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光明還是黑暗，不論烈焰還是陽光，不論歡聲還是哀嘯，一切的一切在此刻崩塌。

    所有的愛與恨似乎都沒有了意義，堅固的心靈仿佛變成了浮遊。

    世界化作一枚枚鏡片般的碎片，反射出一道道光芒，或明或暗紛紛而落。

    腳下的地麵變成了無底的黑洞，崩塌的世界向深淵落去。

    獸神猩紅的眼眸變得一片狂暴，在碎片的光雨中，二人相對而立。

    “你胡說？”

    凶厲的氣勢撲麵而來，宛如覺醒的洪荒巨獸，似乎隨時都會吞噬世界。

    林修伸手，將所有凶厲之氣阻隔在身前，他的麵色依舊一片平靜，連聲音語氣都沒有變化。

    “你忘了自己誕生的原因嗎？”

    “當時的玲瓏，巫法造詣超絕，即便是放眼整個天下，幾乎也沒有敵手，而巫族之中，所有人更是對她敬畏如神。”

    “長生便成了她的追求，她雖然是絕世聰慧的女子，卻始終究無法打破這世界的限製。”

    “人之壽命，乃至蒼生萬靈皆有所限，即便是修道有成，力量超凡絕世也隻不過能多活個幾百年罷了。”

    林修平靜的聲音仿佛成了獸神的夢魘，讓他瘋狂，讓他恐懼。

    “但非人之物，卻往往不受限製與天地同存，其中的天地造化、陰陽戾氣等等，更是從天地開辟以來，永存不滅者。”

    “她想到了這裏，經過便悉心鑽研與探究，終於被她從那原本無生機的戾氣之中，將你造化而出。”

    “秉承天地戾氣而生，不死不滅。”

    他看著獸神，毫不在意獸神的瘋狂。

    “玲瓏為何要殺你？因你乃是天生的殺戮妖魔，你若活在這個世上，必然會對蒼生造成劫難。”

    咆哮的獸神似乎被擊中了心靈，他一直逃避的東西再也沒法掩藏。

    “她何嚐不願與你在一起，隻因為，她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死，而你卻永生不滅。”

    “這一點，你心中應該很清楚。”

    久遠的記憶洶湧而來，將獸神淹沒在內，他的瘋狂似乎在一瞬間消散，他的靈魂似乎在這一刻被抽走。

    他低低笑了起來，以手覆麵，其心仿如死灰。

    林修微微一歎，獸神沒有錯，玲瓏也沒有錯。

    隻因為二者的本質存在著衝突，隻因為玲瓏對獸神的情還不夠，玲瓏心中懷有天下安危，這份擔憂超過了對獸神的情愛，這才是矛盾的根源。

    這份感情從來便不平等。

    這也是獸神的道心中最大的弱點。

    林修揮手，撕開了這片心靈的世界，直接將玲瓏的封印破除，把獸神解了出來。

    他並沒有讓獸神在玲瓏準備的那具身軀內複活，而是直接將獸神的本源精華取了出來。

    一道暗紅色的光芒出現，緩緩凝聚成了獸神的模樣，妖異少年，紅衣似血。

    他愣愣看著這個古洞，熟悉卻又陌生。

    他看見了古洞洞口的人像，本就虛幻的身形顫了顫，隱隱變得更加虛幻。

    腦海中回蕩著一句話。

    在他意識消失之前，玲瓏最後對他說的那句話。

    “我會一直陪著你……”

    他一直想不明白的那句話，在這一刻終於明白了。

    如同死灰般的內心顫動了起來，明明沒有淚水淌下，卻能讓人感受到他在哭泣。

    他渾身顫抖著，抱住了那人像。

    千萬年來，再相見時，皆已滄海桑田。

    她化作雕像伴了他千萬年……

    “你想不想複活玲瓏？”

    林修的聲音輕緩，卻仿佛一道驚雷般狠狠劈在了獸神死灰的內心中，讓他顫粟。

    灰暗的眼眸緊緊盯著林修。

    “你……有辦法複活玲瓏？”

    他的聲音在發顫，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現在沒有！”

    獸神目光微凝，戾氣浮現在身軀之上，在他重新現世之後，天地之間的戾氣便自動地匯聚了過來，眼眸中的猩紅更加深沉。

    “現在？”

    他依舊帶著希翼，哪怕隻是短暫的接觸也足以對林修產生一些了解，他不認為林修會無緣無故說出這些話，無緣無故將他從封印中放出來。

    現在沒有辦法，卻不代表將來沒有辦法。

    “對，現在！”

    林修沒有多說，其他交給獸神自己腦補，即將溺死的人，哪怕是一根稻草也會死死地抓住，他需要的是希望。

    獸神從天地戾氣中化生，乃是神魔，他與諾拉世界的惡魔相似卻又不同。

    他不是概念，不需要定義，他是天地法則的寵兒，他是秉承天地而生的神魔。

    他的潛力不可限量。

    獸神擁著玲瓏所化的人像，沉默了片刻。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你要我做什麽？”

    他不蠢，自然明白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林修必然有著目的，他有什麽用處？

    除了這具殘軀還有什麽？

    林修並沒有正麵回答他，語氣淡淡卻說起了其他東西。

    “你可知天外有天？”

    林修身周湧現出一片片光芒，這些光芒構建出一幅幅畫麵。

    “十萬大山對於這片世界來說隻不過是一隅之地，這片世界對於這個時空來說不過冰山一角。”

    光芒構建出了一個個世界的模樣，有星球懸浮在宇宙中，有天圓地方孤懸於虛空。

    “在這些世界的外麵，更加遼闊的遠方，還有無數世界，無數可能。”林修的語氣產生了一絲細微的變化。

    獸神的道是‘情’林修的道卻是這無限諸天。

    “你應當明白，隨著修行的境界提升，力量也會愈加強大不可思議，當力量到達一定程度之後，搬山倒海，摘星捉月，乃至翻天覆地，逆轉時空，起死回生，甚至是創造世界，一切都有可能。”

    “我可以給你通往眾妙之門的鑰匙，由你自己去探尋這一切。”

    說到這他看向獸神，目光深邃不見底，神色卻帶上了一絲淺淺的冷意與肅然。

    “而你需要做的，是臣服於我，為我在這些世界征戰，或許會造成無盡殺戮，或許會神厭鬼棄，或許會死在這條路上。”

    “我不會給你承諾，甚至不需要你相信，一切取決於你自己的決定，選擇接受，或者選擇死。”

    林修的雙手同時亮起，一邊是荊棘與火之徽，另一邊卻是混沌之氣化作的毀滅力量。

    林修隻給他一個希望，一個看起來假大空的希望。

    他所說的這些以獸神的觀念未必能夠理解，但不需要理解卻足以了解到最基本的信號。

    林修隻給他兩個選擇，是選擇接受邀請擁抱那點縹緲的希望，還是選擇與林修為敵。

    那團毀滅的力量讓獸神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險，他並非不可滅殺，他並非不死不滅。

    虛幻的身形能夠觸摸到人像，冰冷的觸感傳播到了獸神的心底，久遠的歲月在心底流淌。

    碎裂的心靈緩緩重塑，他看向林修。

    “隻要能複活玲瓏……一切都不重要！”

    猩紅的戾氣從天地間洶湧而來，灌注進了獸神體內，他接過了那枚閃耀著光輝的徽章。（m.101novel.com）