你們四個,你們待會等崩堤之後,守護好下峰山的那兩根大鐵管,絕對不可以讓之隨著水流,橫掃而下。”正此時,中年儒生狀的北帝爺發話了。
“北帝爺,這個俺老牛可不去。愛誰誰去。”被叫做黑蠻的小山般大小的老水牛,從兩個鼻孔裏噴出了管白氣,老大不情願的回答。本來兩根大鐵管就是為了拴住他的,讓他平日裏渾身不得勁,還要讓他去護著,這算什麽事啊?
“孽畜,都這等時候,你還不知道如此進退?小心事後,看我斷了你這劣貨的牛頭,化了你的靈體。還不速去。”北帝頓時大怒,一改敦和的形象,大聲嗬斥。
黑牛看到北帝威儀大盛,怒火衝頂,這才不情不願的轉身,向下峰處的走去。其他的白馬,飛鳳,蛟龍也沒作一聲,跟著去了。
“夜遊神,守堤人醒了沒有?”北帝爺又朝著不遠處的小屋子邊的黑衣夜遊神大聲問道。
“北帝爺,沒用,我搗鼓的聲響越大,這裏麵也不知道那個夯貨,反而把自己裹得更嚴實了。
如此緊要關頭,碰到這樣的事,著實讓人無語,連北帝都忍不住歎了一聲。
“也罷,你我唯有盡人事了。你繼續喚他,其他人等,再盡力扛住。”
一時間,大家沉默無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東方終於泛白,雨也開始變小了,守堤人老梁頭終於打了個哈欠,慢慢醒來。
“這鬼天氣,連續幾天地下個不停,還讓不讓人安心了。嗯,不行,這連番大雨的,我得去壩上瞧瞧去。”
老梁頭穿好雨衣,找到了防雨電筒,這才打開門,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早上六時半,半山水庫東南邊和南邊的主壩體已經裂紋縱橫,完全靠著各神祇在支撐著,但也已經是強弩之末,力竭之時。更令人擔心的是西南方向的堤壩,也開始滲水。
走到近前,看到這情景,頓時嚇得老梁頭,三魂不見了七魄。耽擱了一陣,稍稍定了下神,這才連滾帶爬的跑回小磚房裏。瘋狂地撥打電話去了。
“孩子,你先回去,此地情況複雜,你不宜再多留,速速歸體。我這就過去看看,能不能幫上點什麽忙。事後,你可到縣城找我一找。”已經到這個節骨眼分,徐夫子也顧不得再和淩朗多說,就飄向了西南邊的堤壩上。
早上七時十分,三和村的村支書電話終於開機,接到了這萬分火急的消息,馬上叫醒了自家老小去通知大夥,然後是其它牽連到的村落,也開始動員村民避險。
早上八時一刻,白馬坪水庫,三邊堤壩先後崩塌。洪水翻江倒海般,從半山席卷而下。
早上九時,大洪峰逐漸變小,因為是白天,人們撤離得尚算及時,被淹死和被卷走的多數是行動不便又沒青壯年在家的老人,還有就是對變故嗤之於鼻的村民,行走間,或者還在睡夢中,遭遇這滅頂之災。
而這滅頂之慘事,是天災,更是人禍。(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